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咚——”
隔壁床板的慘叫聲很有節奏,像是在給那個正在吟唱的女人伴奏。
劣質旅館的隔音效果約等於無。
江城盯着發黃的天花板,胃裏一陣痙攣。不是餓,是惡心。
這就是窮的味道。
98元一晚的“棺材房”,連空氣裏都飄着發酵的黴菌味。
剛才那一通電話,用“月薪十萬”的大餅暫時堵住了二老的嘴,但這只是飲鴆止渴。白悅那個女人,太懂怎麼拿捏他了。
那是他的軟肋,也是她的籌碼。
只要她手裏還拽着“父母”這根線,江城就是一條被拴住脖子的狗,跑得再遠,只要她一扯繩子,他就得在那兩個老人失望的眼神裏窒息。
不行。
必須要剪斷這根繩子。
即便要連皮帶肉扯下一塊,也得剪!
江城猛地坐起,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慘白如刀。
指尖懸停。解除黑名單。
編輯短信。
沒有歇斯底裏,沒有痛哭流涕,只有把尊嚴敲碎了揉進字裏行間的冷硬。
【白悅,最後一次警告。】
【感情是我們兩個人的爛賬,別把你那些髒手段用到我父母身上。老人善良,不是你道德綁架的工具。】
【這是底線。】
【再敢騷擾二老,我就把你和那個阿三教練在瑜伽房裏的視頻發到家族群,順便打印一千份彩圖貼滿你爸媽的小區。】
【你也不想讓你那對好面子的父母,看看你是怎麼“爲藝術獻身”的吧?】
發送。
看着“發送成功”四個字,江城嘴角扯出一抹嗜血的弧度。
他不拉黑了。
他要留着這條通道,像懸在白悅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手機被扔回床頭,江城仰面躺倒。
閉眼。
哪怕隔壁的動靜震得牆皮簌簌落下,他也要睡。
明天那場相親,不僅是十萬塊的救命錢,更是他作爲“男人”的復活賽。
沒錢,談什麼骨氣?
……
千裏之外,江城濱江豪宅。
水晶吊燈折射出冷冽的光。
白悅穿着真絲睡袍,手裏晃着半杯昂貴的紅酒,嘴角掛着拿捏一切的篤定。
這麼久了,那條狗該急了吧?
“叮!”
屏幕亮起。
“呵,男人。”白悅輕嗤一聲,漫不經心地劃開屏幕,“我就知道……”
“啪!”
高腳杯砸在地毯上,暗紅色的酒液像血一樣濺開。
白悅死死盯着那行字,瞳孔地震。
“江城……你敢威脅我?!”
“你竟然敢威脅我?!”
那個甚至願意爲了她去吃屎的舔狗,竟然要把她的“藝術”公之於衆?還要貼滿小區?
恐懼像毒蛇一樣順着脊背爬上來,但瞬間就被更猛烈的羞惱吞噬。
“我那是爲了比賽!是爲了我們的未來!”
白悅氣得渾身發抖,那套自我洗腦的邏輯再次完美閉環:“Raj大師是專業的!肢體接觸怎麼了?思想髒的人看什麼都髒!”
“好啊江城,既然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等你看到我站在國際領獎台上,身價千萬的時候,我要你跪着爬回來舔我的腳趾!”
白悅抓起手機,手指顫抖地撥通了Raj的電話。
哪怕今晚差點被那個阿三強行“雙修”,哪怕剛才還給了對方一巴掌。
但現在,她需要Raj。
她需要這個跳板,爬上去,狠狠踩死江城那個不知好歹的窮鬼!
……
翌日,魔都南京路,左岸咖啡。
空氣裏彌漫着金錢烘焙過的焦香,這裏連灰塵都在陽光下跳着華爾茲。
江城坐在角落的陰影裏。
爲了省那幾十塊錢的熨燙費,他昨晚用燒水壺的熱氣把這件白襯衫熨了整整半小時。
即便如此,領口依舊有着無法掩蓋的細微磨損。
那是生活的齒痕。
面前這杯68元的藍山咖啡,每一口都苦得像他在喝自己的血。
【叮!宿主狀態掃描……】
【當前任務:第一桶金(倒計時31小時)。】
【顏值評分:8.8(即便身披麻袋,你那張憂鬱的臉也是收割女性荷爾蒙的利器。請記住,你是去相親,時刻保持優雅。)】
【系統提示:真正的海王,能把軟飯吃成硬菜。請開始你的表演。】
江城無視了系統賤兮兮的吐槽,目光像鷹隼一樣鎖死門口。
十萬塊。
哪怕進來的是一頭豬,他也要深情款款地喂它吃半小時飼料。
“叮鈴——”
風鈴脆響。
一道淺藍色的身影推門而入。
沒有想象中的濃妝豔抹,沒有奢侈品的堆砌,也沒有那種“老娘就是來找提款機”的囂張氣場。
簡單的馬尾,淡藍色的棉布長裙,帆布鞋。
臉上只有一層薄薄的底妝,陽光打在她臉上,能看清臉頰上細細的絨毛,幹淨得像是一汪一眼見底的泉水。
女孩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地捏着帆布包的帶子,目光怯生生地掃過全場。
當視線落在江城臉上時,她明顯愣了一下。
那一瞬,江城看到了她眼裏亮起的光。
不是貪婪,是純粹的驚豔。
女孩臉紅了,低着頭,快步朝這邊的預約席走來。
江城放在桌下的手,猛地攥緊。
心髒像是被人重重錘了一拳,一直沉到胃裏。
完了。
地獄開局。
如果來的是個拜金女,或者是那種滿臉寫着欲望的整容怪,他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扮演一個只想走腎不走心的渣男,拿錢走人。
可偏偏……是個小白花。
這種看上去人畜無害、甚至帶着幾分美好的姑娘,才是相親局上最難啃的骨頭。
因爲——騙壞人叫替天行道,騙好人,那叫缺德。
女孩已經走到了桌邊。
她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抬起頭,那雙像小鹿一樣溼漉漉的眼睛看着江城,聲音軟糯,帶着一絲緊張的顫音:
“你……你好,我是林小暖。”
江城看着她幹淨的笑容,喉結滾動。
對不起了,林小姐。
我現在,只想要錢。
江城嘴角一點點勾起,露出了那個練習過無數次的、帶着三分薄涼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心的……
渣男微笑。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