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此事已取得實證,不日便會奏明聖上,嚴懲二人罪行。
那張懷安倒是命大,聽聞被人刺了一劍,硬生生躺了一月,竟僥幸活了下來。
束言星也未將自己殺了林清河、刺傷張懷安之事告知溫家人,這事不但關乎養母名聲,也可能影響溫家人對她的看法。
她早已托人打聽,自己在雲州的行事並未泄露,想來該是九王爺暗中幫了忙。
眼前這表哥絕非尋常之人,一語便問到了要害處。“我與養母進京途中遭遇歹人,幸得九王爺出手相護,我們跟着九王爺回京的隊伍,才平安抵達京都。九王爺曾在雲州待過一段時日,想必便是那時查到了林正宏的罪證。是九王爺派人去雲州徹查林正宏了嗎?我與九王爺的隊伍分開時,隱約聽得他身邊護衛派人去了雲州。”束言星半真半假地答道,語氣裏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
溫玄屹靜靜聽着,眸底沉了沉,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未曾想竟能問出林正宏這條線索,那林正宏定然是知情之人。看來在林正宏被押往京都問罪之前,他得派人秘密去一趟雲州,暗中逼問林正宏當年之事——是從何人手中把表妹帶往雲州,其間還有誰是參與者。
正思忖着,長房與三房皆派人送來物件,原是大爺與三爺給束言星的見面禮。兩位老爺此前雖已隨夫人送過禮,可身爲舅舅,總覺得不親自再表心意,難抒對外甥女的疼愛,又不知女子喜好,便不約而同拿出私房錢,讓仆從一並送來。
“替我謝過大舅父、三舅父。”束言星在溫老夫人的示意下,坦然收下那兩沓銀票。溫玄屹看在眼裏,想着自己也該給表妹備份見面禮,只是表妹來得倉促,他未曾提前準備,自己又未娶妻,手邊並無女子合用之物,便抬手解下腰間玉佩:“這玉佩先送表妹作見面禮,日後表兄再爲你添置些首飾。”
“不用了,大表哥。”男子的玉佩她拿着也無用。
“你表兄一番心意,你收下便是。”溫老夫人還是頭一回見大孫子給女子送禮,素來淡定從容的孫子此刻竟透着幾分拘謹,怕駁了他的面子,連忙跟着勸說。
“那謝過大表哥,等我得空了,再爲大表哥準備回禮。”
“倒不必如此。”溫玄屹擺手,神色稍緩了些。
束言星抬手從溫玄屹手中接過玉佩,細膩柔軟的指尖不經意劃過他略顯粗礪的指腹。
溫玄屹心頭驟然一顫,隨即暗斥自己失態,怎會對表妹動了心神。
“謝過大表哥。”舒言星行禮起身時,瞥見他耳尖泛紅,便故作天真問道:“大表哥還未成親嗎?”成了親的男子,可不會像大表哥這般,與女子相處這般拘謹。
“嗨,這可是咱府上的老大難。他底下的老二、老三、老四都有娃娃了,就你這大表哥,不知是不是有隱疾,滿京城的女子竟沒一個入得了他眼。”溫老夫人在旁嗔怪道。
“祖母。”溫玄屹面露窘迫,語氣帶着幾分無奈。
“祖母莫急,大表哥這般英俊出衆,想尋一位合心意的表嫂並不難,定是眼光高罷了。”束言星笑盈盈開口,適時爲溫玄屹解圍。
“他就是不開竅。”溫老夫人仍在絮叨,“你沒見他在府外那副活閻王的模樣,哪個女子敢輕易近他的身?”
“呵呵……”束言星聽得祖母這般形容,不禁想起那些對大表哥心存愛慕卻只敢遠觀、不敢靠近的女子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
“孫兒告退,刑部尚有公務在身,便不陪祖母了。”溫玄屹如蒙大赦,倉促起身離去。
走出院子,仍能聽見祖母對着表妹絮絮抱怨,夾雜着表妹好奇追問他過往的聲音。向來心思沉穩、條理清明的溫玄屹,此刻離開後院的腳步竟添了幾分虛浮,思緒也亂作一團,腦中反復浮現方才表妹笑靨如花、咯咯輕笑的模樣。他猛地甩了甩頭,轉瞬便斂去所有紛亂心緒,重新恢復了往日腳步堅定、面無表情的沉穩模樣。
束言星在溫府住了下來,府中長輩待她極盡寵溺,任她肆意自在,從不讓她受半點規矩禮儀束縛。
愛幾時起身便幾時起,即便興起要上樹摘花,也全由着她性子來。溫玄屹爲她尋來的兩位武婢也已入府,有二人隨身護持,便是她真要上樹爬牆,溫家人也全然放心。
這日午後,束言星在園中轉悠散心,只覺有些無聊。因她是從宮裏偷偷避入溫府,外祖母始終拘着不讓她出門,生怕被將軍府的人瞧見,回頭寧安公主再借此責難她,便只讓她在府中院落裏活動。
“這塘裏的魚可真不小,我要去捉上兩條。”她望着池面興沖沖道。
“小姐,奴婢去幫您捉,您在岸上等着就好。”冷香、冷玉連忙上前勸阻。
“不用,我許久沒下過水了,在雲州時,我常下塘捉魚呢。你們去院外幫我守着,別讓人過來。”
下塘總要脫鞋襪、挽褲腿,府中小廝衆多,若是被人撞見總歸不妥。
冷香、冷玉不敢違逆,當即遣散了園子裏所有下人。“我去門口守着,冷玉,你別走遠,照看着小姐。”冷香心思縝密,雖只是池塘,若小姐真出了什麼意外,她們兩條性命也不夠賠的。
束言星興高采烈褪去鞋襪,挽高褲腿,將裙擺往腰間一系,便小心翼翼一步步踏入塘中。
塘水清澈透亮,塘邊荷花正豔,和雲州和雲州那片望不到邊際的荷塘別無二致,舒言星恍惚間似又回到故土,縱身一躍便猛地扎進水中,循着遊竄的魚兒追去。
冷玉瞧着小姐熟稔撩水的模樣,懸着的心漸漸放下。
不多時,來言星抱着一條一尺多長的魚,笑意盈盈從水中探出身來,脆聲道:“讓我逮着你了吧?”說着便揚起手,將大魚朝岸邊的冷玉拋去。
冷玉剛伸手接住,忽然一條半人高的大魚驟然躍出水面,直朝前束言星撞去。將她撞得直直朝身後水面仰去。
“啊?小姐!”冷玉驚聲起身,正要上前施救,一道暗影驟然掠過,搶先一步從水中將束言星拎了出來。
男子低頭看向手中之人,溼透的衣衫緊貼身軀,玲瓏身段一覽無餘,當即迅速褪下自身外袍,落地前便將人緊緊裹住。
“我說你府上怎還養魚精害人?”赫既白轉身看向晚來一步、滿心懊惱的溫玄屹,故作疑惑道,“這是府中哪位小姐?我可是事急從權,可別讓我負責。”他揣着明白裝糊塗,怎會不知此人是誰,若非有意,怎會仗着武功高強搶在冷玉與溫玄屹之前將人撈起。
“這是我表妹。”溫玄屹沉聲道,面色沉凝。
“咳咳……”束言星掙扎着從玄袍中探出頭,小臉憋得通紅,抬眼看清來人,又氣又窘,“九皇舅,怎的是你?你想悶死我嗎?”一張小臉鼓得圓圓的,滿是嗔怪。
“喲,原來是我外甥女。”赫既白挑眉輕笑,語氣帶着幾分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