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斧最後一次鑿擊的悶響終於停歇，塵埃在燭光中緩緩沉降，如同三人心頭一塊巨石落地。新的空間——一百二十平米，帶着泥土腥氣和岩石冷意的空曠——呈現在眼前。段成放下工具，抹了把額上混着石粉的汗水，目光掃過同樣疲憊卻眼睛發亮的同伴。
林薇正用一塊舊布擦拭着鋼釺，動作一絲不苟，側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沉靜專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方才的用力。蘇晚晴靠在一摞木板上小口喘氣，額發被汗粘在白皙的額角，眼神卻好奇地打量着這片新天地，帶着一種孩童般的、小心翼翼的欣喜。楚瑤最是直接，她走到最裏面，張開手臂轉了個圈，笑聲清脆：“好大！以後可以在這裏跑步了！”
段成看着她們，心中那份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後便日益膨脹的占有欲，此刻被一種更柔軟的東西輕輕包裹。她們不僅僅是“他的”責任或“他的”目標，她們是活生生的、會疲憊、會欣喜、會因這簡陋的“新家”而眼睛發亮的人。
“成了。”他開口，聲音因疲憊而有些沙啞，“先別高興太早，裏面潮氣重，得燒一燒。”
接下來的兩天，是煙與火的洗禮。他們在新空間中央小心地點燃枯枝，控制着火勢，既驅散岩石深處滲出的陰冷溼氣，又要避免煙塵無處可去。橘紅色的火光跳躍着，映亮四張沾着煙灰卻寫滿希望的臉龐，也烘幹着石壁，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像是這片土地微弱的呼吸。
火熄後，餘溫尚存。段成帶着她們往返於記憶中的幾個隱蔽廢墟，搜羅能用的“建材”。腐朽但尚能承重的木板，邊緣破損卻平整的石板，甚至從一個半塌的櫃子上拆下了幾扇還算完整的門板。每一次找到可用的東西，楚瑤總會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蘇晚晴則會仔細檢查有無蟲蛀或裂痕；林薇則默默估算着承重和用途。
改造的過程，是將“空間”變爲“家”的魔法。木板被敲打進岩石縫隙，隔出四個小小的、只容轉身的私密角落。雖然隔音效果僅能阻隔大部分低語，但那一方粗布垂下的“門簾”，卻象征着不容侵犯的個人領地。最大的驚喜是一個老舊的、帶有三個抽屜的矮櫃，被他們合力拖了回來，放在最大的隔間旁，成了臨時的“物資庫”。還有一個相對平整的區域，他們鋪上幹燥的苔蘚和舊帆布，擺上幾塊充當坐凳的石頭，中間是一塊稍大的石板——“客廳”便有了雛形。
當最後的木板被固定好，段成退後幾步，看着這個由粗糙的岩石、黯淡的木板和簡陋布置拼湊成的“新家”，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充斥胸腔。這裏不再僅僅是藏身之所，它有了隔間，有了客廳，有了倉庫的雛形，甚至……有了一絲生活的氣味。
“以後，這裏就是咱們的窩了。”他轉過身，目光依次掠過三人。楚瑤臉頰紅撲撲的，興奮未消；蘇晚晴輕輕撫摸着“客廳”石板的邊緣，眼神溫柔；林薇則靠在牆邊，靜靜打量着一切，燭光在她眼中跳躍，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緊繃的肩線似乎放鬆了些許。
“嗯。”三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晚飯是簡單的魚湯和烤芋頭，但圍坐在新“客廳”的石板旁進食，感覺卻與以往在潮溼岩隙裏蜷縮着吃截然不同。一種微妙的、近乎“家”的氛圍在沉默的咀嚼中彌漫開來。
飯後，段成看着燭光下她們柔和了許多的輪廓，心中那點癢意又細細地冒了出來，像羽毛搔刮，混合着對新環境帶來的安定感而產生的、更深的渴望。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在稍顯空曠的空間裏響起：
“咱們現在也算有個像樣的地方了。以後，別叫段先生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們，“聽着生分。叫我成哥吧。”
話音落下，空氣安靜了一瞬。
楚瑤最先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清脆地叫了聲：“成哥！” 那聲調自然親昵，仿佛早已在心中叫過千百遍，帶着毫不掩飾的親近和一絲隱隱的得意。
蘇晚晴抬起眼，飛快地瞥了段成一下，又迅速垂下，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她臉頰微紅，手指無意識地捻着衣角，聲音輕軟卻清晰地溢出唇瓣：“成……成哥。” 像含着一顆微甜的糖，既羞澀，又帶着一點認命般的順從。
林薇的反應最是平淡。她抬起眼簾，目光平靜地與段成對視了兩秒，那眼神清澈，似乎能穿透他刻意放鬆的表情，看到底下某些涌動的暗流。但她什麼也沒問，只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唇角似乎有向上彎起一毫米的跡象，又或許只是燭光的晃動。“好，成哥。”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聽不出多餘的情緒，卻同樣接受了這個更顯親密的新稱呼。
段成笑了笑，心底卻因林薇那平靜的注視而掠過一絲異樣。這女人太聰明，像深潭的水，表面平靜，內裏卻不知有多深。征服她，恐怕不只是身體上的靠近那麼簡單。
他起身，指了指那些掛着粗布的隔間入口：“房間都好了，以後各自安頓。物資放隔壁，客廳共用。明天再把外面規整規整。”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林薇身上，停留的時間比看其他兩人稍長了那麼一瞬，眼神深邃，裏面藏着只有她能隱約感知的、帶着熱度的探究和某種不言而喻的訊號。
林薇迎着他的目光，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幾不可察地側了下頭，避開了那過於直接的凝視，轉身走向屬於自己的那個隔間。步履依舊穩定，只是背影在晃動的燭光裏，似乎比平時更顯單薄，也……更引人遐思。
楚瑤高高興興地回了自己那邊，甚至還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帶着少女般的雀躍。蘇晚晴也默默走開，只是在掀開自己那方粗布門簾前，又回頭悄悄望了段成一眼，眼神復雜，欲語還休。
夜深了，新的空間裏，瀑布的水聲被岩石濾得沉悶，反而更襯出一種奇異的靜謐。四個隔間裏透出微弱搖曳的燭光，在粗糙的石壁和木板上投下朦朧交疊的影子，模糊了界限，也將各自的心事籠罩在一片暖黃的光暈裏。
段成躺在自己隔間幹燥的鋪位上，鼻尖似乎還能聞到新烤過的岩石氣息和淡淡木頭的味道。他雙手枕在腦後，毫無睡意。耳朵變得異常敏銳，捕捉着隔壁每一個細微的聲響——楚瑤翻身時木板輕微的吱呀，蘇晚晴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悠長的呼吸，還有林薇那邊，那近乎絕對的寂靜，卻比任何聲音都更清晰地宣告着她的存在。
暖意，從新烤幹的地面隱隱傳來，卻驅不散他心頭和身體某處逐漸升騰的、另一種更爲燥熱的火焰。
三個女人，三種截然不同的溫度。楚瑤是跳動的火苗，明亮灼熱，主動靠近便能感受到暖意，卻也需小心不被燙傷。蘇晚晴是溫潤的暖玉，觸手生溫，需要握在掌心細細呵護，方能體會其深處漸次散發的熱量。而林薇……她像深埋地下的溫泉，表面覆蓋着理智與疏離的冰雪，非得破開那層堅冰，方能觸及內裏驚人的滾燙。
不能再等了。新“家”已就緒，某種蠢蠢欲動的“安定”感，反而成了催發欲望的溫床。他需要更實質的溫暖，需要確認某種歸屬，也需要……宣泄這份日益膨脹的、混雜着保護欲、占有欲和單純男性沖動的復雜情感。
機會，需要創造。一個看似自然，卻又難以拒絕，能將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徹底捅破的機會。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仿佛穿透了簡陋的木板隔斷，落在林薇那個寂靜的角落。就從這裏開始吧。這位冷靜自持的林醫生，這副包裹在專業素養下的曼妙身軀，這顆難以捉摸的聰明頭腦……他要一點點融化那層冰，聆聽冰雪消融時最動人的潺潺水聲，占領那溫泉最核心的滾燙泉眼。
新家的第一夜，在看似平靜的疲憊酣眠下，段成心中那幅關於“家”與“占有”的藍圖，正塗抹上愈發濃烈而具體的色彩。狩獵者的耐心正在被渴望煎熬，而獵物，或許已在夢中，感受到了那來自黑暗深處、愈發清晰灼熱的凝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