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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器械伸入身體時,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
身體的疼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
心中默念,
“對不起,寶寶。”
“原諒媽媽的自私,不想你出生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裏。”
手術很快結束,在周母的安排下,我從醫生通道離開。
師兄的車早早停在醫院門口等待。
拉開車門坐進去的瞬間,瞬間被車內暖融融的溫度包裹住。
師兄什麼也沒問,只是遞過來一瓶擰開的水,
“熱的。”
車子緩緩啓動,駛離醫院。
看着後視鏡中,醫院白色的建築徹底消失時,
我向後靠進座椅裏,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
坐在暖意融融的車廂裏,聽着車載音響裏我最愛的老歌。
在等紅燈的間隙,師兄時不時給我遞來愛吃的巧克力和零食。
雖然不知道師兄要帶我去哪,但卻莫名的放心。
窗外下雨了,思緒順着噼啪的雨聲回到了十年前。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濃得嗆人,養父鐵鉗般攥住了我的胳膊,
“想想你媽,沒有周家,我不會承擔醫療費。”
我失力的滑坐在醫院的走廊,死死的咬着唇逼退眼眶的溼意。
留校任教的錄取通知就在包裏,可面前是病床上躺着的是媽媽,
一邊是通往未來的光明,一邊是媽媽活着的希望。
就在我幾乎要被這絕望淹沒時,一只手穩穩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抬頭的瞬間就對上了師兄堅定的眼神,
“宋聽絮。”
“不是只有周家一條路。我們一起想辦法。我可以去接更多的項目,可以做家教,我們還可以...”
我到現在還能記得師兄出現時,就像是我黑暗的生活裏的一束光。
可我知道,媽媽的醫療費容不得我任性。
我緩緩地掙脫出自己的胳膊,後退一步。
“十年,我想賭一把。”
“爲媽媽也爲自己。”
這是我對師兄最後說出的話,我看着他眼中的光一點點熄滅。
最終,他無力的垂下手臂,聲音沙啞,
“路還很長...照顧好自己。”
車輛緩緩停在了一處公寓樓下,看我詫異師兄開口解釋,
“這裏是項目部公寓,你先在這休息兩天,不會有人打擾。”
“後天一早的飛機,我們去M國。”
了然的點頭,隨着他進了公寓。
房門打開,玄關的感應燈自動亮起。
“冰箱裏有食材,都是你以前愛吃的。”
師兄走向廚房,拉開櫃門,
“粥我已經預約好了,三小時後會自動煮好。”
他轉身看向我,眼神裏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穩妥的關切。
“臥室在左邊,床單是新換的。”
“還有,阿姨轉到了郊區的療養院,妥善安置好了。”
我想說謝謝,喉嚨卻哽着發不出聲音。
他似乎明白,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膀,
“什麼都別想,你現在只需要好好休息。”
“我就住在隔壁,有事隨時聯系。”
說完這些,他走向門口。
門在身後合上。
我環視這間陌生的公寓,每一處細節都熨帖得恰到好處,仿佛隨時等着我入住。
沒有追問,沒有同情,有的只是沉默的周全。
手機鈴聲突兀的在車廂裏響起,一聲接着一聲。
屏幕上“周時序”三個字亮起、暗下、又亮起。
我快速的將他拉進黑名單,終於獲得片刻安寧。
屏幕緊接着又亮了起來,消息一條條接踵而至,
“聽絮,你在哪?”
“你接電話好不好?別讓我擔心”
“我想見你。”
.......
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堆疊在屏幕中央。
字裏行間,是我從未看見過的深情。
我沒有點開,利落的將發件人拉黑。
內心無波無瀾,原來心死之後,連恨都是多餘的。
看着窗外的雨景,心中默默地倒計時,還有一天我就可以徹底的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