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靈殿的大門，在陸辰踏入後緩緩合攏。
殿內沒有光源，卻並不黑暗。無數淡藍色的魂火懸浮空中，如同一盞盞長明燈，映照着這座沉寂了萬古的殿堂。
每一盞魂火下方，都立着一塊靈牌。牌上刻着名字，有些名字已經模糊，有些依舊清晰。三萬年來，這些戰死弟子的殘魂執念，便棲息於此，守護着宗門最後的尊嚴。
陸辰走在長長的甬道上，腳步落在青石地面，發出清晰的回響。
魂火無聲搖曳，仿佛在注視着他這個不速之客。
甬道盡頭，是一座百丈高的青銅祭壇。祭壇共九層，每一層都供奉着密密麻麻的靈牌。最頂層，只有三塊——那是五行宗三位煉虛老祖的牌位。
祭壇中央，懸浮着兩件東西。
左邊是一枚拳頭大小、混沌色的種子，表面流轉着開天辟地般的古老氣息——混沌源種。
右邊是一道三尺長的灰色痕跡，似劍非劍，似符非符，只是靜靜懸浮，卻仿佛蘊含着天地間最本源的奧秘——混元道痕。
但陸辰的目光，卻首先落在了祭壇下方。
那裏，站着七道虛幻的身影。
他們身着五行宗不同時代的服飾，有老者，有青年，有女子，有孩童。每個人眼中都燃燒着淡藍色的魂火，氣息或鋒銳如劍，或厚重如山，或縹緲如雲。
皆是……化神級別的殘魂！
“來者止步。”
爲首的一位白發老者開口，聲音如同從萬古傳來，帶着歲月的滄桑：“此地乃五行宗英靈安息之所，非宗門弟子，不得入內。”
陸辰停下腳步，抱拳行禮：“晚輩陸辰，五行宗第七十二代真傳弟子，奉守墓人青玄子師命，前來接受傳承。”
七道殘魂的目光，同時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抵靈魂深處。
“五行混元體……確實是我宗道統。”一位青衫女子緩緩開口，聲音清冷，“但你身上，爲何有……天宮功法的氣息？”
陸辰心頭一震。
天宮功法？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萬法閣時，曾翻閱過不少功法，其中似乎有一兩部，確實帶有某種特殊的道韻。難道那就是天宮功法？
“晚輩曾進入萬法閣，翻閱過諸多功法。”他坦然道，“至於其中是否有天宮傳承，晚輩不知。”
“萬法閣……”一位紅袍老者冷哼，“那是天宮設在人間的據點之一。你既入過萬法閣，便已沾染因果。”
七道殘魂的氣息，開始變得危險。
陸辰深吸一口氣：“前輩們是懷疑，晚輩與天宮有染？”
“三萬年來，天宮從未停止對我宗傳承的覬覦。”白發老者淡淡道，“他們曾派出無數暗子，試圖混入此地，奪取混沌源種。你……又如何證明自己不是其中之一？”
陸辰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晚輩無法證明。”
“但前輩們可以驗證。”
他踏前一步，直視七道殘魂：
“聽聞英靈殿的考驗，是問道心，考品行，試決心。”
“那麼……便請前輩們，盡管來試。”
“若晚輩心志不堅，或對五行宗有異心——”
“甘願，魂飛魄散！”
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七道殘魂對視一眼。
“好。”白發老者點頭，“第一問：道心。”
他抬手一點，一道藍光沒入陸辰眉心。
陸辰眼前景象驟變。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巍峨的山門前，山門上書三個大字——天宮！
一名身着金袍、氣息浩瀚如海的老者立於門前，微笑看他：
“陸辰，你天賦絕倫，五行混元體更是萬年難遇。入我天宮，我可收你爲親傳弟子，傳你無上大道，助你百年化神，千年煉虛。”
“五行宗已亡，何必執念？來我天宮，你將是下一個傳奇。”
聲音充滿誘惑，仿佛大道之音。
與此同時，陸辰腦海中涌出無數信息——天宮的龐大勢力，無盡的修煉資源，甚至有一絲合體大能講道的道韻……
只要點頭，這一切都是他的。
但陸辰只是平靜地看着老者：
“天宮滅我宗門，殺我同門，此仇不共戴天。”
“我若爲了一己私利，投靠仇敵，那與禽獸何異？”
“我的道，不在天宮。”
“在五行宗。”
話音落下，景象破碎。
他重新站在英靈殿中。
七道殘魂眼中，閃過一絲贊許。
“第二問：品行。”青衫女子開口。
她又一點，陸辰眼前再變。
這次，他身處一片戰場。無數魔物如潮水般涌來，而身後是一座凡人的城池。城中，有百萬生靈。
他身邊，站着青玄子。
“辰兒，魔物太多，我們守不住。”青玄子臉色蒼白，“若強行抵擋，你我必死無疑。不如……棄城而走，保留有用之身。”
陸辰看着那些在城牆上瑟瑟發抖的凡人，看着他們眼中絕望與祈求交織的目光。
他握緊了劍。
“師尊，您先走。”
“我要守在這裏。”
青玄子怒道：“爲了這些凡人，值得嗎？！”
“值得。”陸辰斬釘截鐵，“修士修行，爲的是超脫，爲的是長生。但若連腳下的土地、身後的生靈都守護不了……那這仙，修來何用？”
他轉身，面向魔潮：
“五行宗弟子，只有戰死，沒有退縮。”
景象再碎。
殘魂眼中的贊許，又多了幾分。
“第三問：決心。”紅袍老者沉聲道。
這一次，沒有幻境。
只有七道殘魂，同時釋放出恐怖的威壓！
那是化神級別的靈魂威壓，如同七座大山，狠狠壓在陸辰神魂之上！
“混沌源種乃我宗至寶，傳承萬古。”紅袍老者的聲音如雷霆炸響，“你若得之，需立下天道誓言——終其一生，守護五行宗道統，與天宮不死不休！”
“你可敢？！”
威壓之下，陸辰的神魂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但他咬着牙，挺直脊梁，一字一句：
“我，陸辰，以天道立誓——”
“此生必護五行宗道統不絕，必報滅宗之仇！”
“天宮不滅，此誓不消！”
“若違此誓，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轟——！！！
天道感應，一道金色誓言烙印，深深印入陸辰神魂深處！
七道殘魂的威壓，瞬間消散。
他們看着陸辰，眼中再無懷疑，只有欣慰與……期待。
“善。”
白發老者抬手，指向祭壇：
“混沌源種與混元道痕，皆歸你了。”
“但能否煉化，能否參悟，看你造化。”
七道殘魂，緩緩消散，重新化作魂火，歸於靈牌。
大殿內，只剩下陸辰一人。
他走上祭壇，來到混沌源種與混元道痕前。
先看混沌源種。
這種子看似平靜，但陸辰能感覺到，其內部蘊含着足以毀天滅地的混沌之力。若貿然煉化，恐怕瞬間就會被撐爆。
“系統，分析。”
【混沌源種（開天級）】
【狀態：封印中（剩餘封印時間：71日）】
【可煉化條件：五行混元體，元嬰修爲，領悟混元法則雛形】
【當前符合度：100%】
【警告：煉化過程極度凶險，成功率預估：37%】
只有三成七的成功率？
陸辰皺眉。
但他沒有猶豫，盤膝坐下，雙手虛抱混沌源種，開始運轉《五行混元大道經》。
元嬰從丹田飛出，懸浮頭頂，同樣雙手虛抱。
五行靈力、混沌之力，開始緩緩注入源種之中。
源種表面的混沌光華，逐漸被點亮。
第一日，源種輕微震動，釋放出一絲混沌之氣。這絲氣息進入陸辰體內，瞬間讓他的靈力純度提升了一倍！
第三日，源種震動加劇，表面的封印開始鬆動。更多的混沌之氣涌出，陸辰的元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從三寸長到五寸。
第七日，封印破碎了一角。
轟——！！！
磅礴的混沌之力，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涌入陸辰體內！
他的經脈、丹田、元嬰，瞬間被撐到極限！皮膚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紋，鮮血滲出，整個人如同一個即將破碎的瓷器！
“撐住！”
青玄子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着焦急：“以五行輪轉，疏導混沌之力！切不可硬抗！”
陸辰咬牙，全力催動五行元嬰。
元嬰身周，五行循環加速旋轉，開始嚐試“消化”這些混沌之力。
但混沌之力太過狂暴，五行循環如同小馬拉大車，進展緩慢。
照這樣下去，最多再有半日，他就會被撐爆！
就在這危急關頭——
混元道痕，忽然動了。
那道三尺長的灰色痕跡，輕輕飄到陸辰頭頂，灑下一片柔和的灰光。
灰光所過之處，狂暴的混沌之力如同被馴服的野獸，變得溫順起來。它們不再橫沖直撞，而是開始按照某種玄奧的軌跡，在陸辰體內緩緩流淌。
“這是……混元道痕在助我引導？”陸辰心中明悟。
他不再抗拒，而是放開身心，全力參悟混元道痕中蘊含的法則。
時間流逝。
第十日，陸辰的元嬰長到七寸，身周的五行循環中，多了一絲混沌之色。
第二十日，元嬰長到九寸，五行循環徹底轉化爲混沌循環。
第三十日，元嬰長到一尺，氣息已堪比化神初期！
而混沌源種，已被煉化了……一成。
照這個速度，至少需要三百日，才能完全煉化。
但陸辰等不了那麼久。
因爲他感覺到——英靈殿外，青玄子的氣息，正在急速衰弱！
“師尊？！”
他分出一縷神識，探出殿外。
只見青玄子盤坐在靈湖畔，臉色慘白如紙，嘴角不斷溢血。而他身周，五色靈湖的湖水正在瘋狂涌向他，試圖爲他療傷。
但傷勢太重了。
胸口那道被玄冥子洞穿的傷口，不僅沒有愈合，反而在惡化！傷口處，漆黑的魔氣如同活物般蠕動，瘋狂侵蝕着他的生機。
“是天魔詛咒……”青玄子苦笑，“玄冥子臨死前，以自身神魂爲代價，給我種下的。本以爲能壓制，沒想到……它爆發了。”
他看向英靈殿方向：“辰兒，爲師……可能撐不到你出關了。”
“你專心煉化，莫要分心。若爲師死了……五行宗的仇，就拜托你了。”
說罷，他閉上了眼睛，氣息開始急速衰落。
“不——！！！”
陸辰目眥欲裂。
他強行中斷煉化，沖出英靈殿！
“辰兒！你做什麼？！”青玄子又驚又怒，“混沌源種煉化中途中斷，前功盡棄！快回去！”
陸辰沒有說話，只是飛到青玄子身前，雙手按在他胸口傷口處。
五行元嬰飛出，懸於青玄子頭頂，噴吐混沌之氣，試圖淨化魔氣。
但那天魔詛咒極爲頑固，混沌之氣雖然能壓制，卻無法根除。
“沒用的。”青玄子搖頭，“這是煉虛級別天魔下的詛咒，除非有同級別的力量，否則……”
同級別的力量？
陸辰猛地抬頭，看向英靈殿。
混沌源種！
若能完全煉化源種，獲得其中的混沌本源，或許……能淨化這詛咒！
但源種才煉化了一成。
等等……
陸辰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師尊，得罪了。”
他一掌拍在青玄子後心，以混沌之力暫時封住他的經脈，讓他陷入假死狀態，延緩詛咒蔓延。
隨後，他飛回英靈殿。
這一次，他沒有繼續溫和煉化。
而是……吞噬！
他以元嬰爲引，強行將混沌源種拉入丹田，開始瘋狂吞噬其中的混沌本源！
【警告！強行吞噬將導致經脈崩潰概率提升至89%！】
【警告！神魂負荷已超極限！】
【警告……】
系統提示瘋狂閃爍。
但陸辰不管不顧。
“給我……吞！！！”
轟——！！！
混沌源種在他丹田內炸開！
磅礴的本源之力，瞬間沖垮了他的經脈、丹田，甚至連元嬰都開始崩解！
但就在這毀滅的邊緣——
混元道痕再次降臨。
這一次，它沒有引導，而是……融入了陸辰的元嬰！
灰光綻放，即將崩解的元嬰，在道痕的支撐下，硬生生穩住了！
並且，開始反向吸收那些狂暴的混沌本源！
第四十日，元嬰重組，化作一尊三尺高的混沌法相！
第五十日，法相凝實，氣息突破化神！
第六十日，混沌源種被徹底吞噬，所有本源之力，盡歸陸辰所有！
他睜開眼。
眸中混沌流轉，仿佛蘊含着一個世界。
修爲：化神初期！
但真實戰力……已不可估量！
他一步踏出英靈殿，來到青玄子身前。
抬手，按在傷口處。
純粹的混沌本源涌入，那天魔詛咒如同冰雪遇驕陽，瞬間消融。
青玄子的氣息，開始回升。
他緩緩睜眼，看到陸辰的瞬間，愣住了。
“你……化神了？”
“還煉化了混沌源種？”青玄子感受着陸辰身上那浩瀚的混沌氣息，眼中滿是震撼，“這怎麼可能……才六十日……”
陸辰扶起他：“師尊，您感覺如何？”
“無礙了。”青玄子深吸一口氣，傷勢已痊愈七成，“辰兒，你……”
他忽然臉色一變，看向洞天入口方向：
“有人來了。”
“而且……不止一個。”
陸辰也感應到了。
洞天入口外，至少有三道化神級別的氣息，正在試圖破解封印！
其中一道氣息，他永遠忘不了——
天宮！
“來得正好。”陸辰眼中寒光一閃，“正好試試，這混沌之力……有多強。”
他一步踏出，化作混沌流光，沖向入口。
身後，青玄子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五行宗……終於要再現世間了。”
(第十八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