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吻完全是因爲周振豐的威逼,以及一時的酒精上頭,可經路岐這麼一說,味道全變了,連她自己都有點百口莫辯,只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杯酒連酒杯一起塞進周振豐的嘴裏,然後再強吻路岐之前,把自己的嘴抽爛。
林向秦“我”了個半天,最後往副駕駛一靠,放棄了掙扎。
“隨你怎麼說吧。”跟個遊魂似的,林向秦失去了跟路岐辯論的力氣。
破罐子破摔道,“反正現在壓在我身上的石頭數不清,不差你落的這一塊。”
路岐揚眉,“哦,原來你真暗戀我啊,你該點兒早說。”
林向秦以一種‘我不瞎’的眼神掃視過來。
他悠悠的繼續,“這樣我就能早點享受到拒絕你的快樂了。”
憑對彼此的了解,林向秦沒有意外的“哦”了聲,好似料到他會這麼說,“那真對不起,讓你失去了拒絕我的快樂。”
路岐依舊笑着,指腹蹭過方向盤,情緒不明地看她。
她身上還是從他那走時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再加上淋了雨,散着淡淡潮溼的氣息,臉上沒妝,但塗了顏色明豔的口紅,應該是充氣場臨時塗的,烏黑長發被風吹得散亂,幾縷粘溼在臉側,顯出幾分狼狽。
但架不住她漂亮,什麼都撐得住。
林向秦注意到他的視線,也看他,路岐驀地朝她傾身過來,整張臉刹那間距離她不過五厘米。
腦海有一刹那的空白,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香調。
凜冽的冷調裏夾雜了煙絲的氣息,很淡,但能聞得出來。
昨晚稀裏糊塗的,印象只停留在他很白,肌肉很硬,硌得有些疼上。
整個過程並沒有傳說中那麼享受,純粹是順從身體的本能……
而這麼近的距離……
這算是她在路岐回國後第一次看清他的臉。
褪去張揚青澀的少年氣,臉龐棱角比之四年前更成熟、冷銳。
如果不是認識多年,恐怕還真會被他這張攻擊性很強的臉和令人望而卻步的氣質唬住。
“你幹什麼……”這麼近,她不自在。
路岐氣定神閒的,“安全帶。”
‘吧嗒’一聲,安全帶扣上之後,他的手還撐在她的臉側,故意往前湊。
“不然你以爲幹什麼,像你強吻我一樣強吻你嗎。”
“……”
這件事還能不能掀篇了。
“誰說我要坐你的車了,我上來就是警告你不要瞎說的。”
她把他的手機丟到中控台,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路岐忽而問,“你車呢?不會落魄到連車都沒搶到吧。”
“讓您遺憾了,我的車很好,它正在美容保養。”
路岐淺薄的笑,“哦,確實遺憾。還以爲你流落街頭,準備賞你幾個鋼鏰兒呢,看來不需要了。”
兩個人距離不足一個手掌,四目相對,呼吸間便能感觸彼此的氣息。
這樣的姿勢遠遠看去還以爲是情人間的呢喃,卻不知曖昧是沒有,反而因爲互嗆多了點兒火藥味。
林向秦看着面前的臉,面無波瀾的,甚至還能微笑,“放心,真到那一天,也用不着路少的棺材本。”
路岐被罵也不生氣,唇角懶懶勾起。
他長得好,不笑時拒人於千裏之外,笑時瞳孔烏黑,泛着淺淡的光,薄削的輪廓也跟着柔和,總給人一種深情的錯覺。
“不愧是這麼多年的交情,棺材本都給我省了,認識幾十年,沒什麼送你的,送你一句祝福吧,祝你跟你家那個私生女廝殺愉快。”他半開玩笑。
提到林曉汐和柳語琴,林向秦語氣涼颼颼。
“禮尚往來,我也善意的提醒路少,小心冒出來個私生子跟你搶家產。”
這次路岐沒反駁,只是笑意不易察覺的淡去大半。
中控台的手機震動起來。
林向秦瞄了眼來電顯示。
備注‘路征’,是他父親。
只見路岐坐直身,眸色暗了些許,沒有接電話。
聽媽媽提過幾句,路岐的媽媽十五年前消失後,沒人知道她是生是死。
有人說競爭對手綁架,撕票了,也有人猜是被人下降頭,要不然怎麼會放着好好的路夫人不當,玩憑空消失……
總歸衆說紛紜,什麼版本都有。
而在他母親消失後,路征一直重金尋妻,沒有再婚。
路岐心情似乎欠佳,語調淡了。
“送你去醫院?”
林向秦本想說不用,但雨天不好打車,而且如果拒絕,會顯得她多在乎昨晚發生的事一樣,於是回,“送我回林家就行,謝了。”
路岐發動車,黑色科尼賽克猶如黑色絲綢,消失在議論紛紛的衆人視野。
期間中控台上的手機進來很多個電話和微信,他置若罔聞。
車沒停在林家,在一家便利店的門口。
林向秦不明所以的看他下車,冒雨跑進了便利店,沒兩分鍾又跑回來。
回到駕駛位,他帶來雨天一陣溼冷。
林向秦沒在意他買了什麼,低頭,正回復手機裏的消息,臉頰卻忽然被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了下。
那東西猝不及防冰得她一個激靈。
還以爲他在戲弄她,林向秦惱怒地偏頭,看到白色包裝的冰棍兒愣了下。
路岐把冰棍兒隨手丟給她,“超市買一送一。”
伸手抓了把額前被雨水打溼的凌亂的碎發,隨後撕開另一個包裝袋,看都沒看她一眼。
“我不吃。”她道。
路岐沒看她,“不吃拿去敷臉,臉腫得跟包子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在我車上遭受了什麼非人的待遇。”
林向秦拿着冰棍兒,摸了摸紅腫的臉,又看他。
路岐咬着冰棍兒,重新發動了車。
她把冰棍兒貼在臉上,冰涼涼的,很舒服,自言自語道,“頭回見老冰棍還買一贈一的。”
路岐沒聽見她嘀咕什麼,單手扶着方向盤,“回國兩天,看你挨打兩天。”
林向秦不想理他的揶揄,用冰棍兒貼着臉看向窗外。
雨霧給街道蒙了層黑白濾鏡,世界似變得有些模糊。
他看着前方溼漉漉的街道,說,“林向秦,你罵我那勁兒哪去了,別人打你,你不會抽回去?”
冰鎮後的臉頰灼熱感明顯舒緩很多,林向秦回,“那你抽過你爹嗎。”
路岐聽出了言外之意,這是林峰打的。
“畜牲不分長幼。”他操控方向盤,輕聲一哂,並未摻雜太多情緒。
林向秦難得認同他一次。
不過這樣生活在金字塔尖尖上家族會將一切都安排妥當的太子爺,怎麼會有這種感悟。
二十分鍾後,冰棍兒已經化成水,車也穩穩停在林家別墅門口。
林向秦準備下車,路岐輕敲幾下方向盤,出聲,“昨晚上的事不用放心上,就像你說的,一場意外而已,不至於跟老鼠見了貓一樣躲着我。”稍頓,眼瞼輕抬,口吻依舊驕矜,“不過你要是想讓我對你負責,也行。”
林向秦強作鎮定的回,“用不着,路少這嬌貴的身子還是自個兒留着用吧。”下車後,手搭車門上,停下,“另外,那晚上的事兒,我忘得差不多了,我可沒躲着你。”
路岐眉眼未動,語調懶散,“我也就開個玩笑,你想負責,那得去長城排隊。”
林向秦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一如既往的厚臉皮。
不再跟他插科打諢,拿出一百塊放到副駕駛座位,“路費,謝了。”
利索地關了車門。
雨很小了。
路岐骨節分明的手指拾起那一張鈔票,在手裏轉來轉去的,落在車窗上的雨逐漸模糊了那道背影。
中控台的電話又響了。
路岐玩着那張鈔票,身子慵懶地往後靠,接通電話。
裏面傳來男人冷冽的聲音,“我還以爲你死外邊了。”
路岐扯了下領口笑,“比你年輕,死也是走你後邊。”
對方口吻像冰冷的機器,“不打招呼就回國,還把周家的人打成了腦震蕩,回來給我個解釋。”
說完電話掛斷了。
路岐把手機扔中控台,半個小時後,車到了路家老宅。
沒着急上去,他燃了根煙,瞧着在雨霧中猶如匍匐凶獸的宅子,緩緩吐出黑灰色的煙霧。
直到一根煙燃盡,才打開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