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風口的夜風裹着山霧,像摻了冰碴子的刀子,刮在臉上生疼。陳默站在崖邊的老鬆樹下,鐵劍斜插在石縫裏,劍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穗尖的紅紗纏着片剛落的枯葉,轉着圈兒往下墜。

崖下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叫,很快又歸於沉寂。陳默低頭瞥了眼——李闊帶來的三個邪修餘孽,此刻正像斷線的風箏似的掛在半山腰的灌木叢裏,黑綠色的血順着樹幹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

“還有一個。”陳默的指尖在鎮星木牌上摩挲,木牌吸收了邪修的濁氣,表面的暗紅紋路亮得驚人,連帶着識海裏的《北鬥補闕訣》都在發燙。他能感覺到,百米外的巨石後藏着個人,靈力波動虛浮,帶着明顯的恐懼。

他沒動,只是對着虛空說:“李闊,出來吧。”

巨石後一陣窸窣,李闊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走出來,錦袍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臉上沾着泥和血,往日的囂張蕩然無存,只剩篩糠似的發抖:“陳……陳默,你別殺我……我舅舅是執法堂的趙……”

“趙坤已經死了。”陳默的聲音比夜風還冷,“被我廢了靈根,扔在牢裏自生自滅。”

李闊的臉瞬間慘白如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膝頭撞在碎石上,發出“咚”的悶響:“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欺負你,不該勾結邪修……你放我一條活路,我把我所有的靈晶都給你,還有我爹留給我的傳功玉佩!”

他手忙腳亂地解着腰間的儲物袋,靈晶滾落一地,在月光下閃着白花花的光。其中一塊鴿卵大的藍晶尤其惹眼——是塊中品靈晶,足以抵外門弟子十年的月例。

陳默的目光落在那塊藍晶上,戾氣卻沒半分收斂。三年前被碎星竅的那個雨夜,他也是這樣跪在地上求饒,可李闊和邪修笑得有多得意?他們踩着他的手,把他的靈根往泥裏碾,說“廢人就該有廢人的樣子”。

“晚了。”陳默彎腰拔出石縫裏的鐵劍,劍刃上的紅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李闊的瞳孔驟然收縮,突然從懷裏掏出張黃符,往地上一拍:“爆!”

符紙瞬間燃起綠火,地上的靈晶突然炸開,碎石混着靈力碎片往陳默臉上撲!這是“爆晶符”,雖傷不了高手,卻能制造混亂。李闊借着煙塵轉身就跑,連滾帶爬地往密林深處鑽,嘴裏還嘶喊着:“天璇堂的執事會爲我報仇的!你死定了!”

陳默沒追。

他看着李闊消失在密林盡頭,指尖的戾氣慢慢褪去。殺了李闊容易,可天璇堂的執事……剛才外門試練時,他就察覺到高台上有股隱晦的靈力盯着自己,帶着審視和算計,想來就是李闊說的靠山。

留着李闊,正好看看這靠山想玩什麼把戲。

他彎腰撿起那塊中品靈晶,入手冰涼,靈力精純。儲物袋裏還有些丹藥和低階法器,大多是搜刮來的贓物。他沒興趣,只把靈晶揣進懷裏,轉身往天權堂走。

崖下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山霧裏開始彌漫淡淡的血腥味。陳默的靴底碾過地上的血跡,留下串串暗紅的腳印,像條蜿蜒的蛇。

回到天權堂時,已是醜時。張廚子還守在焚化爐旁,靠着爐壁打盹,懷裏揣着個油紙包,隱約能看見裏面是熱乎的靈麥餅。陳默走過去,剛要叫醒他,張廚子突然驚醒,手忙腳亂地把餅往他手裏塞:“你可回來了!我還以爲……”

“沒事。”陳默接過餅,咬了一口,麥香混着靈力滑進喉嚨,竟壓下了些戾氣帶來的燥意,“李闊跑了,不過成了驚弓之鳥,翻不起浪。”

張廚子鬆了口氣,卻又皺起眉:“他剛才喊天璇堂的執事……你得當心。天璇堂的執事劉平,是李闊爹的門生,最護短,而且據說和內門的張長老關系近。”

陳默點點頭。外門試練時,劉成提到的“張長老”,想來就是這位。

“對了,”張廚子往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剛才有個穿灰袍的修士來找你,說是天璇堂的,讓你明早去一趟,說有要事相商。”

陳默的指尖頓了頓,餅渣掉落在衣襟上。

來了。

他擦掉碎屑,眼底閃過一絲冷光:“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天璇堂的灰瓦在朝陽下泛着金光。陳默站在堂前的白玉階下,仰頭望着門楣上的匾額——“天璇”二字是用金漆寫的,筆鋒張揚,透着股高人一等的傲氣。

門童通報後,一個身着墨袍的修士快步迎了出來,面白無須,眼角微垂,看起來溫文爾雅。他手裏把玩着串沉香珠,笑道:“這位就是陳默師弟吧?久仰大名,我是天璇堂的執事劉平。”

陳默沒接他的話,只是拱手:“劉執事找我何事?”

“師弟爽快。”劉平引着他往裏走,穿過種滿靈竹的天井,來到一間雅致的茶室。茶案上擺着套冰裂紋的瓷具,壺裏的靈茶正冒着白汽,香氣清冽,是“雲霧尖”,比外門弟子喝的粗茶貴上百倍。

“嚐嚐?”劉平給陳默斟了杯茶,茶湯碧綠,浮着層細沫,“這是張長老賞的,說是能寧神靜氣,壓制戾氣。”

陳默的指尖碰了碰茶杯,杯壁冰涼,卻沒端起來。他知道劉平在試探——昨天外門試練廢了王浩等人,夜裏又在黑風口動了殺心,他身上的戾氣瞞不過有心人。

“劉執事有話不妨直說。”陳默的目光落在劉平腰間的玉佩上,那玉佩雕着只展翅的鷹,靈氣流轉,是件下品防御法器。

劉平笑了笑,收起茶杯:“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師弟在外門試練的身手,我和張長老都看在眼裏,是塊好料子。天璇堂雖不比內門,卻也資源充足,若師弟肯來,我保你三個月內晉升內門,月例加倍,張長老還能親自指點你修行。”

他從袖袋裏掏出塊令牌,放在茶案上,令牌上刻着“天璇核心”四字:“這是天璇堂核心弟子的令牌,持此牌可自由出入藏經閣三層,還能領取每月三枚聚氣丹。”

條件確實誘人。藏經閣三層有不少失傳的中階功法,聚氣丹更是修復星竅的必需品。外門弟子拼死拼活賺的月例,連買半枚聚氣丹都不夠。

陳默看着那塊令牌,突然笑了:“條件呢?”

劉平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常:“談不上條件,只是……李闊畢竟是張長老看着長大的,他失蹤了,長老心裏不好受。若師弟能找到他,交給他發落,也算是給長老一個面子。”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李闊綁回來,讓你們處置?”陳默的戾氣開始翻涌,茶杯裏的茶湯竟泛起了細密的紅絲。

“師弟說笑了。”劉平的沉香珠轉得更快了,“李闊勾結邪修,按門規該廢去靈根,打入鎖魂獄。只是……畢竟是故人之子,張長老想親自問他幾句話,也算全了師徒情分。”

陳默站起身,戾氣撞得茶室的窗櫺“咯吱”作響:“李闊在哪,我知道。但他的命,只能由我來取。”

劉平的臉色沉了下來,沉香珠“啪”地捏碎了一顆:“陳默,你別不識抬舉!天璇堂的橄欖枝不是誰都能接的,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以爲憑你外門弟子的身份,真能在青雲宗站穩腳跟?”

“能不能站穩,不勞執事費心。”陳默轉身往外走,手按在劍柄上,“我要的東西,會自己去拿。藏經閣的功法也好,聚氣丹也罷,都一樣。”

“你會後悔的!”劉平的聲音裏帶着怒意,“李闊是張長老的義子,你動他一根頭發,都得扒層皮!還有外門試練的賬,王浩可是張長老的親傳弟子,你廢了他的右手,這筆賬也得算!”

陳默的腳步頓在門口,沒回頭,只留下句:“隨時恭候。”

走出天璇堂,陽光正好,靈竹的影子在地上晃成斑駁的碎金。陳默摸了摸懷裏的中品靈晶,戾氣漸漸平復。他知道,拒絕劉平,意味着要同時面對天璇堂和張長老的打壓,但他不後悔。

三年的隱忍教會他最深刻的道理——依附別人的庇護,永遠不如自己手裏的劍可靠。

他往藏經閣的方向走。外門弟子只能進一層,那裏的功法都是些基礎貨色,對修復星竅沒用。但他記得,藏經閣後牆有處鬆動的磚塊,是三年前還在內門時發現的,能通到二層的暗格。

暗格裏藏着本《裂星拳》,是本偏門的殺伐功法,據說練到深處能以拳碎星,正合他的《北鬥補闕訣》。當年因爲覺得過於暴戾,沒肯學,現在想來,倒是再合適不過。

藏經閣的老執事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打盹,手裏的雞毛撣子搭在膝蓋上,呼嚕打得震天響。陳默像道影子溜到後牆,指尖的戾氣探進磚縫,輕輕一撬,磚塊就鬆動了。

暗格裏果然放着個落滿灰塵的木盒,打開一看,《裂星拳》的竹簡靜靜躺在裏面,泛黃的竹片上刻着蒼勁的字跡,透着股凶悍的氣息。

他剛把竹簡揣進懷裏,就聽見身後傳來聲輕咳:“偷東西,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事。”

陳默猛地轉身,老執事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手裏的雞毛撣子指着他,渾濁的眼睛裏卻沒半分怒意,反而帶着絲笑意。

“前輩……”陳默握緊鐵劍,隨時準備動手。這老執事看着普通,可藏經閣的護閣大陣啓動權在他手裏,據說當年連金丹期的邪修都沒能闖進去。

老執事擺了擺手,彎腰把鬆動的磚塊砌回去,動作慢悠悠的:“那本《裂星拳》是三十年前個瘋修士留下的,說是要傳給‘戾氣能養劍’的後輩。你小子的劍穗紅得發黑,倒真合他的話。”

陳默愣住了。

“別緊張,我不會告發你。”老執事往他手裏塞了塊黑木牌,和他懷裏的鎮星木牌材質相似,“拿着這個,以後來藏經閣,報我的名字‘墨老’,能進三層。”

陳默接過木牌,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前輩爲何……”

“我欠你師父一個人情。”墨老的目光落在他的鐵劍上,“他當年爲了護這本拳譜,斷了條胳膊。可惜啊,好人不長命。”

師父……

陳默的眼眶有些發熱。三年前黑風谷之戰,師父爲了護他,被邪修的蝕靈爪掏了靈核,臨死前把這把鐵劍塞給他,說“活下去,替我看看北鬥補全的樣子”。

“謝謝前輩。”陳默握緊黑木牌,深深鞠了一躬。

墨老擺擺手,轉身往回走,走到門口又停下:“張長老那老東西護短得很,你當心他的‘鎖靈指’。還有,天璇堂的庫房裏藏着株‘血靈草’,能溫養星竅,就是看守的靈獸有點麻煩。”

陳默心裏一動——血靈草是修復星竅的奇藥,比聚氣丹有效十倍!

等他抬頭時,墨老已經鑽進了藏經閣,只留下雞毛撣子在藤椅上輕輕搖晃。

陳默握緊懷裏的《裂星拳》竹簡,又摸了摸墨老給的黑木牌,戾氣竟變得平和了些。他原以爲自己在青雲宗孤立無援,卻沒想到,師父的舊識一直都在暗處看着他。

他往天璇堂的庫房方向看了看,那裏的靈力波動很強,隱約能聽見獸吼。但他的眼底沒有絲毫懼意,反而燃起了鬥志。

張長老的鎖靈指也好,庫房的靈獸也罷,想要擋他的路,就得嚐嚐他的戾氣和裂星拳。

他陳默,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夕陽西下時,陳默回到了天權堂。張廚子正蹲在爐邊燉着什麼,陶罐裏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氣飄出老遠。看見陳默,他趕緊掀開蓋子:“快嚐嚐!我托人從後山采的‘凝神草’,燉了靈雞湯,能壓你身上的戾氣。”

陳默接過陶碗,雞湯滾燙,混着藥香滑進喉嚨,暖意順着經脈蔓延,識海裏的戾氣果然平順了些。他看着張廚子被熱氣熏紅的臉,突然想起墨老的話——這青雲宗,不全是李闊和張長老那樣的人。

“張叔,”陳默把那塊中品藍晶放在爐邊,“這個你收着,買點好料子,別總穿這件打補丁的圍裙。”

張廚子的臉一下紅了,手忙腳亂地推回去:“我不要!你留着修煉用!我這圍裙挺好的,打補丁才暖和……”

推讓間,藍晶滾落在地,撞在塊不起眼的黑石頭上,發出“叮”的脆響。那石頭突然亮起道微光,表面竟浮現出和鎮星木牌相似的紋路!

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塊石頭,是他昨天從黑風口撿回來的,看着不起眼,隨手扔在了爐邊。

他撿起石頭,指尖的戾氣探進去,石頭突然“咔嚓”裂開,裏面露出半張殘破的獸皮,上面用朱砂畫着個歪歪扭扭的地圖,終點標着個“谷”字,旁邊寫着“聚靈珠”三個字!

是黑風谷的地圖!和他在殘靈盾碎片上看到的那半張,正好能拼在一起!

張廚子也湊過來看,指着地圖邊緣的個小三角:“這是……黑風口的標記?聚靈珠藏在黑風口?”

陳默的心髒狂跳起來——李遠藏了三年的聚靈珠,竟然就在離他不到百米的地方?

他突然想起李闊逃跑時喊的話:“天璇堂的執事會爲我報仇的!”

難道……天璇堂的劉平,早就知道聚靈珠的下落?他拉攏自己,甚至不惜包庇李闊,就是爲了穩住他,好趁機去黑風口找珠子?

陳默的戾氣瞬間翻涌,鐵劍“噌”地出鞘,劍刃上的紅紗在夕陽下泛着嗜血的光。

他轉身就往黑風口跑,張廚子在身後喊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

他只知道,聚靈珠絕不能落入天璇堂的手裏。那不僅是師父和護珠隊用命換來的寶物,更是他查清黑風谷真相的關鍵!

黑風口的方向,隱約傳來靈力碰撞的巨響,還夾雜着劉平的怒喝。

陳默的腳步更快了,像道離弦的箭,劈開暮色,往那片彌漫着血腥和陰謀的山谷沖去。

他的劍,已經迫不及待要飲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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