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夜寒抱着蘇知暖的動作沒有一絲變化,但周圍的空氣溫度卻像是瞬間下降了十幾度。
他轉過頭,一道冰冷的視線投了過去。
說話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着一身騷包的白色西裝,頭發抹得油光鋥亮,懷裏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伴,正用一種看耍猴的眼神看着蘇知暖。
“秦少,您小點聲,那可是蘇家的人。”旁邊有人小聲提醒。
被稱作秦少的年輕人嗤笑一聲,聲音更大了:“蘇家?哪個蘇家?哦,是那個把老不死的當成寶的蘇家啊!真是笑死人了!帶這麼個怪物出來,也不怕嚇到人?”
他身邊的女伴也跟着咯咯嬌笑起來,看向蘇知暖的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和厭惡。
周圍一些賓客也投來好奇的目光,不少人認出了秦少的身份——京城秦家的三少爺秦昊,出了名的囂張跋扈不學無術。
而他口中的蘇家,自然也被人聯想到了最近京城裏那個最離奇的傳聞。
一時間竊竊私語聲四起。
“那就是傳說中蘇家的‘小神醫’?怎麼看都像個……老妖怪啊。”
“穿個公主裙還含着奶嘴,太惡心了吧?”
“秦少也是膽子大,什麼都敢說。”
保安隊長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想上來勸解,卻又不敢得罪秦昊。
陸夜寒的眼神已經冷得能掉下冰渣。
他身爲特戰旅的修羅,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當面的羞辱?雖然羞辱的對象是懷裏這個讓他頭疼無比的“小祖宗”。
一股濃烈的殺氣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秦昊被這股殺氣一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隨即惱羞成怒,指着陸夜寒的鼻子罵道:“你他媽誰啊?一個看門狗,還敢瞪我?信不信我讓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
蘇知暖動了,她慢悠悠地從陸夜寒懷裏探出小腦袋,摘下了嘴裏的奶嘴。
那雙看起來蒼老渾濁的眼睛靜靜地看着秦昊。
“小陸子”蘇知暖的聲音奶聲奶氣,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在”陸夜寒立刻應聲,身上的殺氣收斂得一幹二淨,仿佛剛才那個準備動手的殺神只是幻覺。
“這只蒼蠅太吵了。”蘇知暖伸出枯瘦的小手指指了指秦昊,“讓他閉嘴。”
“是”陸夜寒點頭。
下一個瞬間,他的身影原地消失。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秦昊自己都沒有看清陸夜寒的動作。
他們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像是有人用盡全力抽了一個無比響亮的大嘴巴!
然後秦昊整個人像個陀螺一樣,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那張抹了粉的俊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清晰地印在上面,嘴角還掛着一絲血跡。
懷裏的女伴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後退。
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陸夜寒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依舊抱着蘇知暖仿佛從未動過。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好像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秦昊被打懵了,他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陸夜寒,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蘇知暖歪了歪頭,用一種天真無邪的語氣問:“你很重要嗎?”
她頓了頓又慢悠悠地補充道:“哦,對了,忘了告訴你,我不僅是個醫生,對毒也很有研究。”
“剛剛,我的奶嘴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衣袖。”
“那上面我塗了一種自己研制着玩的小東西,叫做‘三笑散’。”
“顧名思義就是人在中了這種毒之後,只要笑三次就會腸穿肚爛,神仙難救。”
蘇知暖說完,對着秦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露出了她那沒幾顆牙的牙床。
“你剛才是不是已經笑過一次了?”
秦昊臉上的憤怒和怨毒瞬間凝固了,他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臉漲成了豬肝色。
三笑散?腸穿肚爛?
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賭!
這個看起來像鬼一樣的老太婆,還有那個動手快如閃電的保鏢,一切都透着詭異!
他身邊的女伴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捂着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周圍的賓客們,看向蘇知暖的眼神,也從剛才的鄙夷和好奇變成了深深的忌憚和恐懼。
這哪裏是什麼“小神醫”,這分明是個“小毒後”啊!
秦昊從地上爬起來,捂着嘴一個字都不敢說,眼神裏充滿了驚恐。
他想放狠話,又怕自己一笑小命就沒了。
他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蘇知念,然後灰溜溜地帶着女伴快步走進了莊園。
一場風波就這麼被蘇知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化解了。
陸夜寒抱着蘇知暖,面無表情地往裏走,他的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
三笑散?真的假的?如果是真的,那這個“小祖宗”也太可怕了,隨身帶着這種劇毒。
如果是假的,那她的心智和臨場反應能力,簡直妖孽到了極點!
三言兩語就兵不血刃地讓一個囂張的紈絝子弟吃了啞巴虧,還不敢報復。
這份手段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情報專家都要高明。
他感覺自己對懷裏這個“奶娃娃”的認知,又一次被刷新了。
“小陸子。”蘇知暖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
“嗯?”
“剛才那一巴掌打得不錯,有賞。”
蘇知暖說着,將手裏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含回去的奶嘴,往陸夜寒嘴邊遞了遞。
“喏,給你舔一口,甜的。”
陸夜寒的臉,瞬間黑如鍋底,他感覺自己的兵王生涯,正在崩塌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穿過長長的走廊,兩人終於來到了金碧輝煌的拍賣大廳。
大廳裏已經坐滿了人,每一位都衣着光鮮氣度不凡。
當陸夜寒抱着蘇知暖走進來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畢竟一個冷酷如冰的帥哥,抱着一個穿着公主裙的“老太太”,這種組合實在太有沖擊力了。
剛剛吃了大虧的秦昊,正坐在前排的一個位置上,他身邊坐着一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他的長輩。
秦昊看到蘇知暖進來,立刻湊到中年男人耳邊,指着這邊咬牙切齒地說了些什麼。
那中年男人聞言眉頭一皺,向這邊投來一道審視的目光。
陸夜寒找到了王德發給的貴賓卡對應的位置,在第三排一個視野極佳的地方。
他將蘇知暖小心翼翼地放在寬大的天鵝絨座椅上。
蘇知暖小小的身體陷在椅子裏,兩條小短腿夠不着地,只能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雙眼睛裏閃爍着與她外表完全不符的精明與算計。
“小陸子。”
“有事?”陸夜寒的聲音有些僵硬。
“去,給我拿點吃的,要甜點,草莓蛋糕。”蘇知暖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陸夜寒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堂堂特戰旅的修羅,現在成了跑腿買蛋糕的了?
但他還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向了旁邊的自助餐台。
軍令如山,他忍。
就在陸夜寒離開後,一個侍者端着托盤,恭敬地走到了蘇知暖面前。
“蘇小姐,這是我們閣主特意爲您準備的。”
托盤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
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碗,裏面是搗得碎碎的,看起來就很軟糯的蛋羹。
蘇知暖看着這兩樣東西,愣了一下。
她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二樓一個不起眼的包廂上。
包廂的簾子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有人在窺視着她。
天闕閣的閣主?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口味?
或者說,他知道的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