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穗興奮地給康稷川介紹,她有好多年沒見過月和姐了。
月和比呂穗高兩個年級,長得瘦瘦高高,是大課間的領操員。
她在台子上一動,呂穗的目光就自動追隨。
一心二用是很難的。
看得開心了,就忘了做操,呂穗沒少因爲這個被老師點名。
“穗穗,這位是?”
“他是……康康。”
老公兩個字就掛在呂穗嘴邊,她卻不知道該不該說。
康康說過他們不是真夫妻,那她管他叫老公,就是在撒謊。
“您好,不好意思,我們今天有些事得先走了。”
康稷川向月和點頭致意,然後自然地拉住呂穗的手,“先回家,你們改天再敘舊好嗎?”
“尹紅他爹等我們呢,快走了。”
“可是我——”
“沒事,你們先忙。穗穗,下次見。”
月和慣會察言觀色,把孩子又往上掂了掂就轉過身。
縣城這麼大,周圍那麼多村,哪是好遇見的?再好的朋友都會因爲各自的生活慢慢疏遠。
過去無憂無慮的日子,終究是回不來了。
……
“康康,我沒記月和姐的電話,下次怎麼找她呀?”
呂穗跟着康稷川一路往醫院後門的停車區跑,夜裏降溫了不少,冷空氣呼呼往肺裏灌。
“我想回去問問。”
她往回扽了康稷川兩下,沒扯動。
“人呢?”康稷川終於鬆開她,在空曠的場地四處張望。
原本停面包車的位置空空如也。
剛才康稷川發現呂穗不見了,是尹紅娘讓他放心過來找,他們一家先去車裏等。
結果不止沒等,連車都開跑了。
“該死的,那個老東西耍我們。”
尹紅爹把車開走了,這個點也沒有回村的公共巴士,他們要麼叫出租車,要麼就得等到明天早上。
按蒲河村的距離,打車回去不敢想得多貴。
呂穗好不容易把氣喘勻,“康康,咱們回不了家了嗎?”
康稷川手揣在兜裏,捏緊了自己的指尖。
他真是太不長心眼了,就該把車鑰匙拿着。
車是他出面管村長借的。
被尹紅爹娘耍了事小,要是他們把車搞丟了,他怎麼跟村長交代?
呂穗蹲下來,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康康,我好餓啊。”
剛才一直有事情忙,肚子餓都忘了。
其實她從學校那頓結束就沒再進食,家裏的肉都做好了,還沒來得及吃呢。
“我也餓。你帶錢了嗎?”
康稷川心亂如麻,壞情緒收不住。
都是因爲這個麻煩精,要不是她,這個時間他都可以收拾收拾上床睡覺了。
或者她別亂跑,也不至於讓尹紅爹有機會偷車。
他吃他的,呂穗吃呂穗的,誰也別占誰便宜。
呂穗蹲的腳麻,幹脆順着台階坐下來。她裏面穿的是居家的睡衣,連口袋都沒有,外面套的是康康的外套,兜裏也是很幹淨。
“啥也沒帶。”
錢都在她床頭的小罐子呢。
“那沒得吃了,你就在這等一宿吧。明天早上就有車了。”
康稷川故意嚇她,果然看到呂穗的臉快要垮到地上。
“起來,別往地上坐。”
“啊?我們要在街上睡啊,不行不行,半夜會有鬼的。”
呂穗四處看了看,這裏風大不說,還黑乎乎的,醫院後身全是樹林,保不準什麼東西就會從那鑽出來。
“咱們不能去找個賓館嗎?”
老爹出差都是去賓館住,她聽說過。賓館裏有大電視,還有大浴缸。拖鞋和毛巾,都是雪白雪白的。
呂穗沒什麼機會出村,一切都存在於想象裏。
“起來。”康稷川把呂穗拉起來,毫不客氣地把她身上的灰撲掉。
“不是你的衣服就不知道心疼是吧?還住賓館?我的錢都賠沒了,拿什麼住賓館?”
“康康,你……”呂穗被風吹涼的臉蛋一點點回溫。
他他他,好像打到她的屁股了。
呂穗也說不清爲什麼,但是他這樣,讓她感覺很奇怪。
明明是挨打,她居然一點生氣的感覺都沒有,是因爲不夠疼嗎?
“再往地上坐,我就把你自己丟這。”
“不要。”
呂穗看準時機摟住他的腰。風好涼好涼,就康康身上暖和一點。
“幹什麼,鬆開我!呂穗……再不鬆手我真不帶你住了。”
她一下就聽出了話裏藏的驚喜。
“真噠!”
……
呂穗絲毫沒有回不去家的恐慌,只有外宿的興奮。
康稷川說看花多少錢,回去需要按一半價折給他,呂穗欣然接受了。
這對她來說,是一次新奇的冒險,就算全花她的錢也很值得。
“這家也不行嗎?”
照理說醫院附近不該缺賓館,可不知道爲什麼,找到的幾家要麼客滿,要麼貼着出兌根本不營業。
他們在這條街上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康稷川進去問了幾句,又果斷地把她拉走。
“是不是快到12點啦?”在鬼出來之前,他們得趕緊進屋裏才行。
“早着呢。”
康稷川焦頭爛額,剛才那家是萬萬不能住的。
雖然便宜又不卡證件,但看起來……不是很正經。
紅紅綠綠的迷亂光線,還有角落裏不知道在爭執什麼的男女,他都怕住進去和呂穗一起被拐賣。
“你非得住嗎?要不咱們回醫院大廳待會兒得了。”
醫院晚上也讓人進,還有熱水可以沖泡面,又亮堂。
隨便在休息椅上湊合一晚,能省大幾十不說,還不用提心吊膽的。
“這樣嗎?剛才那家不好嗎?”呂穗高昂的情緒一下子墜到谷底。
他們都找了這麼久了,怎麼說不去就不去了呢?
“要不我們再找找吧,我回去就把住賓館的錢都給你。”
呂穗指向不遠處的另一條街,拉着康稷川的袖子不停搖晃。
“求你了,康康,我們說好的。”
“……”
另一條街主要賣的都是吃的,因爲天色太晚,基本都在收攤。
康稷川抓緊時間,打包了兩份炒面讓呂穗拿着。“拿穩了,湯撒出來我們就去醫院睡。”
“我肯定不撒。”
呂穗一點不嫌袋子油,把兩碗面緊緊捧在胸口,等康稷川想起來那是自己的衣服已經來不及了。
“走不動了,就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