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石窗照在王帳的角落。林薇薇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蜷縮在獸皮鋪成的石床上，身上蓋着一塊厚重的、帶着野獸體味的毛皮。她愣了幾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獸世。獅族部落。雷恩的王帳。
她坐起身，身上那套改小的皮衣因爲睡姿而皺巴巴的。脖子上的獸牙項鏈沉甸甸的，提醒着她現在的身份——獅王的“塔莉亞”，一個被標記的、名義上的伴侶。
但至少，她活過了第一個夜晚。
帳篷外傳來部落蘇醒的聲音。薇薇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那個高窗下。今天她感覺身體輕盈了許多——基礎體質強化持續生效，雖然還沒有達到獸人的水準，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樣柔弱不堪。
她意念一動，系統界面在眼前展開。
【個人狀態】
【體質等級：D（穩定）】
【狀態：初孕可能（預估確認時間：6-9天後）】
【當前獸夫：雷恩（獅族，已標記）】
還有至少六天才能確認是否懷孕。六天時間，她必須在這個部落站穩腳跟。
她打開系統空間，取出了昨天獲得的新手禮包物品：消炎藥、止痛藥、衛生用品。然後，她想起了另一件東西——那個小背包。
系統空間只有0.5立方米，已經用了些位置。但那個背包裏的東西，或許比藥品更有用。
“我的背包在哪裏？”她問守在門外的兩個戰士之一。
戰士愣了一下，用獸人語回答：“王收起來了，在儲藏室。”
“我需要裏面的東西。”薇薇說，“請幫我拿來。”
戰士猶豫了。王的命令是保護她，但沒說她可以隨意取用物品。
“就一個小包。”薇薇補充，“裏面的東西對部落有用。”
這句話起了作用。戰士讓同伴繼續守着，自己朝部落中央的一間石屋走去。幾分鍾後，他回來了，手裏拎着那個淺藍色的小背包——已經髒兮兮的，但拉鏈還完好。
薇薇接過背包，心髒莫名地跳快了幾分。這個從現代社會帶來的小包，此刻像一座與過去相連的橋梁。
她回到王帳內，拉開拉鏈，將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手機——黑屏，裂了縫，徹底報廢。她把它放在一邊，心裏一陣刺痛。
口紅——那個紅色的小管子，外殼已經磨損。她擰開蓋子，膏體還完好。
小鏡子——圓形的，帶塑料外殼，邊緣磕掉了一小塊。
還有那包紙巾——白色的塑料包裝，印着某超市的logo，還剩大半包。
以及一些零碎：一支快沒水的圓珠筆，一個薄荷糖的錫紙包裝（糖已經吃完了），一張折起來的超市小票（日期是她穿越那天）。
這些在現代社會微不足道的東西，在這個獸世，卻可能成爲她生存的籌碼。
薇薇首先拿起那包紙巾。她抽出一張，柔軟的白色紙張在粗糙的獸皮襯托下顯得異常精致。她走到角落的水缸邊——那是戰士早上送來的淡水，用大陶罐裝着。她舀了一捧水洗臉，然後用紙巾擦幹。
守在門口的戰士一直用餘光觀察她。當看到那張白色的小紙片吸幹水後依然完整時，他眼中閃過好奇。
薇薇注意到了。她想了想，又抽出一張紙巾，走到戰士面前。
“給你。”她把紙巾遞過去。
戰士警惕地看着這張奇怪的東西，沒有接。
“用來擦東西。”薇薇示範性地用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背，“吸水，幹淨。”
戰士猶豫了一下，接過紙巾。他學着薇薇的樣子在手上擦了擦——他手上有些幹涸的血跡（可能是昨晚戰鬥留下的），紙巾擦過，血跡被抹去一部分，紙張染上了淡紅色。
“軟軟的。”戰士驚訝地說，“比苔蘚好用。”
薇薇心中一動。苔蘚？獸人用苔蘚做清潔？
她繼續展示其他物品。她打開小鏡子，讓戰士看鏡中的自己。戰士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臉，嚇得後退一步，隨即又湊近，好奇地摸着自己的臉。
“這是我？”他問，語氣裏滿是驚奇。
“是的。”薇薇把鏡子遞給他，“送你了。”
戰士愣住了：“給……給我？”
“嗯。”薇薇點頭。一面小鏡子換取一個戰士的好感，這交易很劃算。
戰士小心翼翼地接過鏡子，像捧着什麼珍寶。他反復看着鏡中的自己，又看看薇薇，眼中多了幾分友善。
這時，帳篷外傳來一陣騷動。幾個雌性獸人結伴走過，看到戰士手中的鏡子，都停下腳步。
“那是什麼？亮晶晶的。”
“能照出臉！好清楚！”
“無毛獸給的？她還有嗎？”
薇薇聽到了她們的議論。她想了想，拿出那支口紅。她走到陽光下，在自己手背上畫了一道——鮮紅的顏色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雌性們立刻被吸引了。
“顏色！好漂亮的顏色！”
“能畫在臉上嗎？”
薇薇點頭，對一個看起來最年輕的雌性招手。那雌性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薇薇用口紅在她臉頰上輕輕點了一個紅點——就像古時候的花鈿。
其他雌性發出驚嘆聲。那個被點了紅點的雌性摸着自己的臉，跑到水缸邊照水面倒影，然後開心地轉圈。
很快，消息傳開了。王的異族伴侶有一些神奇的小東西：柔軟的白色“皮”、能清晰照臉的“水片”、還有能把臉畫紅的“顏料”。
越來越多獸人聚集到王帳附近，好奇地張望。守衛的戰士不得不開始維持秩序。
薇薇站在帳篷口，看着這些好奇的獸人。他們的眼神不再完全是排斥和敵意，多了探究和好奇。
這就是她想要的第一步。
中午時分，雷恩回來了。他顯然已經聽說了早上的事，金色豎瞳裏帶着審視。
“你在收買我的族人。”他開門見山。
“我在展示價值。”薇薇平靜地回答，“如果你只把我當一個祭品或者生育工具，那當我沒說。”
雷恩眯起眼。這個異類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跟我來。”他說。
薇薇跟着雷恩走出王帳，穿過部落。所到之處，獸人們都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看着他們。她能感覺到各種目光：好奇、嫉妒、疑惑、羨慕。
雷恩帶她來到部落的河邊——那是生活用水的主要來源。幾個雌性正在洗獸皮，河水渾濁，帶着泥沙。
“我們的水一直這樣。”雷恩說，“雨季更糟，會混入上遊的泥土。幼崽喝了容易生病。”
薇薇蹲下身，仔細觀察河水。確實很渾濁，能看到懸浮的顆粒物。她想起在現代社會看過的野外生存視頻，簡易濾水裝置的做法。
“給我一些東西。”她說，“粗砂、細砂、小石子、木炭，還有一個大陶罐，底部打幾個小孔。”
雷恩皺眉：“你要做什麼？”
“淨化水。”薇薇說，“讓水變幹淨，喝了不生病。”
雷恩盯着她看了幾秒，然後對身邊的戰士下令：“照她說的做。”
半小時後，材料齊了。薇薇在河邊空地上開始搭建濾水裝置。她用一個大陶罐做容器，底部已經按她要求鑽了幾個小孔。她按照從下到上的順序：最底層鋪大石子，然後是小石子，細砂，粗砂，最上層是搗碎的木炭。
獸人們圍成圈看着。有好奇，有懷疑。
“這樣就能讓水變清？”
“怎麼可能，水還是會渾濁的。”
“看她弄得滿手是泥……”
薇薇不理會議論。她讓一個戰士把渾濁的河水倒進濾罐。水流經過層層過濾，從底部小孔流出時——
清澈了。
雖然還不是完全透明，但比原來的渾濁河水幹淨了十倍不止。
圍觀的獸人發出一片驚呼。
“真的變清了！”
“讓我嚐嚐！”
一個膽大的雌性用手接了些過濾後的水，喝了一口：“味道……不一樣了！沒有土腥味！”
雷恩也接了一些，嚐了嚐。金色豎瞳裏閃過驚訝，然後是深思。
“你怎麼知道這個方法？”他問。
“我的世界有這種知識。”薇薇說，“我們叫它‘過濾’。”
她指着濾水裝置，向圍觀的獸人解釋每一層的作用。雖然他們聽不懂“過濾原理”，但能看到實際效果。
“以後取水，先經過這個裝置。”雷恩對負責取水的雌性們下令，“每天清理更換濾材。”
“是，王！”
雌性們看向薇薇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單純的嫉妒或好奇，多了幾分認可。
下午，薇薇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她在部落裏走動時，看到幾個受傷的戰士正在處理傷口——他們直接把某種搗碎的草藥敷在傷口上，然後用髒兮兮的獸皮布包扎。
“這樣會感染。”她對負責治療的祭司助手說。
“感染？”助手不理解這個詞。
“傷口會化膿，會發燒，會死人。”薇薇用最直白的語言解釋，“因爲布不幹淨，草藥也可能有髒東西。”
她回到王帳，從系統空間取出一片消炎藥，碾碎成粉末。然後她要來幹淨的（相對幹淨）熱水和煮沸過的（她堅持要煮沸）獸皮布。
她爲一個手臂有深爪痕的戰士清洗傷口——用煮沸後冷卻的鹽水（她讓戰士去取鹽，結果發現部落的鹽極其珍貴，是從很遠的地方交換來的）。清洗後，她把消炎藥粉末撒在傷口上，再用煮沸過的獸皮布包扎。
“這樣傷口愈合更快，不容易化膿。”她說。
戰士將信將疑，但王的伴侶親自處理，他不敢拒絕。
到了傍晚，那個戰士驚喜地發現傷口不再紅腫疼痛，而且沒有出現以往那種難聞的氣味。
消息再次傳開。
這個無毛獸，會淨化水，會處理傷口。
她不是累贅，不是單純的生育工具。
她有用。
晚上，雷恩回到王帳時，薇薇正在用那支圓珠筆（居然還能寫出一點字跡）在石板上畫畫。她畫的是簡易的衛生示意圖：飯前洗手、傷口要清潔、水要煮沸喝。
雷恩站在她身後看了很久。
“你很聰明。”他說，語氣復雜，“比我想象的聰明。”
薇薇放下筆，轉過身面對他。
“我想和你談談。”她說。
雷恩挑眉。
“我不想被囚禁。”薇薇直視他的金色眼睛，努力不讓聲音發抖，“我不要戰士天天跟着我，不要只能在這個帳篷裏活動。我要自由在部落走動，要能和其他雌性交流，要能做我想做的事。”
“憑什麼？”雷恩問，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憑我能幫你的部落。”薇薇說，“我能淨化水，能教你們更衛生的處理傷口方法，能幫你們解決其他問題——比如鹽。你們缺鹽，對嗎？”
雷恩的眼睛眯了起來。鹽是獅族部落最大的弱點之一。他們依賴與遠方鱗族的交易獲取鹽，但交易代價高昂，雨季時道路斷絕，部落就會陷入缺鹽危機。
“你能解決鹽的問題？”雷恩問。
“也許。”薇薇沒有把話說死，“我需要先了解這裏的植物和礦物。但我的世界有從植物中提取鹽的方法，也有找到鹽礦的知識。”
沉默在帳篷裏蔓延。雷恩看着她，這個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嬌小異類，此刻昂着頭，黑色眼睛裏閃爍着一種他不熟悉的光芒——不是恐懼，不是屈服，而是平等的談判姿態。
許久，雷恩開口：“明天開始，你可以在部落自由活動。戰士會遠遠跟着，不會打擾你。但日落前必須回王帳。”
薇薇心中一鬆，但臉上保持平靜：“還有，我要見昨天那個小獅崽——我救的那個。”
“他叫凱爾。”雷恩說，“是我姐姐的幼崽。她去年狩獵時死了。”
薇薇愣了一下：“抱歉。”
“沒必要。”雷恩轉身走向帳篷另一側，“明天我會讓他來見你。現在，睡覺。”
他躺到石床上，龐大的身軀占據了大半空間。
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獸王身上，感受到一絲……人情味？
她走到石床另一邊，小心地躺下，盡量離他遠一些。
帳篷裏只有一盞獸油燈的光，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雷恩。”她突然開口。
“嗯？”
“如果我懷孕了……”她問，“你會怎麼對我？”
沉默。
然後，雷恩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而認真：“如果你懷了我的幼崽，你就是獅族未來的母親。我會保護你，用我的生命。”
薇薇沒有說話。
她閉上眼睛，腦海中系統界面自動浮現：【當前獸夫：雷恩（獅族，已標記）】
以及那個刺眼的數字：1/100。
保護她？
用不了多久，當他知道系統任務，知道她需要一百個獸夫時，這份“保護”會不會變成鎖鏈，甚至刀刃？
她不知道。
但至少今晚，她爭取到了一點點自由。
一點點，在這個殘酷世界，活下去的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