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這個。”說罷,墨老的虛影在光芒中逐漸凝實,指尖輕點,一道玄奧的符文憑空浮現,緩緩沒入林淵的眉心。刹那間,林淵的識海中轟然炸開一片金光,無數古老的文字如遊龍般盤旋,最終匯聚成三個磅礴大字——龍淵決。
“此乃你父親當年從遺跡中所得的上古秘法,與玉佩同源。”墨老的聲音如洪鍾回蕩,“龍淵決共分五境:龍鱗、龍爪、龍軀、龍魂、龍神。每破一境,肉身與靈力皆會脫胎換骨,甚至跨越武者等級的桎梏。但修煉此決凶險異常,需以靈淬體,以魂煉心,稍有不慎便會身死道消……你,敢接嗎?”
林淵雙目灼灼,掌心緊握玉佩,一字一頓道:“我願以命爲注,搏一線天機!”
“好好好,不愧是他的兒子。你如今根骨已成,可直入龍鱗境初階,龍鱗境防御力暴漲,可硬抗高階武者全力一擊;攻擊時拳風如鱗刃,撕裂對手護體靈氣,不過”“不過什麼”林淵焦急的問到。“龍鱗境,顧名思義要在體內長出龍鱗,需要重塑你的皮肉,那種皮肉撕裂痛苦你能承受的住嗎”林淵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玉佩被攥得幾乎嵌入掌心。他抬眸望向墨老的虛影,眼底翻涌着灼灼火光:“墨老,林淵從不知‘退縮’二字怎麼寫。當年父親能孤身闖遺跡,今日我便敢以血肉鋪路——這龍淵決,我煉定了!“
墨老虛影微顫,似是被少年眼中的熾烈燙到。他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一聲:“好,龍鱗境修煉動靜較大,明日需尋一處僻靜處。“
“我知一處秘密之地”林淵道。
夜色未褪,林淵已悄然翻出林家院牆。記憶中那條隱秘小徑在月光下若隱若現,七歲那年誤入山脈的驚險畫面驟然浮現——當時他被一頭赤目狼追趕,慌不擇路間滾下山坡,卻意外跌入一處天然石洞。洞外藤蔓如簾,洞內竟有清泉汩汩。
此刻再臨斷龍崖,撲面而來的腥風裏夾雜着腐朽的氣息。墨老虛影自玉佩中飄出,指尖輕點岩壁,一道暗金色符文驟然亮起:“此地倒也幽靜,正適合淬煉龍鱗。“
林淵順着藤蔓向下,不多時踏入了洞中,寒意如蛇攀上脊背。墨老抬手結印,洞頂垂落的鍾乳石突然滲出猩紅液體,滴落在地匯聚成血池。“我在強調一下,龍鱗境一旦修煉,不可停止,一旦停止不死也重傷。“
林淵沒有任何猶豫,脫掉外袍,進入了血池之中。
紅色液體觸及皮膚的刹那,林淵的瞳孔驟然收縮。
仿佛有千萬把燒紅的利刃同時刺入肌膚,血肉在沸騰中扭曲翻卷。他死死咬住早已備好的木棍,齒間發出野獸般的悶吼。血池中的液體如有生命般鑽入毛孔,在皮下凝結成細密金紋。
“運轉龍淵決!“墨老的喝聲如驚雷炸響。
林淵強忍劇痛掐訣低吟到:以龍爲形,以淵爲意,納天地靈氣,淬煉己身,成就無上龍體,識海中龍形符文驟然咆哮。雙臂皮膚開始寸寸龜裂,淡金色鱗片從裂口中野蠻生長,邊緣如鋸齒般撕開完好的血肉。汗水混着血水滾落,在池面激起陣陣白煙。墨老喝到“堅持住,繼續運轉功法。”少年身上衣物雖已被血水浸透,但是精神卻出奇堅韌,大聲道:繼續!
“以龍爲形,以淵爲意,納天地靈氣,淬煉己身,成就無上龍體”......
三日後
“呃啊——!“
林淵仰頭嘶吼,脖頸青筋暴起,恍惚間看見洞壁浮現出模糊幻象——父親林震心渾身浴血,手持長槍槍指蒼穹;母親褚清瀾抱着襁褓跌跌撞撞奔逃,身後是追殺者的刀刃......
“給我……長出來——!”
積蓄到頂點的痛苦、不甘、憤怒,以及那份跨越時空傳承而來的決絕,轟然爆發!林淵喉嚨裏滾出野獸般的咆哮,不再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將那雙皮開肉綻、金紋與血肉模糊交錯的手臂,狠狠插進身旁堅固的岩縫!
“嗤——啦——!”
鱗片雛形與粗糙尖銳的山石劇烈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迸射出的不再是火星,而是混合着淡淡金光的血霧。這自殘般的舉動帶來了新一輪撕裂靈魂的劇痛,卻也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冰水,徹底引爆了某種質變!
池中那紅色液體,仿佛被這極致的痛苦與意志喚醒,不再緩慢浸潤,而是驟然沸騰!咕嘟咕嘟的氣泡翻涌間,兩道凝練如實質的赤金龍影猛地從血池中竄出,發出無聲的咆哮,順着林淵的手臂纏繞而上。龍影所過之處,那些原本生長緩慢、邊緣猙獰的淡金色鱗片,像是得到了君王的敕令與滋養,驟然加速生長、蔓延!
“咔嚓、咔嚓……”
細密而清晰的鱗片摩擦、覆蓋聲密集響起。鱗片不再是從皮肉中“鑽出”,而是血肉在龍影與金紋作用下飛速重組、轉化!它們迅速覆蓋了小臂、肘關節、上臂,直至肩胛!新生的鱗片邊緣光滑流暢,層層相疊,泛着冰冷而堅韌的金屬光澤,與下方隱隱流動的金色紋路交相輝映,構成一幅古老而威嚴的圖卷。
恰在此時,洞外積蓄了三日的天地靈氣被這龍鱗初成的氣息引動,化作狂風怒號,將終年籠罩斷龍崖的濃霧撕開一道巨大的裂隙!
第一縷真實的、毫無遮擋的晨曦,如同天界投下的金色長矛,精準地透過洞壁那道被林淵先前無意識散發的勁氣震出的裂縫,照射進來,不偏不倚,正落在他剛剛鑄成的龍鱗雙臂之上!
“嗡——!”
龍鱗遇光,仿佛被徹底激活。低沉的嗡鳴自鱗片每一寸紋理中傳出,淡淡的金色光膜自主浮現,籠罩雙臂,一股沛然莫御、古老蒼茫的力量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馴服地在他血脈中奔流!
林淵福至心靈,遵循着龍淵決最本能的驅使,喉間發出一聲低沉如悶雷的哼聲,覆蓋龍鱗的雙臂肌肉賁張,無需任何花哨招式,只是最簡單、最直接的一記直拳,朝着面前那歷經歲月與溼氣侵蝕、堅硬逾鐵的岩壁悍然砸去!
“轟隆——!!!”
巨響震徹山洞,回聲隆隆如萬馬奔騰。拳鋒所及,以他的拳頭爲中心,數丈方圓的厚重岩壁,如同被無形巨錘砸中的琉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緊接着,在令人頭皮發麻的崩裂聲中,化爲齏粉與大小不一的碎石,轟然垮塌!
煙塵彌漫,碎石如暴雨傾瀉。然而,所有墜向林淵的石頭,在觸及他體表那層淡金色光膜時,都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氣牆,被輕描淡寫地彈開、粉碎。洞內原本被岩壁遮擋的後方,竟露出一片更爲幽深、彌漫着精純陰涼靈氣的空間,一道地下暗河潺潺流過,河中隱約有靈氣瑩光閃爍。
煙塵漸散,林淵緩緩收回拳頭,垂眸審視着自己的雙臂。此刻,那威風凜凜的淡金色龍鱗正緩緩隱去,如同潮水退卻,重新化爲一道道玄奧流暢的金色紋路,深深烙印在皮膚之下,只有當他心念微動、靈力流轉時,鱗片才會再次浮現,提供無匹的防御與力量。他能感覺到,每一片鱗紋之下,都蘊含着爆炸性的能量,與自身的筋骨血肉完美融合,再無半分隔閡。
墨老的虛影在劇烈的波動後漸漸穩定,他沉默地“望”着這一切,那目光復雜無比,有震驚,有欣慰,有追憶,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擔的嘆息:“引龍血精華主動淬體,借痛苦與意志催化鱗生,三日……僅僅三日,便完成龍鱗初成,皮肉經脈歷經毀滅後重生,其堅韌程度遠超尋常……小子,你這份對自己下狠手的瘋勁,比你父親當年,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隨着龍淵決第一境“龍鱗境”的穩固,多年來被玉佩吸收、實則用以夯實根基的浩瀚潛力,如同決堤洪水,找到了宣泄與提升的通道。林淵體內那停滯已久的修爲瓶頸,在這股新生力量的沖擊下,脆弱得如同紙糊一般。
“咔嚓、咔嚓、咔嚓!”
連續三聲輕微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壁壘破碎聲接連響起。澎湃的靈力自丹田涌出,順着被龍血與痛苦徹底拓寬、強化的經脈奔騰流轉,周天運行的速度快了何止數倍!武徒高階的屏障一觸即潰,緊接着是巔峰的門檻……靈力不斷凝練、攀升,最終穩穩停駐在武徒巔峰的圓滿之境,距離那質變的武靈境界,似乎也只有一線之隔!氣息渾厚凝實,絲毫沒有強行突破的虛浮之感。這固然是龍淵決帶來的驚天造化,又何嚐不是對他過去十餘年“徒勞”苦修、將根基打得無比渾厚的一種遲來的饋贈與爆發?
林淵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氣息如箭,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他撿起地上那件早已被血與汗浸透、又沾滿塵灰的破舊外袍,輕輕披上。指尖拂過袖口處,那裏有母親褚清瀾當年用淡青色絲線繡上的、已有些褪色的雲水紋路,細膩而溫柔。
他轉頭,望向洞口外那被晨曦徹底照亮、依舊在翻滾卻已無法靠近洞口的霧氣雲海,初升的太陽將雲海染上金邊,也爲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光暈。新生龍鱗紋路在皮下微微發熱,與血脈共鳴,隱隱竟有一絲極淡、卻無比尊貴的龍威自然流露。
“莫要以爲鱗片長出,境界突破,便算功成。”墨老的虛影自玉佩中浮現,比以往凝實了些許,他懸停在林淵身前,目光如電,掃視着少年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靈力微光。“龍淵決賦予的力量霸道絕倫,你此刻如稚兒揮舞巨錘,空有威力,卻難傷敵,更易傷己。三日煉鱗是‘破’,接下來,需以十倍百倍之功來‘立’與‘穩’。”
林淵深吸一口帶着石屑與靈氣混合氣息的空氣,壓下心中的激動,鄭重抱拳:“請墨老指點。”
“馴服靈力,適應新的靈力運轉路線。你體內靈力因龍淵決而質變、暴漲,但運行路線、周天習慣,仍需從最根本處重新梳理、夯實。以此訣爲繮繩,馴服你那野性未脫的‘龍力’。記住,不是引導,而是約束!讓澎湃之力,在最原始的路徑中,找到新的秩序與平衡。”墨老的聲音傳來。
林淵盤膝坐下,開始運轉靈力時,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艱難。
往日溫順如溪流的靈力,此刻仿佛化作了岩漿、颶風!它們根本不按照簡單的基礎路線行走,而是本能地想要沖撞、開辟更宏大、更符合龍淵決奧義的路徑。每約束它們一絲,都如同與一頭蠻荒巨獸角力,經脈傳來脹痛,精神承受着反噬的沖擊。
汗水瞬間密布額頭,與冰涼的河水形成鮮明對比。林淵牙關緊咬,憑着三年苦修磨礪出的驚人意志力,死死守着心神,將靈力一遍又一遍地加固,如同在滔天洪水中修築最堅實的堤壩。
墨老靜靜地看着,不時出言提點:“意守丹田,任它狂瀾洶涌,我自錨定中流!”“痛便對了,那是力量在適應你的框架,是骨肉在與新生的靈力重新磨合!”“放緩呼吸,呼吸的節奏,便是靈力的節奏!”
時間在寂靜與隱忍的痛苦中流逝。漸漸地,那狂暴的靈力洪流,在無數次被約束、引導回基礎路線後,開始出現了一絲馴服的跡象。它們依舊強大,卻不再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而是在《基礎鍛體訣》的路徑中,流淌得逐漸順暢、凝練。林淵能感覺到,每一次周天運轉,靈力與經脈、血肉的契合度就增加一分,那種滯澀與刺痛感也隨之減弱。
不知過了多久,林淵周身躁動的靈力微光終於完全內斂,呼吸變得悠長平穩,一呼一吸間,暗河水面竟隨之泛起規律而微弱的漣漪。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眸中精光內斂,氣質少了幾分少年的銳利跳脫,多了幾分山嶽般的沉穩。周身氣息圓融一體,再無半分虛浮不穩。
“墨老,”林淵開口,聲音因三日來的嘶吼有些沙啞,卻透着前所未有的沉穩與堅定,“該回去了。”
雲水鎮的輪廓,家族的紛爭,未解的謎團,等待他的道路……這一切並未因他的突破而改變,但此刻的他,已然不同。他有了力量,有了更明確的傳承,有了必須守護和追尋的目標。
山風呼嘯着灌入洞中,帶來遠處雲水鎮方向隱約的、富有生活氣息的鍾鳴。少年一步踏出山洞,腳步踩在崩落的碎石上,沉穩有力。晨光灑滿全身,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血脈深處,那一聲唯有他自己能清晰感知的、稚嫩卻充滿威勢的龍吟,緩緩平息,卻已深深種下。
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改變他命運的幽深山洞,目光掃過那新開辟出的暗河空間與滿地的碎石,輕聲道:“以後,這裏便叫‘龍魂崖’吧。”
誰又能預知,在許多年後,這個位於蒼茫山脈邊緣、原本無名亦不起眼的斷崖秘洞,會因爲今日少年於此蛻變的傳奇開端,以及後續無數與之相關的風雲際會,成爲整片靈風大陸上,無數武者心目中向往、敬畏、探尋武道至理的——“龍魂聖地”。
一切波瀾壯闊的史詩,往往始於一個寂靜清晨,一個少年踏出山洞時那堅定而充滿未知的一步。
風,依舊在吹。少年的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