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言關好後車廂準備上車,結果卻瞅到路邊歪歪扭扭的遮陽棚下,三個皮膚黝黑的商販正向她靠近,渾濁的眼睛裏閃着精明的光。
他們原先站的地方堆了些西瓜和葡萄,品相竟出奇的好——西瓜翠綠滾圓,葡萄紫得發黑,在這塵土飛揚的國道旁顯得格外突兀。
“姑娘,買點水果不?”一個豁牙漢子最先躥過來,汗津津的胳膊差點蹭到她的背包“本地西瓜,甜掉牙!”
另外兩個商販也圍攏過來,形成個半包圍圈,徐小言側頭看了眼周圍那些司機的反應,都是一臉冷漠,估計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
“多少錢?”她不動聲色地問。
豁牙漢子搓着手指“西瓜二十,葡萄三十,都是良心價!”
徐小言氣笑了,平前這些不過兩三塊的玩意,現在竟翻了十倍,她搖搖頭就要上車,那豁牙漢子竟一把按住車門!黢黑的手印立刻烙在車窗上。
“別急着走啊姑娘!”另一個禿頂商販咧着嘴“這國道堵成這樣,不買點水果總不像話吧,聽哥一句勸,出了我們這村,再往前可沒賣吃的了!趁着這次機會抓緊買”。
三人交換着眼神,慢慢收緊包圍圈,徐小言注意到周圍所有車裏的人在看熱鬧,有人甚至搖下車窗吹口哨,一個戴金鏈子的男人喊話“妹子,錢不夠哥借你啊!”
她想到自己空間裏堆滿糧油罐頭,確實沒囤多少水果,心下已有了主意。
“不是不想買”徐小言忽然換上爲難的表情“是實在買不起啊...”她故意捏緊背包“要是西瓜四塊,葡萄六塊還差不多”。
商販們頓時炸了鍋,豁牙漢子跳腳罵街,禿頂的假意勸架,第三個一直沉默的瘦高個突然拉住同夥“等等”。
三人退到棚角嘀咕,不時扭頭打量她,徐小言倚着車門,餘光掃過那些西瓜——個個飽滿的很,藤蔓切口還帶着新鮮汁液,顯然是地裏剛摘下來的。
“全要了就按你說的價!”瘦高個轉身拍板,露出滿口黃牙“但這兒總共六百斤西瓜,兩百斤葡萄,你得包圓!”
徐小言瞪圓眼睛“開什麼玩笑!我哪吃得了這麼多?”
“不包圓就原價!”豁牙漢子惡狠狠地踹了下輪胎。
經過一番“激烈”討價還價,徐小言終於“不情願”地點頭,商販們頓時喜笑顏開,七手八腳開始過秤,禿頂商販稱重時故意用身子擋着秤砣,想來在重量上做了點手腳。
“一共三千六!”瘦高個搓着手指示意付錢,徐小言借着背包掩護又拿了點錢,她慢吞吞數鈔票,商販們眼睛黏在紙幣上發亮,當最後一張鈔票離手,三人立即爆發大笑,豁牙漢子甚至得意地朝同伴擠眼——那眼神明晃晃寫着“宰了個冤大頭”!
圍觀車裏響起陣陣哄笑,金鏈子男人拍着方向盤直吆喝“妹子!下次買東西帶上哥啊!哈哈哈!”
徐小言在打開後備箱瞬間就將之前的餐盒放回原位,做戲做全套,萬一被人發現東西沒了就麻煩大了,商販們搬貨時動作粗魯,有個西瓜不小心摔裂在地,露出鮮紅瓤肉,她忽然蹲下身“這摔壞的得扣錢”。
“憑什麼!”豁牙漢子頓時變臉。
“要麼扣錢,要麼你們現在拉走”徐小言堅持着,商販們罵罵咧咧地退了五十塊錢,當最後一筐葡萄搬上車後,她又一次借着關門動作將所有東西收進空間。
徐小言“砰”地一聲關上後車廂門,將商販們得意的笑容和周圍看熱鬧的目光隔絕在外,然而車外圍觀者的議論聲卻像黏膩的蠅群,透過車窗縫隙鑽進來。
“嘖嘖,三千六買這麼多西瓜葡萄!一下子吃的完麼?”一個燙着卷發的大媽嗑着瓜子,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空氣“這姑娘腦子被門夾了吧?”
旁邊穿着跨欄背心的男人附和“可不是嘛!這價錢放平時能買兩車呢!一看就是沒吃過虧的嬌嬌女!”
金鏈子男人更是把腦袋探出車窗,油光滿面地吆喝“妹子!下次花錢前跟哥說聲,哥幫你花啊!保證比你這錢花得值!哈哈哈哈!”
哄笑聲像潮水一樣蕩開,不少人掏出手機對着徐小言的車窗偷拍,閃光燈明明滅滅。
徐小言握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推開車門,鞋跟“咔”地踩在滾燙的柏油路上,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她環視一圈,目光掃過那個嗑瓜子的大媽,掃過穿跨欄背心的男人,最後定格在金鏈子男人臉上。
“這位大哥”她的聲音清亮,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剛才那三個男人圍着我強買強賣的時候,怎麼沒聽見您說句公道話?”金鏈子男人表情一僵,嘴邊的笑紋還沒收回去,顯得格外滑稽。
徐小言不等他回答,轉向那個嗑瓜子的大媽“還有這位大姐,您剛才看熱鬧看得挺起勁,瓜子嗑了一地,怎麼就沒想過來幫個腔,勸一句‘差不多得了’?〞大媽手一抖,瓜子撒了一身,張着嘴說不出話。
“至於您”她看向穿跨欄背心的男人,對方下意識後退半步“我剛才被他們圍着的時候,您站得最近,錄像錄得最歡,是準備發朋友圈還是傳短視頻平台?標題想好了嗎?‘傻白甜當街被宰實錄’?”
“現在看我付了錢,一個個倒是跳出充當人生導師了?”徐小言微微提高聲調,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真這麼好心,剛才怎麼沒人站出來說‘這價太黑了’?怎麼沒人報警?怎麼沒人哪怕假裝打個電話問問行情?”人群中有人低下頭,有人別開視線,有人悄悄收起手機。
徐小言將鬱氣發泄完就徑直上車關門,那個金鏈子男人張着嘴,半天憋出一句“...狂什麼狂!”卻沒人接話,遠處,那三個賣水果的商販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