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三浪訣》的興奮感逐漸平復後,秦望深知,玉簡中記載的終究是理論,將這三門術法真正化爲己用,還需要大量枯燥而艱苦的練習。
他並沒有因爲初始的順利而掉以輕心,反而更加沉下心來,投入到日復一日的修煉中。
然而,真正的困難,在他試圖將術法運用到純熟,尤其是與他自身特點結合時,才開始顯現。
首先遇到麻煩的是“滄浪擊”。最初的成功凝聚,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水屬性靈力宣泄。當他試圖精確控制“疊浪”的層數、力度以及爆發時機時,問題就來了。
水元之力固然雄渾,但其特性更偏向於“綿長”和“滲透”,想要讓它像真正的海浪那樣,一層疊一層,積蓄起瞬間的爆發力,需要對靈力極爲精細的操控。
一次練習中,他急於求成,試圖疊加五層浪勁。前四層還算順利,但當第五層靈力試圖涌入時,前面勉強維持的平衡瞬間被打破。
秦望掌心的水藍色光球劇烈波動,發出一陣低沉的嗡鳴,隨即“噗”的一聲輕響,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炸開,逸散的能量反沖回來,震得他手臂發麻,經脈隱隱作痛。
“不行,太急了。”秦望甩了甩發麻的手臂,額角滲出冷汗。
他意識到,疊浪並非簡單的靈力堆積,而是需要找到一種獨特的韻律和節奏,讓每一層浪勁既能獨立存在,又能完美銜接,最終融匯成一股合力。這需要無數次失敗的嚐試和細微的感悟。
他不再追求層數,而是從最基礎的兩層浪勁開始,反復練習。用心去感受靈力在經脈中流淌的速度、強度,尋找那微妙的疊加點。
失敗,調整,再失敗,再調整……靜修室內,不時響起靈力失控的輕微爆鳴聲和他的悶哼。
相比之下,“層浪盾”的修煉更是對耐心和掌控力的極致考驗。
這門術法的精髓在於“流轉”和“卸力”,要求施展者在身前布下一層不斷旋轉、波動的柔性水盾。
起初,秦望凝聚出的水盾要麼過於僵化,像個脆弱的冰殼,一碰就碎;要麼過於鬆散,水紋渙散,根本形成有效防御。
最頭疼的是維持水盾的穩定和旋轉。他需要分心二用,一邊持續輸出靈力維持盾體存在,一邊精確控制靈力讓水盾按照特定頻率和方向流轉。常常是顧此失彼,盾形剛剛穩住,旋轉就停滯了;或者旋轉起來了,盾體厚度又不均勻,出現薄弱點。
有幾次,他試圖模擬同時遭受多個方向的攻擊,結果水盾因爲控制不力,靈力流轉紊亂,直接在他面前潰散成一片水花,澆了他一頭一臉,狼狽不堪。
“意守中宮,心隨水動,流轉不息,方能化解千鈞……”秦望默念着法訣中的要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不再急於求成,而是像初學者一樣,從維持一個最小、最穩定的水盾開始,一動不動地站着,全神貫注地感受着靈力的細微變化,體會那種“流動”的意境。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往往站上半個時辰,便覺得頭暈眼花,神識疲憊。
至於“踏浪行”,看似是最簡單的輕身術,但要將其與沉重的“分水”劍以及戰鬥中的閃轉騰挪結合起來,難度倍增。“踏浪”帶來的輕靈感,與重劍揮舞時需要的沉穩下盤產生了強烈的矛盾。
一開始,他施展“踏浪行”時,腳步是輕快了,但手中的重劍卻變得難以控制,揮舞起來輕飄飄的缺乏力道,甚至差點因爲重心不穩而把自己帶倒,反之,當他專注於重劍劈砍時,“踏浪行”的效果又大打折扣,身形遲滯,完全失去了靈動的意味。
他需要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中找到平衡點。在狹小的靜修室內,他一遍遍地練習:踏浪突進,急停,揮劍;格擋,後撤,再踏浪迂回……動作起初十分僵硬笨拙,如同蹣跚學步的幼童,時不時就會撞到牆壁或者被自己的劍帶個趔趄。
汗水浸透了他的灰衣,手臂和雙腿因爲高強度的練習而酸脹不已。
失敗和挫折成了家常便飯。但秦望骨子裏的那股韌勁被徹底激發了出來。他毫不氣餒,每一次失敗後,都會靜靜回想問題出在哪裏,是靈力操控的精度不夠,還是意念與動作配合不佳?
他也並非一味苦練。每當感到困惑或遇到難以逾越的瓶頸時,他就會暫時放下練習,重新研讀《三浪訣》的玉簡,或者去藏經樓翻閱陸知遠推薦的那些基礎典籍,從理論中尋找答案。
有時,他也會回憶起陸知遠關於“意”與“控”的講解,嚐試跳出單純的技巧模仿,去理解術法背後的“意境”。
漸漸地,轉機開始出現。
在一次練習“滄浪擊”時,他沒有刻意去數疊了多少層,而是完全沉浸在《涌泉功》那種“水流不息,蓄勢待發”的意境中,引導着水元之力自然流淌、匯聚。
當他感覺掌心的力量積蓄到某個臨界點時,隨即順勢推出,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凝練、更強勁的水浪沖擊波呼嘯而出,雖然無形,卻在對面的牆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溼痕,經久不散。
“成了!”秦望心中一喜。他明白,自己終於摸到了一點“疊浪”的真意,不在於刻意的層數疊加,而在於力量積累的自然韻律。
“層浪盾”的修煉也有了突破。當他不再試圖強行“控制”水盾旋轉,而是想象自己就是一面湖,微風拂過,自然泛起漣漪,水盾的流轉反而變得順暢自然起來。雖然防御強度還有待提升,但那種圓融柔韌的感覺已經初具雛形。
最讓他高興的是“踏浪行”與重劍的配合。
經過無數次的磨合,他終於找到了一種獨特的節奏:重劍劈砍時,腳步沉穩如山嶽;移動閃避時,身形輕靈如踏波。雖然還遠未達到完美融合,但至少不會再互相幹擾,反而形成了一種奇特的互補。
五天時間,在近乎自虐般的苦修中飛快流逝。
當秦望再次站在靜修室中央時,雖然面容疲憊,但眼神卻格外明亮。
他心念微動,一層淡藍色的水紋護盾瞬間在身前浮現,緩緩流轉;腳下輕輕一點,身體便如失去重量般向後滑出丈許,落地無聲;同時,手中“分水”重劍看似緩慢實則沉重地向前一遞,劍尖處空氣隱隱扭曲,一股暗含浪涌之力的勁風透劍而出。
“滄浪擊”、“層浪盾”、“踏浪行”,三門術法已從玉簡上的文字,初步化爲了他身體的本能。
“是時候去演武場,進行真正的實戰演練了。”秦望擦去額頭的汗水,將重劍背好。
他知道,靜修室內的練習終究有其局限,只有在更開闊、更能模擬實戰環境的地方,才能檢驗出這三道“浪濤”真正的威力,並發現更多隱藏的問題。
他推開靜修室的門,外面陽光正好。少年的身影,帶着一絲疲憊,卻更帶着一股初試鋒芒的銳氣,融入了悟道院往來的人流之中。接下來的挑戰,將更加真實,也更加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