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玄關格外清晰。
他偏着頭,臉上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感,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這意料之外的巴掌,瞬間打散了顧京昭內心剛升起的旖旎。
舌尖輕輕頂了下發麻的腮幫,扭頭,看着她因氣惱而泛紅的臉頰和劇烈起伏的胸口。
這才反應過來她哪是心軟。
是憋着更大的氣呢。
剛才那句話也根本不是開玩笑。
想到這,顧京昭眉頭高高蹙起,卻沒有任何被打的憤怒。
“打得好。”他啞着嗓子,眸間一片幽暗,“月月,手疼不疼?”
林紓月收回發麻的手,指尖微微顫抖,卻強自鎮定地握緊。
她眼神如覆寒冰,冷硬開口:“顧京昭,請你放尊重一點。我們早就沒關系了。”
顧京昭看着她全身豎起尖刺的模樣,嘴裏還總是說着令他煩躁的話。
“沒關系?林紓月,你是不是一直都這麼心狠。”
狠到一次次拿這種話剜他的心。
他不甘心道:“這五年,你夜裏有沒有想過我,哪怕一次?”
在他灼灼的逼視下,林紓月猛地別開了臉。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顧京昭清晰地撞見了她驟然泛紅的眼眶,和那死死咬住、試圖抑制顫抖的下唇。
那強撐的倔強,比任何眼淚都更具沖擊力。
一根細針悄然扎進顧京昭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他喉結滾動,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
再次向前一步,抬起手,指腹近乎虔誠地拂過她有些溼潤的眼角。
“好,”他啞然回應,妥協着,“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
他目光緊鎖着她,嘆氣道:“那就說說有關系的,昨晚爲什麼要去陪酒?”
還裝作跟我不認識。
想起昨晚的場面, 他指尖攥的發白:“那王進在圈內什麼名聲你不知道?爲什麼要去沾惹這種人?要是昨晚我不在,你有想過後果嗎?”
他一句接一句的追問,像重錘敲在林紓月的心。
爲什麼?
因爲她需要錢,需要工作。
需要爲了家人活下去。
因爲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隨心所欲的大小姐!
這些盤旋在心裏的苦澀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卻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再開口時她依舊平靜:
“顧總多慮了,只是工作應酬而已。”
“工作?”顧京昭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氣惱着,“什麼工作需要你這麼作賤自己去陪酒來談?”
明明是擔心的話語,但在林紓月聽來卻異常刺耳。
“和你無關,這是我自己的事,怎樣我也認了,”她不看他,怒意上頭,“煩請顧總,離我遠點!”
眼不看心不煩……
見她像只炸毛的小貓,絲毫不願退讓。顧京昭輕嘆了口氣,捧起她的臉。
看着她水潤的瞳眸,微紅的鼻尖,他低聲妥協:
“林紓月,別再把自己置於那種境地了。你再來一次過敏,我真的……會瘋掉。”
所有的驕傲、以及五年來被拋下的怨懟,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
他輸了。
從再次見到她開始,他就一敗塗地。
看着他驟然軟化的態度,以及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擔憂和……痛楚,林紓月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酸澀難當。
她吸了吸鼻子,將涌上的淚意逼退,聲音沙啞:“顧京昭。”
他抬眸看她,閃着黯淡的期待。
“謝謝你,”她頓了頓,再次狠下心,“不過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不等他反應,她迅速彎腰拿起手包,猛地拉開門,幾乎是逃離般地沖了出去。
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顧京昭僵在原地,臉上還殘留着巴掌的餘痛,空氣中似乎還縈繞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藥味的清新香氣。
“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她最後一句話,清冷又決絕,毫無留戀,比五年前那句”玩玩而已"還要令他窒息。
他雙腳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一步一步挪回書桌坐下。
爲什麼?
憑什麼?
他煩躁地扒了一下頭發,眼底翻涌着不甘與痛楚。
高大地身軀嵌進寬大的皮質座椅,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視線落回桌面。
那張被他反復摩挲,已經有些發皺的紙張格外醒目:
林紓月的求職報告。
【應聘職位:GL國際的高級翻譯。】
她剛才避重就輕的回答,只是爲了這個。
他心裏泛起一陣寒意,很快又被別樣的情緒替代,說不清道不明:
讓我遠離你,但是月月,你卻誤打誤撞,投到了我的公司。
顧京昭的指尖劃過扉頁末尾處她娟秀的字跡:林紓月。
他想起陸司辰的話,加上她昨晚深陷夢魘時的呢喃,皺成一團的眉眼,還有無意識的淚……
心髒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煎熬難耐。
甚至不敢細想,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裏,偷偷哭過多少次。
他不能在讓她這樣下去了。
他的月月,就該被他捧在掌心,嬌養在溫室裏,重新煥發光彩。
而非現在這樣,獨自在風雨中飄零,蒙受塵埃。
“回不去?”顧京昭低聲重復着她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林紓月,你說了不算。“
隨即他拿起電話,撥通了特助江易。
聲音顯然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與果決。
“江特助,兩件事。”
“第一,以GL的名義,正式向林紓月小姐發出offer,聘任她爲集團總部首席翻譯官,負責即將到來的全球科技峰會項目。合同條款……按最高規格擬定”
放她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不信撬不開她的嘴。
"好的,總裁。”江易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第二件呢?”
“第二,”顧京昭頓了頓,眼神銳利,“去查,我要知道林家出事的前因後果。”
"以及林紓月五年來所有的經歷,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
他要知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除了他已知的威脅,還有哪些他不知道的苦難。
並且他要親手,將那些讓她變得如此堅硬的刺 ,一根根拔除。
“是,總裁。”江易利落應下。
顧京昭掛斷電話後,拿起筆,在那三個字旁白的空白處,力透紙背地寫下醒目的兩個字:
【我的】
無論是這份工作,還是她這個人,都只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