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的空氣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連煤爐子上水壺冒出的白氣都變得遲緩起來。
陸野手裏捏着那本泛黃的線裝書,指腹粗糙的紋路壓在脆弱的紙張上。
他沒有立刻翻開,那雙常年在邊境線上巡視、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眯起,定格在蘇晚的臉上。
作爲一名在生死線上摸爬滾打多年的邊防團長,他對細節的敏銳度是刻在骨子裏的。
檔案裏寫得清清楚楚:蘇晚,高中學歷,因身體原因長期休學在家,無業,無特殊技能。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怎麼會看這種晦澀難懂的中醫古籍?而且看這書頁卷邊的程度,顯然不是擺設,是被人常年翻閱的。
“蘇晚。”
陸野叫她的全名。平日裏這名字從他嘴裏喊出來,多少帶着點無可奈何的縱容,但此刻,這兩個字沉甸甸的,帶着審視的味道。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臉上那副受驚小白兔的表情卻半點沒崩。
她很清楚,陸野這種男人,你越是遮遮掩掩,他越是懷疑。最好的謊言,就是九分真話摻着一分假話,再裹上一層厚厚的情感糖衣。
“陸野哥,你……你也覺得這些書是封建迷信,要燒了嗎?”
蘇晚眼圈瞬間紅了,那是一種生理性的反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要掉不掉,看着可憐極了。
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陸野拿着書的那只胳膊,像是護崽的老母雞一樣,試圖把書搶回來。
“別燒!這是外公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陸野被她這一撲,身子僵了一下,原本那一身的凜冽氣勢瞬間散了大半。
他下意識地鬆了力道,生怕傷着她,任由她把書搶了回去抱在懷裏。
“誰說要燒了?”陸野皺眉,語氣雖然還是硬邦邦的,但那股子審視的壓迫感已經沒了,“我就是問問,你檔案上沒寫你會醫。”
“這種事……哪敢寫進檔案裏啊。”
蘇晚吸了吸鼻子,把那本《金匱要略》貼在胸口,聲音哽咽,帶着一絲那個年代特有的惶恐和無奈。
“我外公……以前是江南那邊的老中醫,有些名氣。後來……後來世道變了,有人說他是牛鬼蛇神,家裏的藥鋪被砸了,醫書也被收走了大半。”
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淚珠,在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外公怕連累家裏,就把剩下的這些孤本藏在鄉下的地窖裏,偷偷教我認字,教我背湯頭歌。他說,這是老祖宗留下的救命本事,不能斷了根。”
蘇晚抬起頭,那雙溼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陸野,眼神坦蕩又帶着幾分委屈。
“我爸媽嫌這東西晦氣,從來不讓我提。這次嫁給你……我想着以後可能再也回不去江南了,就偷偷讓人把這些書寄過來。陸野哥,我……我就是自己瞎琢磨,想調理調理這破身子,我沒想幹壞事。”
這一番話,合情合理,邏輯嚴絲合縫。
在那個特殊的十年裏,多少中醫世家隱姓埋名,多少傳承被迫轉入地下,這都是再常見不過的事。
陸野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裏最後那點疑慮也被愧疚給淹沒了。
他真是職業病犯了,竟然懷疑自家媳婦。
她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能有什麼壞心眼?不過是想活着,想把老輩人的東西留下來罷了。
“別哭了。”
陸野伸出那只布滿老繭的大手,有些笨拙地在她眼角抹了一下。
粗糙的指腹刮得蘇晚嬌嫩的皮膚有些發紅,但他沒敢用力。
“咱這是部隊,不興那一套亂扣帽子的事。既然是長輩留下的,那就好好收着。”陸野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以後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在咱們家,沒人敢說什麼。”
這一句話,算是給了蘇晚一張護身符。
“謝謝老公!”
蘇晚破涕爲笑,那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她踮起腳尖,在陸野那滿是胡茬的下巴上飛快地親了一口,然後抱着那個黑色的木匣子,像只偷了腥的小貓一樣鑽到了床腳。
陸野摸了摸下巴上那溼潤的一小塊,嘴角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這小妖精。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在家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去團部開個會,晚飯回來吃。”
“遵命,團長大人!”蘇晚敬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笑嘻嘻地目送他出門。
等到房門關上,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樓道裏,蘇晚臉上那副嬌憨的笑容瞬間收斂。
她迅速盤腿坐在床上,將那個黑色的木匣子放在膝蓋上。
這匣子通體烏黑,木質沉重,表面沒有任何雕花,卻透着一股古樸厚重的氣息。
剛才陸野沒細看,但蘇晚的手指一觸碰到它,腦海裏的系統就像是瘋了一樣在尖叫。
【滴!檢測到S級能量源!距離宿主0.01米!】
【目標確認爲:藥王孫思邈傳世金針(殘卷封印版)!】
【是否立即開啓吸收/綁定程序?】
藥王金針?
蘇晚的心髒猛地跳動了兩下。
她在現代是護士長,對中醫並不陌生,自然知道這四個字的分量。如果說之前的生命倒計時是讓她苟延殘喘,那這個東西,就是讓她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徹底翻身的資本!
“開啓!”她在心裏默念。
並沒有什麼光芒萬丈的特效,只有那個黑匣子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咔噠聲,鎖扣自動彈開了。
匣子內部鋪着一層厚厚的明黃色綢緞,雖然有些褪色,但依然能看出當年的貴氣。
綢緞中間,靜靜地躺着一排九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與普通的針灸針不同,這九根針的針尾都雕刻着極微小的龍頭,針身泛着一層淡淡的流光,仿佛有生命一般。
【恭喜宿主!成功綁定S級道具:藥王金針!】
【道具屬性:
1. 靈氣渡入:施針時可引動微量天地靈氣,極大增強治療效果。
2. 續命輔助:每成功救治一名重症患者,可額外獲得生命值獎勵(不限於男主接觸)。
3. 空間開啓:激活隨身藥園空間(目前等級:LV1,僅可種植基礎草藥)。】
【當前生命值:62小時。】
【檢測到宿主身體極度虧空,建議立即使用第一針培元,配合陸野的陽氣進行自我調理。】
蘇晚深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冰涼的銀針。
發財了。
這不僅是保命符,更是她在這個年代安身立命的搖錢樹!
有了這手絕活,以後就算陸野不在身邊,她也不用擔心隨時會暴斃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匣子合上,塞進了那一堆舊衣服的最底下,然後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補了個覺,沒想到這一睡,就睡了一下午。
剛起來呢,就聽到了敲門聲!
咚咚咚。
這次的聲音不像剛才通訊員那麼急促,也不像陸野那麼有力,而是透着一種拿捏過後的矜持和禮貌,甚至還有點……來者不善的傲慢。
蘇晚挑了挑眉。
直覺告訴她,麻煩來了。
她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領,又對着鏡子照了照,確定自己那張臉依然保持着那種病弱且美的狀態,這才走到門口。
門一開。
一股濃鬱的香水味撲面而來。不是那種劣質的雪花膏味,而是友誼商店裏賣的那種進口香水,帶着一股子那個年代特有的脂粉氣。
門口站着一個穿着一身文工團軍綠色列寧裝的女人。
這女人個子很高,目測得有一米七,身段極好,腰上系着皮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
頭發燙着時髦的大波浪卷,扎成高馬尾,臉上畫着淡妝,眉眼間透着一股子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正是文工團的台柱子,陸野的緋聞對象——陳雪。
陳雪手裏提着個網兜,裏面裝着幾個紅彤彤的蘋果和一罐麥乳精。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西北,這一兜東西,那就是實打實的重禮。
她上下打量了蘇晚一眼,目光在蘇晚那張雖然蒼白卻精致得驚人的臉上停留了兩秒,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隨即換上了一副親切得有些假的笑容。
“哎呀,這就是蘇晚妹妹吧?我是文工團的陳雪,咱們陸團長的戰友。聽說你來了,特意來看看。”
陳雪的聲音很脆,像是百靈鳥,但在蘇晚聽來,卻像是指甲刮過黑板。
蘇晚沒動,只是靠在門框上,懶洋洋地笑了笑:“原來是陳同志啊,請進吧。不過陸野哥去開會了,不在家。”
這一聲陸野哥叫得極其順口,陳雪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邁着那種經過專業訓練的優雅步伐走進了屋。
這一進屋,陳雪的臉色就有點掛不住了。
她原本以爲,蘇晚這種嬌小姐,到了這種苦寒之地,肯定把日子過得一團糟。屋裏肯定亂七八糟,冷鍋冷灶。
可眼前的景象卻是,窗明幾淨,玻璃擦得鋥亮。雖然家具簡陋,但桌上鋪着幹淨的碎花桌布,窗台上還插着幾根不知道從哪折來的枯梅枝,透着一股子雅致。
最要命的是,空氣裏還殘留着沒散盡的紅燒肉香味,混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這哪像是受苦的宿舍,簡直就是個溫柔鄉!
陳雪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目光有些挑剔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蘇晚身上。
“蘇晚妹妹,你這身體看起來……還真是夠弱的。”
陳雪並沒有坐下,而是保持着站姿,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床邊的蘇晚,語氣裏帶着幾分看似關心的嘲諷。
“你看你這手腕細的,我都怕一陣風把你吹跑了。咱們這西北環境惡劣,風沙大,冬天更是冷得像冰窖。你這樣嬌滴滴的,就像個精致的洋娃娃似的,只能擺在屋裏看,怕是連門都出不了吧?”
這話裏的火藥味,只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出來。
洋娃娃?那是好聽的說法。難聽點就是——花瓶,廢物,中看不中用。
要是換了原主,聽到這種話估計早就自卑得抬不起頭了。
但蘇晚是誰?那是鑑婊達人。
她不僅沒生氣,反而笑得更甜了。
她伸出那雙白嫩如蔥根的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蘋果,放在手裏把玩着,漫不經心地說道:“陳姐姐說得真對。我也覺得自己像個洋娃娃,一點用都沒有。”
陳雪一愣。
她沒想到蘇晚竟然承認得這麼幹脆,準備好的一肚子諷刺話瞬間卡在了嗓子眼。
緊接着,蘇晚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幾分甜蜜的抱怨:“可是沒辦法呀,陸野哥他就喜歡我這樣的。我跟他說我要學着做家務,學着去外面挑水劈柴,他不讓。他說娶媳婦回來就是用來寵的,又不是找保姆。他說他就喜歡把我當娃娃養着,哪怕我什麼都不幹,只要每天在他面前對他笑一下,他這心裏就舒坦。”
蘇晚抬起頭,那雙大眼睛無辜地眨了眨,看着臉色逐漸鐵青的陳雪。
“陳姐姐,你說這男人是不是都挺怪的?放着能不能幹的不看,非要喜歡我這種不中用的。我也挺苦惱的,有時候想給他洗個衣服,他都怕把我的手泡皺了,非要搶着洗。”
暴擊。
絕對的暴擊。
陳雪那張精心修飾過的臉,瞬間變得五顏六色,精彩極了。
她死死地攥着手裏的挎包帶子,指節都泛了白。
她引以爲傲的獨立、能幹、能陪陸野吃苦,在蘇晚這番凡爾賽發言面前,瞬間變成了一個笑話。
人家陸野根本不需要你能幹,人家就樂意養廢物!
“呵呵……是嗎?”陳雪幹笑了兩聲,笑容比哭還難看,“陸團長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在全團那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對自己要求嚴,對身邊人更嚴。”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換個打法。
既然現在的寵愛比不過,那就拼過去的情分!
陳雪走到窗邊,看着外面茫茫的雪景,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某種深刻的回憶。
“蘇晚妹妹,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陸野,還有咱們團的幾個戰友,一起去邊境執行任務。那天也是這麼大的雪,氣溫零下三十度。”
她轉過身,直視着蘇晚,語氣裏帶着一種只有共同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有的優越感。
“我們在雪窩子裏趴了整整三天三夜,餓了就抓一把雪吃,困了就互相拍打臉提神。那種把後背交給對方的信任,那種在生死邊緣建立起來的革命友誼……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陳雪往前走了一步,逼近蘇晚,聲音放低,帶着一絲壓迫感。
“那時候,陸野的腿受了傷,是我把他從死人堆裏背出來的。蘇晚,你這種生長在溫室裏的花朵,永遠不會明白陸野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他需要的是一個能跟他並肩作戰的戰友,是一個能理解他靈魂的伴侶,而不是一個只會撒嬌、只會拖累他的累贅。”
這話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中心思想就一個:我不但救過他的命,我還懂他的魂,你算個什麼東西?
蘇晚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不得不承認,這陳雪的段位確實比李春花那個潑婦高多了。這番話要是讓陸野聽見,估計都會動容。
但可惜,陳雪搞錯了一件事。
男人對於恩情和愛情,分得比誰都清楚。尤其是陸野這種大直男。
就在蘇晚準備開口反擊的時候。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股冷風灌了進來,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陸野回來了。
他手裏提着兩個鋁飯盒,顯然是去食堂打了飯。
帽子上還頂着一層薄雪,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卻在進門的瞬間鎖定了陳雪。
“陸野!”
陳雪眼睛一亮,剛才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消失,變成了一副驚喜中帶着點委屈的模樣。
“你回來了?我正跟蘇晚妹妹聊天呢。”
陸野沒理她,徑直走到桌邊,把飯盒放下,然後又脫下帶着寒氣的大衣掛在門後,這才轉過身,目光淡淡地看着陳雪。
“你怎麼在這?”
語氣冷淡,甚至帶着點被打擾的不悅。
陳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熱切起來:“我聽說蘇晚妹妹來了,過來看看。剛才正好聊起咱們以前在雪山拉練的事兒……蘇晚妹妹好像不太愛聽。”
這一招禍水東引,想給蘇晚扣個不尊重革命歷史的帽子。
蘇晚還沒說話。
陸野皺了皺眉,那兩道濃眉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走到蘇晚身邊,極其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蘇晚的手背,確定她是暖和的,這才鬆了口氣。
然後,他抬起頭,眼神冷得像冰渣子一樣射向陳雪。
“拉練?”陸野的聲音低沉,透着一股子不耐煩,“全團幾千號人每年都要拉練,那是例行訓練,有什麼好聊的?”
陳雪的臉色白了白,急切地解釋:“不是……我是說那次三營的遭遇戰,咱們一起……”
“那是集體行動。”
陸野直接打斷了她,語氣硬邦邦的,一點面子都不給,“當時那個掩體裏趴了十四個人,你是衛生員,這是你的本職工作。至於背我出來……”
陸野頓了頓,眼神裏閃過一絲疑惑,那是真的疑惑,不是裝的。
“當時背我的是二連的趙鐵柱,他一百八十斤。你?”
陸野上下打量了陳雪那纖細的身板一眼,搖了搖頭,那眼神裏的意思很明顯: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就你這體格,背得動我?
噗嗤。
蘇晚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就是鋼鐵直男的殺傷力啊!不需要任何技巧,只需要陳述事實,就能把綠茶的臉打得啪啪響。
陳雪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嘴唇都在哆嗦。
她確實沒背過陸野。當時只是她扶了一把,後來一直是她自己在腦海裏美化這段記憶,說着說着自己都信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陸野竟然記得這麼清楚,甚至連趙鐵柱的名字都報出來了!
“陸野,你……你怎麼能這麼說?”陳雪眼眶紅了,這次是真的覺得丟人丟大了。
“行了。”
陸野顯然沒有耐心跟她在這掰扯陳年舊事。他打開飯盒的蓋子,一股紅燒茄子的香味飄了出來。
“我要跟我老婆吃飯了。你要是沒別的事,就請回吧。還有——”
陸野拿過一雙筷子遞給蘇晚,頭也不抬地說道:“以後別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你身體不好,聞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香水味,嗆鼻子。”
阿貓阿狗?
亂七八糟的香水味?
陳雪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兩巴掌,還要被吐一口唾沫。
她這可是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進口香水!在他嘴裏就成了嗆鼻子的垃圾?
她看着陸野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把茄子裏的蒜末挑出來——因爲蘇晚不愛吃蒜。那副專注又溫柔的模樣,是她認識他這麼多年從未見過的。
原來他不是不懂溫柔,只是他的溫柔,從來都不屬於她。
陳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羞辱後的怨毒。
“好……好得很!”
陳雪咬着牙,強忍着眼淚,提起桌上那個根本沒送出去的網兜,“陸團長既然這麼忙,那我就不打擾了!蘇晚妹妹,咱們來日方長!”
說完,她轉身就走,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又急又重,活像是要把地板踩穿。
直到房門被重重關上。
蘇晚才放下手裏的蘋果,看着陸野,似笑非笑:“陸團長,這趙鐵柱是誰呀?聽名字是個壯漢,怎麼,你喜歡被壯漢背着?”
陸野手裏的筷子一頓,抬頭看着自家媳婦那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吃醋了?”
“切,誰吃醋啊。”蘇晚撇撇嘴,夾了一塊茄子放進嘴裏,“我就是覺得,某人的桃花運還挺旺,連以前誰背過都記得這麼清楚。”
陸野無奈地嘆了口氣,把挑幹淨蒜末的茄子全部倒進蘇晚碗裏。
“我只記得,現在是誰天天晚上要我背。”
他看着蘇晚,眼神深邃得像個漩渦,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點危險的暗啞。
“昨天晚上,是誰哭着喊着說腿軟,非要我抱着去廁所的?嗯?”
蘇晚臉一紅,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吃飯!不許說流氓話!”
陸野低笑一聲,大口大口地扒着飯。
剛才懟完陳雪,他心裏莫名地舒坦。
這種只有他和蘇晚兩個人的小日子,真他娘的帶勁。
但他不知道的是,被氣走的陳雪並沒有就此罷休。
樓下的寒風中,陳雪站在吉普車旁,死死地盯着二樓那扇透出暖黃色燈光的窗戶。風吹亂了她精致的發型,也吹冷了她的心。
“蘇晚……”
陳雪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來武的。
既然你把自己包裝成洋娃娃,那我倒要看看,把你的衣服扒光了,你也只是一堆沒人要的爛肉!
“下周三……”陳雪眯起眼睛,想起下周就是家屬院公共澡堂的開放日。
那是所有軍嫂都要去的地方,赤誠相見,誰身上有幾兩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倒要讓全大院的人都看看,你這副排骨身材,到底有什麼資本跟我比!”
陳雪冷笑一聲,轉身上車,眼底閃爍着算計的光芒。
……
幾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蘇晚這幾天過得那是相當滋潤。白天有藥王九針悄悄調理身體,晚上有陸野這個人形火爐暖被窩,生命值穩步上漲,已經突破了80小時的大關。
雖然還沒到高枕無憂的地步,但至少不用擔心睡一覺就醒不過來了。
這天下午,蘇晚正在屋裏研究那本《金匱要略》,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蘇晚妹妹在嗎?”
還是陳雪的聲音。
不過這次,她的聲音裏聽不出半點之前的怨氣,反而透着一股子過分的熱情。
蘇晚打開門。
只見陳雪手裏端着一個大臉盆,盆裏放着毛巾、肥皂盒,還有一套換洗的幹淨衣服。她並沒有進屋,而是站在門口,笑吟吟地看着蘇晚。
“蘇晚妹妹,今兒個周三,是咱們大院澡堂子燒水的日子。這幾天風沙大,身上肯定難受吧?走,姐姐帶你去洗澡,順便給你搓個背,算是給前幾天的誤會賠個禮。”
洗澡?
蘇晚挑了挑眉。
在北方,尤其是這種缺水的地方,去公共澡堂洗澡那是社交活動。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光着身子在池子裏泡着,那是什麼八卦都能聊,什麼隱私都能看。
陳雪這是想幹什麼?
蘇晚的目光在陳雪那雖然穿着大衣、依然能看出傲人曲線的身材上掃過,瞬間明白了。
這是要搞身材霸凌啊。
想在衆目睽睽之下,用她那前凸後翹的身材,把自己這個“排骨精”比下去,讓自己自卑,讓全大院的人都知道陸團長的媳婦是個沒料的?
呵。
蘇晚心裏冷笑。
這陳雪怕是不知道,有一種身材,叫作“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原主雖然瘦,但因爲常年被關在閣樓裏不見光,那皮膚白得像牛奶。而且……經過這幾天藥王針的調理,她的某些地方,可是二次發育了不少呢。
既然你想自取其辱,那我就成全你。
“好呀。”
蘇晚彎起眼睛,笑得人畜無害,“正好我也覺得身上癢呢。陳姐姐你稍等,我拿個盆就來。”
她轉身回屋,快速收拾好東西。
正要出門,陸野正好從外面回來。
“去哪?”陸野看着她手裏的大紅臉盆。
“陳姐姐約我去洗澡。”蘇晚指了指門口的陳雪。
陸野看了一眼陳雪,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他對這個女人現在是一點好感都沒有。
“澡堂太遠,路滑。”陸野把手裏的公文包一扔,直接從蘇晚手裏接過臉盆,“我送你去。”
陳雪在門口聽着,牙都要咬碎了。
去個澡堂都要送?他是要把蘇晚拴在褲腰帶上嗎?
“陸團長真是體貼啊。”陳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過那是女澡堂,你總不能也跟進去吧?”
“我在門口守着。”
陸野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然後一只手拎着蘇晚的臉盆,另一只手極其霸道地牽起蘇晚的小手揣進自己的軍大衣口袋裏。
“走。”
這一路上,簡直就是遊街示衆。
陸野像個黑面門神一樣,護着蘇晚走在中間。陳雪跟在後面,像個受氣的小丫鬟。路過的軍嫂們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誰見過大老爺們給媳婦端洗澡盆的?還是團長級別的!
到了澡堂門口。
那是一棟紅磚房,裏面熱氣騰騰,門口掛着厚厚的棉布簾子。
“進去吧,別洗太久,容易暈。”陸野把臉盆遞給蘇晚,不放心地叮囑,“我就在這等着,有事喊我。”
“知道啦,老公真好!”
蘇晚踮起腳,當着陳雪的面,又給陸野喂了一顆糖——精神上的糖。
然後,她抱着盆,跟着臉色鐵青的陳雪,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更衣室裏已經是白花花的一片。
幾十個軍嫂正脫得赤條條的,有的在穿衣服,有的在聊天。熱氣蒸騰,讓視線都變得有些模糊。
陳雪一進來,那就像是女王巡視領地。她把大衣一脫,裏面的毛衣也脫掉,最後只剩下內衣褲。
不得不說,作爲文工團的台柱子,她的身材確實好。
高挑,緊致,大腿修長,胸前也頗有規模。
尤其是那層常年練舞練出來的薄薄肌肉線條,在這個年代那是相當健康的審美標準。
周圍的軍嫂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哎喲,陳雪這身段,真是沒得挑啊。”
“那是,人家是跳舞的,咱哪比得了。”
陳雪聽着這些贊美,下巴揚得高高的。她轉過身,看着正在慢吞吞解扣子的蘇晚,眼神裏充滿了挑釁。
“蘇晚妹妹,怎麼還不脫啊?是不是害羞啊?”
陳雪故意把聲音拔高,吸引了全更衣室的注意。
“大家都別看笑話啊,蘇晚妹妹身子弱,瘦了點也是正常的。雖然幹巴巴的沒什麼看頭,但只要陸團長不嫌棄就行,對吧?”
這話毒啊。
直接把幹巴巴三個字貼在了蘇晚腦門上。
蘇晚沒說話。
她的手指解開了最後一顆扣子。
那一瞬間,她好像聽到了周圍空氣凝固的聲音。
隨着厚重的棉衣滑落,裏面的白色襯衣也被脫下。
一具如同羊脂白玉般的身體,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
她確實瘦,但絕不是幹瘦。
那是種極致的纖細。
鎖骨深邃得能養魚,肩膀圓潤如同削成,腰肢細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斷。
而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那白得發光的皮膚,在周圍一群因爲風吹日曬而皮膚粗糙發黃的女人中間,她就像是一塊誤入煤堆的極品美玉。
更要命的是,在那纖細的腰肢之上,那隆起的弧度雖然不如陳雪那麼誇張,但形狀極其完美,挺拔飽滿,透着一股子純欲到了極點的誘惑力。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使臉蛋,魔鬼身材。
那些剛才還在誇陳雪的軍嫂們,此刻一個個看得眼都直了,有的甚至咽了口唾沫。
這哪裏是幹巴巴?
這分明就是個勾魂的小妖精啊!這要是抱在懷裏……那手感,嘖嘖嘖,難怪陸團長把持不住!
陳雪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變成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
她明明穿着衣服看着像個平板,怎麼脫了衣服……這麼有料?!
蘇晚把頭發隨意地挽了個丸子頭,露出修長優美的脖頸。她轉過頭,看着呆若木雞的陳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陳姐姐,你看夠了嗎?要不要我轉個圈給你看?”
陳雪氣得渾身發抖,正想找個話茬反擊。
就在這時。
蘇晚腦子裏的系統突然發出了一聲極其不合時宜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生命值異常波動!】
【副作用觸發:因強行開啓藥王針S級功能,宿主身體承受反噬。】
【懲罰模式:十級痛經模擬,持續時間10分鍾。】
【倒計時:3,2,1……】
蘇晚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下一秒,一股仿佛有一萬把電鑽在她小腹裏瘋狂攪動的劇痛,毫無征兆地襲來。
“唔!”
蘇晚悶哼一聲,那張本來就白的小臉瞬間慘白如紙,冷汗像是瀑布一樣冒了出來。她眼前一黑,雙腿一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直接摔在了那條冰冷的長木椅上。
“哎呀!蘇晚妹子你怎麼了?!”
旁邊的王秀蓮嚇了一跳,趕緊沖過來扶住她。
陳雪也被嚇了一跳,但隨即眼裏閃過一絲幸災樂禍。這是報應吧?裝過頭了吧?
“怎麼了這是?怎麼突然就倒了?”
更衣室裏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