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悅的眼神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迷蒙,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陳實的嘴唇上,帶着酒氣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你?不安全?你要是想不安全,那就不安全咯,反正跟你我是不吃虧。”
她說話的舌頭都有些大了,身子也微微搖晃。
陳實扶了她一下,說道:“行了,別喝了,再說下去,你那點老底都得被自己揭幹淨了。”
“我有什麼老底?”於悅咯咯地笑了起來,拿起酒瓶,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我跟你說,陳實,我看得出來,你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
“就是那些來我們這兒玩的客人,還有……會所裏的一些男的。”於悅晃了晃杯子裏的白酒,眼神飄忽,“他們看我們的眼神,都……都帶着鉤子,好像我們就是一件件明碼標價的商品。只有你看我們的時候,眼神是幹淨的。”
陳實心裏一動。
他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他只是個調設備的,跟這些公主交集不多,除了借錢,平時也說不上幾句話。
他沒那個資本,自然也沒那個心思。
“所以啊,”於悅舉起杯子,朝着陳實,“我信你。來,幹了!”
陳實看着她已經明顯喝高了的樣子,搖了搖頭:“你不能再喝了。”
“不行!說好的一人一瓶,我這還有小半瓶呢!”於悅不依不饒,端起杯子就要往嘴裏送。
陳實伸手攔住她,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很細,皮膚在酒精的作用下燙得驚人。
“聽話,別喝了,再喝明天該頭疼了。”
陳實倒不是心疼於悅,只是他不知於悅酒品怎麼樣,喝多了會不會發酒瘋,如果發酒瘋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於悅看着他,忽然就不鬧了,眼睛裏水汪汪的,也不知道是燈光反射還是真的起了霧氣。
她放下酒杯,趴在桌子上,側着臉看他:“陳實,你說我這樣,是不是挺沒勁的?”
“怎麼了?”
“每天畫着精致的妝,穿着漂亮的裙子,對着那些油膩的男人強顏歡笑,說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話,就爲了那幾千塊錢。”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有時候我真想不幹了,回老家,找個普通人嫁了,過那種一眼能望到頭的生活。可我又不甘心,我還沒在滬城買房呢,我還沒讓我爸媽過上好日子呢。”
陳實靜靜地聽着。
這些話,他聽過很多個版本,從不同的公主嘴裏說出來,大同小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自己的苦衷。
“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於悅問。
“人都是矛盾的。”陳實說道,“想賺錢,又不想那麼累。想自由,又被生活拴着。”
於悅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一個調設備的,怎麼說話跟個哲學家似的。”
她話鋒一轉,又回到傷感的情緒上來:“有時候想想,人跟人的命還真是不一樣。”
“怎麼說?”
“那些客人,唱個歌都有人報銷,我們呢,沒有錢是寸步難行。”
“報銷?”陳實有些不解。
“對啊,你以爲他們能那麼大方,我們的費用一個人三千五,還有酒水呢,店裏的酒貴的要死,他們的商務局通常都是五六個人,一晚上怎麼也得花個大幾萬塊錢,沒人報銷的話,他們才不會來店裏消費呢,畢竟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陳實倒是第一次知道這個,怪不得客人們出手那麼大方,合着花的不是自己的錢。
“不過,人家能報銷 ,證明有那個能力,動輒幾萬塊,沒給公司作出貢獻的話,也不會有人報銷吧。”陳實說道。
“能力,你信這個啊?”於悅抿了一口酒,“他們談的項目都是千萬起步,這可不是能力帶來的,是關系帶來的。”
“都是一個圈子,圈子早都固化了,他們怎麼會把肥水流向有能力的外人?這個社會是講血統的。”
陳實能理解於悅說的,越是上流的圈子,越是排外。
富人的圈子更注重財富的穩固,他們自然願意對等社交,這叫資源置換。
也不怪於悅悲觀,普通人確實已經幾乎沒有上升的通道了。
於悅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龍蝦肉,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
酒也喝完了,於悅說話都有點大舌頭了,
陳實看了看表,“老板,買單!”
老板娘邁着輕快的步子走過來,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燦爛:“帥哥,一共是4230元。”
“這麼貴?”於悅瞬間清醒了一半,瞪大了眼睛。
龍蝦3000,小龍蝦和燒烤1230,沒算錯。”老板娘拿出計算器按了一遍,“給你們抹個零,給4000就行。”
陳實在心裏盤算,兩瓶茅台5776,兩包和天下200,要是抹了零,就湊不夠一萬了。
他大手一揮說道:“我不習慣讓別人抹零。”
說完給老板轉了4230。
【支付成功】
手機提示音響起。
幾乎是同一時間,陳實腦海裏也響起了一個聲音。
【叮!宿主完成隨機任務:放縱的夜晚】
【任務獎勵:十萬元現金已發放至宿主銀行賬戶,請注意查收。】
成了!
陳實心中一陣狂喜,但他臉上依舊保持着平靜。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分,還好,趕在十二點前完成了。
“走吧。”陳實站起身。
“陳實,你……”於悅也跟着站起來,但身子一晃,差點摔倒。
陳實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一股濃鬱的酒氣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鑽進他的鼻子裏。
“我……我好像真的喝多了。”於悅靠在他身上,整個人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陳實看着她緋紅的臉頰和迷離的眼神,有些頭疼。
這下麻煩了,把她一個女孩子灌成這樣,總不能扔在馬路邊上。送她回家?自己連她住哪都不知道。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陳實問道。
“家……我家……在……”於悅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個字,然後頭一歪,直接靠在他肩膀上,沒了動靜。
“喂?於悅?”陳實推了推她。
她只是哼唧了兩聲,似乎已經睡着了。
這下怎麼辦?
陳實嘆了口氣,看來只能先找個地方讓她休息了。他攔腰將她抱起,於悅很輕,一米七的個子,估計也就一百斤出頭。
“帥哥,旁邊就有酒店。”老板娘好心提醒了一句。
“謝謝。”
陳實抱着懷裏不省人事的於悅,感受着她均勻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脖頸上,心裏泛起一絲奇異的漣漪。
他抬眼望向不遠處閃爍着霓虹燈的酒店招牌,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大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