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小荷便被一股大力給搖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睜眼,懵懵地問:“哥哥,怎麼了?”
雨生的眼睛亮得嚇人:“小荷,天亮了!起來吃飯了!”
終於可以放開了吃鴨架了!
他一把將小荷拉了起來,將洗幹淨的螞蟻菜抓到小荷眼前獻寶:
“小荷你看,我把螞蟻菜都洗好了,你不是說今天吃野菜鴨架湯嗎?我們快起來煮湯吧!”
鮮嫩的螞蟻菜上還掛着水,透亮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顯露着洗菜人的焦急。
小荷看了眼外面暗暗的天色:“......哥哥,你不困嗎?”
雨生興奮地直搖頭,簡直像一只快樂小狗:“怎麼會困呢?一想到可以吃鴨架湯,我精神得眼睛都閉不上!”
他蹲在床前不動身,愣是把小荷給盯了起來。
兩人支起瓦罐,將鴨架放水裏大火燒開。
鴨架本就是熟的,不需要煨太久。
水滾後,把螞蟻菜扯碎了放湯裏煮。
她挖的都是嫩芽,稍微煮煮就軟乎了。
將火滅幹淨,她數着量幫雨生盛了一碗野菜,外加兩塊鴨架。
這是她們今天一整天的夥食,得算計着吃才行。
不好早上就把鴨架全吃光的,怎麼也得給午飯多留點。
四月底的早晨還有點微微的涼,喝上一口熱乎乎的鴨湯,整個脾胃都暖和了起來。
野菜在鴨油湯裏狠狠滾了一遍,澀口的味道被全部煮了出去,只剩下鮮嫩的清香味。
一碗野菜湯下肚,也算混了個水飽。
兩人將昨天買的糧油小心塞到床底下,便合上門進山去了。
第一站依然是去陷阱那看看有沒有收獲。
兩人滿懷期待地摸了過去,幹掉的草芽依然均勻地灑在枯葉上。
小荷頓時失望了起來,臉上的笑容都沒了。
雨生早已習慣這樣的節奏,他拉着小荷摘了新鮮的嫩草換到枯葉上,低聲寬慰她:“昨天剛得了只兔子,沒那麼快的,至少要一兩月才能有新的收獲呢。”
“嗯嗯,我知道的。”
小荷乖乖地點頭,她知道肯定沒那麼容易的。
只是昨天得了只兔子,換來了三十文錢。
她忍不住就貪心了起來。
若是今日能再獵到一只兔子,他們就能存下錢來了。
可沒有就是沒有。
她只是個七歲的小孩,只鬱悶了一小會兒,就專心致志地挖野菜去了。
雨生不喜歡吃野菜,野菜大多有一股澀嘴的土腥味,他特別不喜歡那個味道。
只有和肉一起燒,才能將那股土腥味蓋住。
可他若是天天吃得起肉,他還吃這野菜幹啥呀?
他一般進山都是沖着野菌子去的。
四五月的山裏有很多野蘑菇,他最常吃的,是樹雞和玉蕈。
樹雞大多長在枯樹上,黑黑的像耳朵,一叢一叢長在一起。
玉蕈則更多長在樹根部,細細小小的,呈灰白色。
樹雞爽脆,玉蕈鮮香。
這倆曬幹了都可以放很久。
小荷卻是很喜歡吃野菜的,從前爹娘還在時,她娘春天經常帶她進山挖野菜。
挑最嫩的菜芽,洗幹淨焯水,再放到烈日下曬。
等到了年根,煮上一鍋臘排骨湯,放上一大把野菜幹。
野菜吸滿了臘排骨的鹹香,邊吃邊守歲。
那滋味,別提多好了!
現在正是挖野菜的好時候,她得掐着日子將野菜幹曬好。
等到了冬天,就可以吃臘排骨野菜湯了。
至於到時候臘排骨去哪裏弄,她暫時想不到。
反正...野菜幹有了,到時候肯定能有臘排骨的!
兩人哼哧哼哧挖了一上午的野菜,將背簍塞得滿滿的,才心滿意足地回家。
剛下山,雨生便覺得哪裏不對。
門被人打開了!
他的門並沒有掛鎖,平時他進山,只將門虛掩上。
並不是他不小心,而是他實在買不起鎖。
他去鐵匠鋪子裏問過,最小的鐵鎖都要二十五文一個。
他一兩個月才能有二三十文的進賬,這點錢得買油買鹽買粟米,根本餘不下錢來買鎖。
想到昨日剛買的糧油,他的心瞬間緊了起來!
下次獵着野味還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那些可是他和小荷活命的東西!
他撒開腿朝家裏飛奔,那扇破舊的木門被人粗魯地推到大敞着。
一進屋,他便看到瓦罐被隨意地扔到了地上,瓦罐裏的野菜鴨架湯早被喝了個幹淨。
床邊被吐了一地的鴨骨頭,床板上還被蹭了好幾道油漬。
他顧不上擦床板,趕忙彎腰看床底,幹柴還好好地塞着。
他小心將正中的幹柴抽開,小竹籃好好地在裏面放着,裏面的糧油粟米一樣沒少。
他終於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荷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到他跑便追着他的腳步跑了起來。
進門後,看到空掉的瓦罐,她天都要塌了:“哥哥!咱家遭賊了!”
雨生面色沉重地點點頭:“還好他只吃了鴨子湯,沒翻到床底的糧油。”
不然他倆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太過分了!我要去告訴四爺爺!”
小荷氣得不行,怎麼能這麼壞!欺負小孩兒!
她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出門,人卻被雨生給拽住了。
“哥哥……?”
她不解地問。
雨生沖她搖搖頭:“咱們住得太偏了,找四爺爺也沒用的。”
村裏人進山不從他們家走,輕易不會有人看到是誰進了他們家的。
即便看到了也沒用,野菜湯已經被那人喝進了肚子裏。
他們沒有證據,那人只要咬死了不承認。
四爺爺便是村正,也沒有辦法的。
“可我們的野菜湯就這麼白白被偷吃了嗎?”
小荷心裏難過得不行,早上她明知哥哥饞得很,依然狠心地只給哥哥兩塊鴨架。
沒想到都便宜了那賊人了,早知道不如都給哥哥吃了!
“怎麼會呢!”
雨生咬緊後槽牙,壓低了聲音哼道:“那可是黃伯伯給咱的鴨架,便是吃進了肚子裏也得叫他吐出來!”
他低頭湊到小荷的耳邊,小聲與她商議了起來。
小荷的眼睛越聽越亮,接着重重地點頭:“就這麼幹!一定要抓到這個大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