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電話裏的聲音落下後,房間裏只剩下心跳。
過了好久,回過神的媽媽腿一軟,「撲通」跌坐在地上。
她仰起臉,眼睛裏全是茫然:「老公......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屍體......什麼認領?」
爸爸的臉比身後的牆還要白,他張了張嘴,半天沒擠出來一個字。
他們不知在地上癱坐了多久,才相互攙扶着,踉踉蹌蹌地沖出門去。
下車時,爸爸的腿抖得厲害。
媽媽更是需要扶着車門,才能勉強站穩。
幾乎是半拖半抱着,他們被領進了警局。
停屍間很冷,一塊白布蓋着一個小小的輪廓,安靜地躺在那裏。
爸爸媽媽停在幾步之外,腳像被釘住了,誰也不敢再往前挪動一分。
一旁的警察看着他們失魂落魄的樣子,嘆了口氣:
「去看一眼吧。」
「孩子......應該也想你們了。」
爸爸抖着手,伸向那片白布。
就在快要觸碰到的時候,他又像被火燙到一樣,猛地縮了回來。
媽媽突然尖叫一聲,抱着頭蹲了下去。
幾秒鍾的死寂。
再抬頭時,媽媽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突然猛地撲上去,一把扯開了白布。
我的臉露了出來。
爲了保留證據,警察沒有仔細清理。
嘴角幹涸的血跡糊了半張臉。
肋骨刺穿了肺,窒息讓我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紫白。
我飄在空中,有點心虛地把臉往下埋了埋。
還好,還好妹妹沒看見。
她膽子那麼小,光是看到我手腕上的疤痕,都被嚇哭了。
要是見到我現在這個鬼樣子,她晚上估計會被嚇得做噩夢吧?
爸爸媽媽這回......應該會輕鬆了吧。
我再也不會半夜哭醒吵到他們,再也不會因爲走路摔倒要他們抱,再也不會讓昂貴的藥費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我乖乖地飄在一旁,安靜地等着。
我想看看媽媽會不會笑一笑。
自從我生病,那個曾經溫柔愛笑的媽媽,眉頭總是鎖着,笑容越來越少。
直到今天,她終於崩潰了。
但我不怪媽媽。
她只是太累了,被我這個「麻煩」拖得太久,太久了。
現在「麻煩」沒了,媽媽,你可以開心一點了。
爸爸也是。
他總是把嘆息藏在門外,把疲憊塞進加班後的黑眼圈裏。
那些他沒日沒夜工作的背影,早就刻在了我心裏。
爸爸,你也終於可以歇一歇了。
月月以後,真的真的,再也不會拖累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