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偏殿的門終於開啓。
昭野邁步而出。
他依舊是一貫的冷硬模樣
除了臉色比平日更蒼白幾分,眼底帶着一絲疲憊外,他看起來還是那個強大的掌控者。
仿佛昨夜那個在地板上痛苦蜷縮、脆弱不堪的男人,只是一場幻覺。
這時約翰進來了,神色恭敬中帶着擔憂,
“野。”
昭野淡淡地“嗯”了一聲,看了看他身後的方向。
約翰立刻會意,低聲道,
“野,昨晚……冉小姐去過偏殿那邊。”他頓了頓,補充道,
“在窗外……看了有一會兒。”
聞言,昭野眉頭一擰。
約翰頓時心領神會,立刻轉身,大步離開。
不過片刻,他便去而復返。
手裏如同拎小雞仔一樣,拎着臉色慘白、渾身寫滿驚恐的冉梔之,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她往昭野面前的地板上一丟。
“野,人帶來了。”
約翰垂首立在一旁,內心已經爲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默哀。
見識過先生那副模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絕無可能還活着。
他幾乎已經預見到野暴怒之下,會如何處置她。
也許直接擰斷她的脖子,已經是最仁慈的選擇了。
冉梔之被摔得七葷八素,疼的她悶哼了一聲。
當她對上昭野那雙此刻正翻涌着不明情緒的藍眸時,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她發現他的秘密了,他會不會殺了她滅口?
昭野陰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聲音沒什麼溫度,只有一個字,
“滾。”
聞言,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讓冉梔之幾乎虛脫。
她沒有絲毫遲疑,就想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趕緊出去。
能滾也好,至少不是殺人滅口。
一旁的約翰,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
果然如此。
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上前“處理”的手勢。
然而,就在冉梔之剛剛撐起半個身子,約翰準備上前時——
昭野卻再次開口,語氣帶着明顯的不耐煩射向正準備“執行命令”的約翰:
“我讓你滾,不是她。”
正準備爬起來的冉梔之:“?”
手剛抬到一半的約翰:“??”
約翰臉上的表情還有些遲疑,他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野……讓他滾?
不是讓這個女人滾?!
這怎麼可能,不都是見過先生那副樣子的人都得死嗎,這是鐵律,爲什麼這次……
昭野見約翰像根木頭似的杵着不動,眉頭緊鎖,
“還愣着幹什麼?需要我再說一遍?”
約翰猛地回神,對上昭野那雙不容置疑的冰眸,所有的不解和震驚都被強行壓下,只剩下服從。
他立刻躬身,聲音有一絲的僵硬,
“好的野,我這就滾。”
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帶着滿腦子的不解離開。
轉眼間,房間裏只剩下昭野和還半趴在地上、完全搞不清狀況的冉梔之。
她維持着那個準備逃離的別扭姿勢,仰起頭,呆呆地看着逆光而立的昭野。
他不殺她?
這是把約翰趕走了,好懲罰她嗎?
昭野垂眸,臉上陰鬱的神色未退,他情緒復雜的看着冉梔之,過了好幾秒才生硬的開口問道,
“昨晚……我那個樣子,是不是嚇到你了?”
聽到他的問題,冉梔之有些宕機。
她幾乎是本能的小聲回答,
“沒……沒有嚇到……”
她說的是實話。
昨晚看到他那副痛苦脆弱的模樣,占據她心頭的更多是困惑和那種莫名的心疼,恐懼反而沒有。
她頓了頓,一雙餘悸未消的眼睛看了昭野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用更小的聲音嘟囔着補充了一句,
“倒是……倒是你現在這樣……平平靜靜的……有些嚇到我了……”
她真的搞不懂。
按照她對這個男人的了解,此刻她不應該已經被拖下去喂他那些小寵物,或者至少被掐着脖子警告“敢說出去就弄死你”了嗎?
他現在這樣……算怎麼回事?
暴風雨前的寧靜?
還是……他又想出了什麼更變態的折磨人的新花樣?
昭野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其罕見的復雜情緒。
似笑非笑。
被他現在嚇到?
他難得想好好給她說句話,她居然覺得嚇人,這女人腦子裏一天天都是怎麼想他的?
他看着地上的小東西,因爲她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心頭那股因被她窺見隱秘而升起的無措漸漸消散。
他微微俯身,朝她伸出手。
冉梔之一縮,以爲他終於要動手了。
昭野的手頓在半空,眉頭微皺,
“起來,地上不涼?”
他的語氣依舊算不上多好,但比起平時的命令,似乎多了一絲……別的意味?
冉梔之猶豫了一下,看着他那雙此刻雖然沒什麼溫度,但至少沒有殺意的藍眸,還是緩緩伸出手,搭在了他寬大的掌心上。
他的手掌溫熱有力,輕輕一拉,就將她從地上帶了起來。
站定後,冉梔之立刻想抽回手,卻被昭野不動聲色地握緊了。
他低頭看着她,目光在她還有些蒼白的臉上巡視了一圈。
“沒嚇到就行。”他低聲說了一句,語氣有些復雜。
然後,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打算離開。
走了兩步,他又停下,沒有回頭,只是聲音淡淡地傳來:
“昨晚的事,忘了它。”
說完,他便邁開長腿,徑直走出了房間。
見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房間門口,她這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依舊有些快。
沒嚇到?
怎麼可能沒嚇到。
這個男人,他到底有多少面?
爲什麼她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而這種看不懂,竟然讓她心裏生出一種比單純的恐懼,更加不安的……悸動?
……
幾天過去了,那晚偏殿裏發生的一切,像一場模糊的夢,無人再提起。
昭野恢復了往常的樣子,只是落在冉梔之身上的目光,偶爾會多停留幾秒。
這天上午,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灑進客廳。
昭野坐在沙發上處理文件,冉梔之則縮在離他最遠的單人沙發裏,抱着一本看不懂的外文書裝模作樣,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忽然,昭野合上文件,抬眸看向她,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去換身衣服。”
冉梔之一愣,茫然地抬頭,
“啊?”
“帶你出去……逛逛。”昭野補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