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人影撲到我身邊,帶着一身溼冷的雨氣。
“阿喜!”男聲低沉焦急。
我眼皮重得抬不起,他小心托住我的背,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
“別動,我帶你走。”
後背劇痛讓我悶哼,血又涌出。
他動作一滯,聲音發顫:
“忍忍,馬上好。”
身體忽地懸空,意識在顛簸中渙散。
雨聲譁啦,夾雜他急促的腳步聲。
“爲什麼不躲開?”
他問,語氣裏有壓着的疼。
我想回答,卻發不出聲。
爲什麼不躲?也許只是太累了。
再睜眼,滿室陽光,藥味淡淡。
算是因禍得福,我腦子反倒比之前清醒不少。
我躺在柔軟床上,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邊,眉眼溫和。
“醒了?我叫顧言深,是醫生。”
他遞來溫水,“慢點喝。”
水溫潤喉嚨,我才沙啞問:
“我......沒死?”
“你命大,鋼梁砸傷脊椎,沒傷到要害。”
“誰救了我?”
“我,路過廢棄工廠,聽見動靜。”
路過?我想起沈明珠離開時的笑,心底泛寒。
“沈家......有人找我麼?”
他眼神微暗:“打了電話,他們說不認識你。”
不認識三個字冰錐般扎進心裏。
養母曾說我是“好孩子”,養父承諾會救我。
原來,他們只想讓我替沈明珠去死。
“領養我是恩情,”我喃喃,“這恩,我還清了吧?”
顧言深沒答,只遞來一個蘋果:
“先吃點東西。”
蘋果很甜,汁水豐沛。
我一口口咬着,眼淚忽然滾落。
不因爲疼,只是委屈——我只想有個家,爲什麼這麼難?
“以後怎麼辦?”他問。
我搖頭:“不知道。”
福利院回不去,沈家不要我,像被丟棄的破玩偶。
顧言沉默片刻:
“這兒有空房間,你先住下,養好傷再說。”
“真的?”我眼睛一亮。
“真的。”他微笑,“但要乖乖吃藥。”
我急切點頭:“我會!我還能做家務,擦地洗衣都會!”
“不用,”他搖頭,“在這兒,你不必討好誰,也不用怕被欺負。”
不必討好,不必怕。我怔怔看他,心裏像照進冬陽,暖得發酸。
養傷的日子平靜。
顧言深每日換藥檢查,診所護士林曉常帶點心給我,笑容溫暖。
直到那天林曉皺眉告知:
“沈家又來電話,問阿喜是否活着,想接她回去。”
我手一顫。顧言深臉色微沉:
“告訴他們,阿喜不想回。”
林曉離開後,他看着我:“你不想,對嗎?”
我點頭:“那裏不好,姐姐欺負我,養母打我。”
“那就不回。”他語氣篤定,“有我在,沒人能逼你。”
“爲什麼幫我?”
我終於問出疑惑。顧言深靜默片刻,聲音溫和:
“因爲我認識你媽媽,蘇晚。”
媽媽?我愣住,從記事起,我就只有福利院的李媽媽。
“她......在哪兒?”他目光輕黯:
“她不在了。臨終前托我找到你。我找了很久,那日在工廠才見到你。”
不是巧合,有人一直尋找我。
淚水涌出,這次是熱的。
“我有媽媽......”
“嗯,她很愛你。”
他取來一只舊木盒,刻着小兔圖案。
盒裏是一本畫冊,一條繡着完整小兔的手帕。
畫中女孩抱兔甜笑。
“你媽媽畫的,”顧言深輕聲,“她說等你長大,親手交給你。”
指尖撫過畫頁,淚珠滴落。
原來我不是無人願要的孩子。
診所門忽被推開,沈明珠與養母闖入,養母眼圈頓紅:
“阿喜!好孩子,跟媽媽回家!”
顧言深側身擋住。沈明珠蹙眉:“阿喜,媽媽知錯了,以後不會委屈你。”
我看着她們,心底波瀾不起,只搖了搖頭。
“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