春紅回來,看見她躺在地上,過去將她扶起來,“七小姐,您怎麼睡在地上?”
周今絮推開她自己爬起來,黑溜溜的眼睛慢慢看向她,隨後朝她咧起笑,露出森白的牙齒:“看得盡興嗎?”
對上她有些厭世詭異的表情,春紅內心驚駭,噗通一聲跪下,砰砰磕頭,“對不起七小姐!奴婢不敢進來,奴婢也怕六少爺打奴婢!您饒了奴婢吧,下回奴婢一定上前護着您!”
早知道之前不欺負她了,如今快被她欺負死了。
周今絮斜她,等她足足磕了十下,額頭磕腫了後才開口:“滾去給我打水洗手。”
等她護着,她早就被打傻了。
春紅忙去端盆打水。
周今絮將瘸了腿的凳子安上凳子腿,坐回凳子上,陰着臉等她回來。
春紅不敢耽擱,打了水便急急忙忙跑回來,快到周今絮面前時被腳下滑溜溜的石頭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啃泥。
周今絮撩起眼皮,手往前伸了伸,借着潑過來的水洗了手,又從懷中掏出帕子擦幹淨,將帕子丟到春紅臉上,端起放在一旁的那份清粥小菜回屋裏。
帕子從臉上掉下,春紅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手心已經血肉模糊,她顫抖着摳掉扎進手心裏的小石子,眼淚不斷往下掉。
周今絮轉頭,欣賞了會兒她淒慘的模樣,心情很好地進屋裏吃早飯。
唉呀,她心腸真惡毒,看到別人的慘樣就高興得不行。
吃着早飯,一個孔武有力的嬤嬤直接推開了她房門,“七小姐,老夫人叫你。”
掃了眼屋裏的破爛和周今絮身上穿的,再看一眼她吃的東西,趙嬤嬤眼裏露出嫌棄之色。
不是她說,她屋子裏東西都比這七小姐用的好,三夫人苛待人也不能這麼明顯啊。
周今絮仰頭將碗裏的粥都喝完,擦了下嘴,悶不吭聲跟在趙嬤嬤身後。
趙嬤嬤看她這副陰鬱木訥的模樣,心裏搖搖頭。
養成這個樣子,上不得台面。
比最不成樣的庶女還不成樣。
進了周老夫人的院子,一股藥味兒飄來,周今絮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
好臭,一股藥味兒還有一股死老太婆的老人味兒,難聞。
怎麼這老不死還沒病得起不來,還能折騰?要不她幫一把?
但毒和致幻的香不一樣,香點完了進入體內很快就沒了,毒會留在體內一段時間,很輕易就能查出來,她還是慢慢來吧。
“老夫人,七小姐帶到了。”趙嬤嬤道。
正捻着佛珠的周老夫人睜開皺紋深深的眼皮,看向面前臉色泛白地抓着衣角、神情局促的小孫女,心裏那股隱秘的欣喜又冒上來。
她牽動面部肌肉,做出一個和藹的表情,朝周今絮招手笑道:“小七,上前來。”
抬手間,布着些許蒼老褶皺的手腕上露出一個透綠的玉鐲。
周今絮抬眼,視線掃過她手上的玉鐲,壓下眼底的晦暗,眼神乖怯又濡慕:“祖母。”
戴什麼戴,是她的東西嗎就戴。
周老夫人忍着心中的嫌惡,抬手摸了摸她的臉,“瘦了,瘦了好多。”
“祖母,我餓。”周今絮抓住她的手,蒼白的臉上露出可憐之色,“廚房不給我飯吃。”
“竟有此事?那些賤奴好大的狗膽,你伯父和三叔忙於公事久未歸家,伯母和幾個姐姐又去寺中爲我祈福,我又纏綿病榻,他們竟然苛待主子,連飯都不給你吃。”
“小七等着,祖母好好罰他們,你也是,被欺負了怎麼不來找祖母?”
“謝謝祖母,祖母是家中對我最好的人了。”周今絮唇角向上翹起,握着她手的手指用力,十分感激的樣子,“祖母生病了,小七不能來打擾祖母。”
她怎麼會不知道呢?她只是裝作不知道。
不給她飯吃,是三嬸說她不知禮數,要餓她幾天。
老太婆默許的。
“小七真乖。”周老夫人勉強維持着臉上的笑,將手抽回來,“祖母是小七的祖母,不對小七好對誰好?”
“我給祖母捶腿。”周今絮說着坐在周老夫人腿邊,面上認真實則十分不走心地隨意敲兩下,軟綿綿沒什麼力氣。
真對她好,還讓她穿破爛,住破屋。
她不高興,她要報復他們。
真的好可惜,救的那個血人竟然沒引來仇家。
死老太婆身上的老人味兒好重,臭臭的。
周老夫人看着她乖巧的模樣,面上笑道:“中午留下來陪祖母吃飯吧。”
“好。”
中午,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色,周今絮不客氣地吃了頓好的,順手給她夾了幾筷子油乎乎的菜。
見某個老妖婆明明臉色不好卻還要裝作和藹慈愛,她心情又好了些。
既然要裝祖孫和睦,那就裝吧,不高興的又不是她。
病剛好,周老夫人見那麼多油水有些反胃,又將菜夾了回去放周今絮碗裏,“這菜是特地做給你,讓你補身子的,祖母老了,吃了不克化。”
“好吧,祖母老了吃不了好東西,小七幫你吃。”周今絮心直口快道。
周老夫人臉皮抽了抽,天真的傻子快言快語真氣人。
高熱將她燒得腦子都有些問題了,她記着這小丫頭小時候聰明得過分出衆,將其他孫女都比了下去。
吃完午飯,周今絮就從周老夫人屋裏離開,高高興興地回了春暉院。
躺在床上,她轉了轉眼珠子。
今晚肯定不能將周承錄丟去亂葬崗,太明顯了,過幾天再丟。
還是去裝鬼找三嬸玩兒好了。
熬到半夜,周今絮又直挺挺從床上坐起來,從暗門裏摸出東西,點了燭火坐在鏡子前,往臉上抹東西。
窗戶處響起一聲輕微的“啪嗒”聲,隨後有道黑影摸了進來。
周今絮轉頭,身上的白衣在夜風中飄動,她幽幽問:“你來找我嗎?”
來人猝然撞上一張紅白斑駁的鬼臉,微微一默,道:“給姑娘送報酬,多謝你救了他。”
這姑娘有股子邪性在身上。
周今絮聽出了是昨夜把血人救走的黑衣人的聲音,“哦,放下,滾吧。”
那人將錢袋子丟下,留了句:“周七姑娘,再見。”
周今絮對他是誰沒興趣,也不想再見他,腦子裏都是想着待會兒去嚇人,掂了掂錢袋子後將其丟進暗門裏。
還挺多的。
也不算白費力氣救了那個血人。
上次撿了老頭兒,他留下來的銀子她還沒花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