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發?”
蘇知暖啃着人參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抬起頭,那雙蒼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冷冽的光。
“不可能。”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用‘鬼門十三針’爲他續了命,開了天竅,除非他自己想死,否則十年之內性命無憂。”
陸夜寒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當然相信蘇知暖的醫術。
可命令是從軍區總醫院直接下達到他這裏的,十萬火急。
“醫院那邊說,老首長突然全身痙攣,生命體征極速下降,和之前病危時一模一樣,讓您……立刻過去。”
陸夜寒說到“您”這個字時,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敬意。
旁邊的蘇烈一聽,臉色也變了。
老首長可是國家的定海神神針,更是他的恩師,要是剛醒過來就出了岔子,他萬死難辭其咎!
“暖暖,這……”
蘇知暖將最後一口人參咽下,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不是復發。”
她站起身,小小的身軀裏散發出一股與年齡完全不符的強大氣場。
“是有人,想讓他死。”
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升起。
蘇烈和陸夜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殺意。
他們都明白,老首長這個位置,牽扯了太多人的利益。他昏迷十年相安無事,如今突然醒來,必然會觸動某些人的神經。
“走,回去看看。”
蘇知暖邁開小短腿,當先向門外走去。
“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我救活的人身上動手腳。”
……
軍區總醫院頂層特護病房,氣氛比上一次還要凝重。
走廊裏站滿了軍政兩界的大佬,一個個面色鐵青,不發一言。
以劉院士爲首的專家組再次齊聚,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困惑和驚懼。
儀器上的數據波動得極其詭異,時而平穩如常,時而又像斷了線的風箏,直線下墜。
“查不出來!所有檢查都做了,身體各項機能明明在好轉,可就是不明原因的痙攣和休克!”
“腦電波也極其混亂,像是……像是有兩種完全不同的信號在互相幹擾!”
專家們急得滿頭大汗卻束手無策。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蘇烈和陸夜寒一左一右,護着中間的蘇知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看到蘇知暖出現,原本嘈雜的走廊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三歲老太太”身上。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露出輕視或質疑的眼神。
取而代之的,是敬畏是期盼,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劉院士看到蘇知暖,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迎了上來。
“小神醫!您可算來了!老首長他……”
蘇知暖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她徑直走向那扇緊閉的監護室大門。
這一次再也無人敢攔。
警衛員主動爲她推開了門。
監護室裏,老首長正躺在病床上,身體劇烈地抽搐着,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
床邊的儀器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心率和血壓的曲線圖,像是在坐過山車。
蘇知暖走到床邊,沒有去看來勢洶洶的儀器,也沒有去搭脈。
她只是靜靜地看着老首長。
那雙渾濁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對上了老首長因爲痛苦而半睜半閉的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老首長劇烈的抽搐,有了一個微不可查的停頓。
他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清明和焦急。
蘇知暖看懂了。
他在用這種方式向她傳遞信息。
他在告訴她有內鬼,而且就在這間屋子裏!
蘇知暖的心瞬間了然。
好一招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老頭子雖然昏迷了十年,但這政治手腕和心機,可一點沒退步。
看來,他早就懷疑身邊有人有問題,只是一直沒有證據。
這次蘇醒正好給了他一個揪出內鬼的絕佳機會。
而自己,就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他唯一能信任的“刀”。
想明白這一切,蘇知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演戲?
她活了九十九年,當神醫谷谷主的時候,應付那些各懷鬼胎的武林人士,什麼戲碼沒演過?
“哎呀!不好!”
蘇知暖突然一拍大腿,用一種驚慌失措的語氣大叫起來。
她這一嗓子,把門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麼了?小神醫,怎麼了?”劉院士緊張地問。
蘇知暖一臉“凝重”,小小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看起來像個憂心忡忡的小老頭。
“是我大意了!”
她捶胸頓足一副懊悔不已的樣子。
“我上次只顧着爲老首長開天竅續命魂,卻忘了他體內還殘留着十年的沉痾煞氣!”
“如今新魂不穩煞氣反噬,這才導致病情反復!”
她這番半真半假的“專業術語”,聽得門外一群大佬雲裏霧裏,但又覺得高深莫測,不敢不信。
“那……那可如何是好?”老首長的兒子,陳將軍焦急地問。
蘇知暖深吸一口氣,小臉繃得緊緊的。
“爲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
“我必須立刻施展‘七星續命針’,以我自身元氣爲引,將煞氣徹底逼出體外!”
“只是……這個過程極其凶險,不能受到任何打擾!”
她轉過身,用一種無比嚴肅的目光掃視着門外的衆人。
“從現在開始,這間病房除了我,誰也不準進來!”
衆人連連點頭,誰敢在這個時候說個不字。
蘇知暖頓了頓又補充道:
“不過,我一個人施針力有不逮,我需要一個助手,幫我按住老首長的四肢,防止他因爲煞氣沖擊而亂動傷及自身。”
“這個助手,必須心志堅定沉穩可靠,而且……最好是懂一些醫理的。”
她的目光在專家組裏來回逡巡。
所有專家都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希望自己能被這位“小神醫”選中。
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更是近距離觀摩神乎其技的絕佳機會!
劉院士更是當仁不讓,往前站了一步:“小神醫,若不嫌棄,老朽願爲您執鞭墜鐙!”
蘇知暖卻搖了搖頭。
她的目光越過劉院士,最終落在了人群中一個看起來最不起眼,最沉穩忠厚的中年醫生身上。
那是醫院的主任醫師,王建國。
王建國在醫院裏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醫術精湛爲人謙和,四十多歲正值壯年,是老首長昏迷期間,醫療小組裏最盡心盡力的一個。
蘇知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他。
“就你了。”
王建國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選中,臉上露出一絲受寵若驚的表情。
“我?”
“對,就是你。”蘇知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看你氣血平和眼神沉穩,是個靠得住的,進來吧。”
王建國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中走進了監護室。
“砰!”
監護室的門,被陸夜寒從外面關上,徹底隔絕了內外的視線。
病房裏只剩下蘇知暖和躺在床上“抽搐”的老首長,以及剛剛進來的王建國。
王建國走到床邊,恭敬地對蘇知暖說:“小神醫,需要我做什麼?”
他的表情看起來無比的真誠和懇切。
蘇知暖跳上凳子,拿起一根銀針,頭也不回地說道:
“待會兒我施針到‘天突穴’時,煞氣會達到頂峰,老首長會掙扎得最厲害。到時候,你用盡全力,按住他的脖子和肩膀,千萬不能讓他動,否則前功盡棄!”
“明白!”王建國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走到床頭,俯下身雙手張開,擺出了一個準備按壓的姿勢。
他的位置真好好處於老首長頭部的上方。
蘇知暖拿起銀針,開始在老首長身上不緊不慢地扎着。
她的動作很慢,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病房裏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王建國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蘇知暖手中的銀針。
當看到蘇知暖的針,即將落向老首長喉嚨下方的“天突穴”時,王建國的眼中,猛地閃過一絲猙獰與決絕!
就是現在!他的手沒有去按老首長的肩膀。
而是閃電般地從袖口裏滑出一根閃着幽藍光芒的毒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刺向老首長的太陽穴!
這一擊,他蓄謀已久,用盡了全力!
他相信,就算是神仙,也反應不過來!
然而,就在他的毒針即將刺入皮膚的瞬間。
異變突生!原本躺在床上劇烈“抽搐”的老首長,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眼睛裏,哪有半分痛苦和混亂?只有如鷹隼般銳利的殺機!
與此同時,一直背對着他的蘇知暖,仿佛背後長了眼睛。
她坐在凳子上頭也沒回,只是將她那只穿着小布鞋的腳,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上方猛地一踹!
這一腳又輕又快,看起來毫無力道。
但踹中的位置,卻刁鑽到了極點!
正好是王建國彎腰發力時,膝蓋後方的“委中穴”!
王建國只覺得膝蓋一麻,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
他刺向太陽穴的毒針,也因此偏離了方向。
而早已守在門口的陸夜寒,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就進入了獵殺狀態。
他聽到了蘇知暖的指令,更看到了王建國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殺意。
在王建國撲倒的瞬間,陸夜寒動了。
如同一頭捕食的獵豹,無聲無息卻快到極致!
一只鐵鉗般的大手,從後面死死地鎖住了王建國的喉嚨,將他整個人提離了地面。
另一只手則精準地扣住了他握着毒針的手腕,用力一擰!
“咔嚓!”
骨骼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王建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毒針“叮鈴”一聲掉在了地上。
陷阱,收網了!
王建國被陸夜寒單手掐着脖子,雙腳在空中亂蹬,臉上寫滿了驚恐與難以置信。
他不明白,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到底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蘇知暖從凳子上跳下來,走到他面前,撿起地上的毒針。
她放在鼻尖聞了聞,撇了撇嘴。
“‘牽機引’?西域三十六國早就失傳的毒藥,虧你還能搞到。”
她抬起頭看着滿臉絕望的王建固。
“說吧,誰指使你的?”
王建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一咬牙!
他想咬碎藏在牙齒裏的毒囊自盡!
但陸夜寒的動作比他更快!
只聽“咔”的一聲,陸夜寒的手指已經幹淨利落地卸掉了他的下巴。
“在我面前,想死也是一種奢望。”
陸夜寒的聲音,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要冰冷。
王建國徹底絕望了。
他看着眼前的“小老太太”,看着身後的“殺神”,又看了看病床上已經坐起身,正冷冷看着他的老首長。
他知道,自己栽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含糊不清地嘶吼道:
“哈哈哈……你們以爲抓到我就結束了嗎?太天真了!”
“我不過是一顆棋子!一顆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他的目光怨毒地射向蘇知暖。
“神醫谷的餘孽!你壞了主上的好事!主上是不會放過你的!”
“三天後的天闕閣拍賣會!那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