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界當鋪:神君現代典錄》
節點內部,是一個完全違背物理法則的空間。
沒有天空,沒有地面,只有無盡的虛空。虛空中央懸浮着一座巨大的青銅鼎——岷江鼎,鼎足三丈,鼎口如潭,本該散發着鎮壓水脈的湛藍靈光,此刻卻被一層粘稠的黑紅色污血覆蓋。鼎身傾斜,一條鼎足斷裂,斷口處不斷滲出黑色的污水,那些污水滴入虛空,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污染着整個空間。
鼎周圍,七具屍體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姿勢,跪成環形,低垂着頭。他們的血液從心口涌出,在地面——或者說在虛空中——繪出了一個復雜的血色法陣。法陣的每一條紋路都在蠕動,像是有生命般呼吸,每一次“呼吸”都從鼎中抽走一絲靈光,轉化爲更多污血。
周守一懸浮在虛空邊緣,目光掃過這一切,眼神冰冷。
血祭逆陣的變種——“七星奪靈陣”,用七條特定命格的人命,強行奪取節點核心的靈脈之力。這種陣法極其惡毒,不僅污染節點,還會讓七人的怨魂永世困在陣中,不得超生。
他能聽到那些怨魂的哭泣。七個聲音重疊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滿了痛苦、怨恨和不甘。
“救……我……”
“疼……好疼……”
“爲什麼……殺我……”
周守一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印:“安息吧。我會爲你們討回公道。”
他先走向第一具屍體,那是個年輕女孩,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穿着旅遊的沖鋒衣,胸口被利刃貫穿。她的眼睛還睜着,瞳孔裏殘留着臨死前的恐懼。
周守一伸手覆在她額頭上,注入一縷溫和的神力:“歸去吧,這裏不是你該停留的地方。”
女孩的屍體微微顫抖,隨後化作點點白光消散。一縷微弱的魂魄從屍體中升起,對着周守一躬身一禮,然後緩緩消失在虛空中——她進入輪回了。
接下來是第二個,第三個……
每淨化一具屍體,血色法陣的光芒就黯淡一分。但周守一能感覺到,陣法的核心在抗拒。有人在遠程操控這個陣法,試圖阻止他。
當淨化到第五具屍體時,異變突生!
剩餘的兩具屍體突然同時抬頭,眼眶中燃燒着幽綠色的火焰。它們站起身,動作僵硬但迅捷,撲向周守一。
不是屍變,而是被遠程操控的屍傀。
周守一沒有躲閃,只是抬手在空中虛畫。金色的符文浮現,化作兩道鎖鏈,精準地纏住兩具屍傀的脖頸。
“破。”
鎖鏈收緊,屍傀的身體僵住,隨後癱軟倒地。但操控它們的力量並沒有消散,反而更加狂暴地涌向岷江鼎。
鼎身劇烈震動,更多的黑色污水噴涌而出,整個空間開始不穩定地扭曲。虛空邊緣出現裂縫,透過裂縫能看到外面真實的岷江江水——節點要崩潰了!
一旦節點崩潰,積蓄千年的靈脈之力會瞬間爆發,威力不亞於一場七級地震,整個都江堰景區都會被摧毀,下遊的成都平原也會受災。
“重樓……”周守一咬牙,“你果然留了後手。”
他不再保留,雙手快速結印,眉心那道金色紋路爆發出刺目的光芒。三成神力全部調動,在身前凝聚成一柄三丈長的金色巨劍。
“以昆侖之名——斬!”
巨劍劈下,不是劈向鼎或屍體,而是劈向虛空中的某一點——那是陣法的核心節點,所有能量的匯聚處。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在虛空中回蕩。金色與血色的光芒激烈碰撞,空間像玻璃一樣出現無數裂痕。但血色法陣終於被斬開了。
七具屍體同時化作飛灰,血色紋路寸寸斷裂。岷江鼎停止了噴涌黑水,但依然傾斜着,斷足未復。
周守一吐出一口血——剛才那一劍幾乎耗盡了他剛恢復的神力。但他不能停。
他飛到岷江鼎旁,雙手按住鼎身。觸手的瞬間,他感受到鼎中傳來的痛苦和虛弱——這件他三千年前親手煉制的法器,已經有了微弱的器靈意識,此刻正在向他求救。
“堅持住。”周守一輕聲說,將最後的神力注入鼎中。
金色的光芒從鼎身內部亮起,驅散表面的污血。斷裂的鼎足開始緩慢再生,一寸寸長出新的青銅。這個過程很慢,因爲需要消耗大量的靈脈之力,而節點現在極度虛弱。
周守一必須引導外界的水脈靈氣進來,補充消耗。
他閉上眼睛,神念穿透節點,連接外界的岷江。滾滾江水奔流不息,蘊含着千年積累的水之精華。他以神力爲引,將這些精華緩緩導入節點,注入岷江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鼎足完全再生,鼎身扶正,表面的污血徹底淨化。岷江鼎重新散發出湛藍色的靈光,光芒如漣漪般擴散,修復着空間中的裂痕,驅散殘留的陰氣。
節點穩定下來了。
周守一鬆了口氣,正要收回神念,突然——
鼎中傳來一段模糊的記憶碎片!
不是器靈的記憶,而是這座鼎三千年來記錄下來的畫面。畫面快速閃回:唐朝的工匠將鼎埋入江底、宋朝的道士加固封印、明朝的洪水沖毀堤壩時鼎發出的光芒保護了村莊、民國時期有人試圖盜鼎卻離奇死亡……
最後,是三年前的一段畫面。
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都江堰的魚嘴處,對着江水低語。他的面容模糊,但周守一認出了那雙眼睛——重樓。
重樓在念誦某種咒文,隨着咒文的進行,岷江鼎開始輕微震動。鼎身的靈光中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黑線,像頭發絲一樣,幾乎看不見。
那是污染的開始。
原來重樓三年前就開始布局了。他不僅抓了林晚照,還同時對多個節點下手,只是有的快有的慢。
畫面繼續閃動。
一個月前,那個哭喪道人帶着七個人來到江邊。七個人眼神空洞,像是被控制了神智。哭喪道人用匕首剖開他們的胸口,將他們的血灑在江灘上,然後念咒打開節點入口,將屍體拖進去……
畫面到此爲止。
周守一收回神念,臉色陰沉。
重樓的計劃比他想象的更周密、更狠毒。他不是臨時起意,而是布局了整整三年,甚至更久。
必須加快速度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恢復正常的岷江鼎,轉身劃開空間通道,離開了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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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灘上,陳墨和王術(林晚照)正焦急等待。
已經過去四十分鍾了,節點入口的那道金光門依然緊閉,裏面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岷江的水聲,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喧囂。
“陳道長,周先生不會有事吧?”王術(林晚照)忍不住問。
“應該不會。”陳墨雖然這麼說,但緊握的拳頭暴露了他的緊張,“神君的實力剛才我們都看到了,那個哭喪道人根本不堪一擊。節點裏的問題應該難不倒他……”
話音未落,金光門突然打開了。
周守一走出來,臉色比進去時蒼白了些,衣襟上還有血跡。但他身上的氣息更加深邃了,像是經過一場錘煉,將新獲得的神格碎片徹底融合。
“解決了。”他簡單地說,“節點穩定了,岷江鼎也修復了。但我們需要立刻離開這裏。”
“爲什麼?”陳墨問。
“我剛才讀取了岷江鼎的記憶,發現重樓三年前就開始污染節點了。”周守一看向都江堰下遊的方向,“而且,他今晚不止派了哭喪道人一個。還有另一批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幾輛黑色越野車沿着江邊公路疾馳而來,車燈刺破夜色,停在距離他們百米外的空地上。車門打開,下來十幾個穿黑衣的人,手裏都拿着武器——不是槍械,而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法器。
爲首的是個女人,三十歲左右,穿黑色皮衣,長發扎成高馬尾,手裏握着一根九節鞭。鞭身泛着幽藍色的光,顯然是件不俗的法器。
“陰山派,九節鞭羅刹。”女人自報家門,聲音冷冽,“周守一,你殺了哭喪師弟,還破壞了主上的血祭陣法。今天,你走不了了。”
周守一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十幾個人。這些人的修爲都不弱,最差的也有築基初期,爲首的女人更是達到了築基巔峰,離金丹只差一步。
在末法時代,這已經是相當強大的戰力了。
“重樓手下真是人才濟濟。”周守一淡淡道,“但就憑你們,還留不住我。”
“加上這個呢?”九節鞭羅刹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鈴鐺,鈴鐺表面刻滿詭異的符文。
她輕輕一搖。
“叮鈴——”
鈴聲不響,但整個空間突然凝固了!不是時間停止,而是某種強大的束縛力場,將周守一三人的動作放慢了十倍!
“縛靈鈴!”陳墨驚呼,“這是陰山派的鎮派之寶之一,能束縛一切靈體行動!我們的神魂被壓制了!”
確實,周守一感覺自己的神念運轉變得極其緩慢,像是陷入了泥潭。連調動神力都變得困難。
“動手!”九節鞭羅刹下令。
十幾個黑衣人同時出手,各種法術、法器劈頭蓋臉砸來。火球、冰錐、毒霧、飛劍……雖然威力不算太大,但數量太多,而且周守一三人現在行動遲緩,很難全部躲開。
“躲我身後!”周守一喝道,強行撐開一個金色護罩。
“轟轟轟——”
各種攻擊砸在護罩上,爆發出刺目的光芒。護罩劇烈晃動,表面出現裂痕。周守一嘴角又溢出血——他現在的狀態,撐不了多久。
“不能這樣下去。”林晚照控制着王術的身體說,“陳道長,你懂陣法,能不能幹擾那個鈴鐺?”
“我試試!”陳墨從懷中掏出幾張符籙,咬破指尖在符上快速畫符。他畫的是“破邪符”,專門克制陰邪法器。
符成,他猛地擲出:“破!”
幾張符籙化作金光,射向九節鞭羅刹手中的縛靈鈴。但對方早有防備,九節鞭一揮,鞭影如龍,將符籙全部抽碎。
“雕蟲小技。”九節鞭羅刹冷笑,再次搖鈴。
這一次,鈴聲變得尖銳刺耳。陳墨和王術(林晚照)同時抱頭慘叫——他們的神魂修爲較弱,承受不住這種直接攻擊魂魄的鈴聲。
周守一眼中寒光一閃。
他不再保留。
雖然神力運轉緩慢,但他還有別的手段。
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精血在空中化作三個血色符文,每個符文都散發着恐怖的氣息。
“燃魂咒……”九節鞭羅刹臉色大變,“你瘋了?!這種禁術會永久損傷神魂——”
“那又如何?”周守一冷笑,“只要能殺了你們,值了。”
三個血色符文飛向三個方向,落入黑衣人人群中。
“爆。”
輕飄飄一個字。
“轟!轟!轟!”
三聲巨響,不是物理爆炸,而是神魂層面的沖擊波。十幾個黑衣人同時慘叫,七竅流血,神魂遭受重創,癱倒在地失去了戰鬥力。
只有九節鞭羅刹修爲較高,勉強撐住了,但也是臉色慘白,手中的縛靈鈴都差點脫手。
“你……你這個瘋子……”她恐懼地看着周守一。
燃魂咒是真正的禁術,以燃燒施術者自身的神魂爲代價,爆發出遠超當前修爲的殺傷力。一般修行者哪怕知道咒語也不敢用,因爲輕則修爲倒退,重則神魂潰散,形神俱滅。
周守一此刻確實感覺神魂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眉心那道金色紋路都黯淡了許多。但他撐着沒倒下,一步步走向九節鞭羅刹。
“現在,告訴我重樓在哪。”
“我……我不知道……”九節鞭羅刹後退,“主上的行蹤只有幾位護法知道,我只是外圍弟子……”
“那留你何用?”
周守一抬手,指尖凝聚出一道金色劍氣。
“等等!”九節鞭羅刹尖叫,“我知道一件事!主上……主上最近在找一個地方!叫‘歸墟之眼’!他說找到那裏,就能定位歸墟之門!”
歸墟之眼?
周守一心中一動。歸墟之門是傳說,歸墟之眼更是連他都沒聽說過的概念。
“在哪?”
“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主上派了很多人去查,好像在……在南海那邊。”九節鞭羅刹急忙說,“我還聽說,要打開歸墟之眼,需要三樣東西:神核、守印人的血脈、還有……還有一件叫‘輪回鏡’的法器。”
輪回鏡?
周守一瞳孔收縮。那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那是地府閻羅殿的鎮殿之寶,能照見前世今生,打開輪回通道。重樓連這個都想染指?
“輪回鏡在哪?”
“據說在……在泰山地府入口附近,被一個守墓人看守着。”九節鞭羅刹說到這裏,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剛才用的是燃魂咒,神魂應該極度虛弱才對,爲什麼還能……”
她話沒說完,周守一已經一劍刺穿了她的心髒。
“因爲我是神。”周守一抽回劍氣,看着女人倒下,“神的恢復力,不是你這種凡人能理解的。”
其實他在說謊。燃魂咒的反噬確實嚴重,他現在神魂劇痛,連站都勉強。但絕不能示弱。
他轉身看向陳墨和王術(林晚照)。兩人已經從鈴聲的沖擊中恢復過來,但臉色都不好看。
“還能走嗎?”周守一問。
“能。”陳墨咬牙站起來。
王術(林晚照)也點頭,但身體晃了一下——剛才鈴聲對林晚照的殘魂傷害更大。
周守一走過去,伸手在她眉心一點,注入一絲神力:“暫時穩住了,但需要盡快溫養。我們回當鋪。”
“當鋪?”陳墨一愣,“回燕京?”
“嗯。”周守一說,“我需要休整幾天,處理燃魂咒的反噬。而且當鋪裏有些東西,能幫助林晚照溫養殘魂。”
他看着滿地呻吟的黑衣人:“這些人不用管,會有人來處理。我們走。”
三人迅速離開江灘,消失在夜色中。
半小時後,幾輛救護車和警車趕到現場——是景區保安報的警,說聽到爆炸聲。但等他們到達時,只找到十幾個昏迷不醒、精神失常的人,還有一個已經死亡的女人。現場沒有爆炸痕跡,也沒有打鬥痕跡,只有江灘上一些奇怪的紋路,像是用血畫的,但很快就被江水沖走了。
案子成了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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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燕京梧桐街九號。
當鋪二樓的靜室裏,周守一盤膝坐在蒲團上,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他在運轉昆侖秘傳的“養神訣”,修復燃魂咒帶來的神魂損傷。
這個過程很慢,而且痛苦。就像用鈍刀一點點刮去神魂上的腐肉,再讓它慢慢再生。但他必須忍,因爲接下來還有更艱難的戰鬥。
隔壁房間,王術躺在床上,林晚照的殘魂暫時沉睡了,由王術主導身體。陳墨在樓下看守當鋪——雖然掛着“暫停營業”的牌子,但偶爾還是會有老顧客來敲門。
下午三點,周守一結束調息,睜開眼睛。
神魂的損傷修復了三成左右,勉強能正常行動了,但戰鬥力大打折扣,短時間內不能再動用大型法術。眉心那道金色紋路也黯淡了許多,需要時間來重新點亮。
他下樓時,看到陳墨正坐在當鋪的櫃台後,翻看着一本古籍。是周守一從博古架上取下來的,關於歸墟的記載。
“找到有用的信息了嗎?”周守一問。
“有一點。”陳墨指着書中的一段,“這裏說,‘歸墟者,萬物終結之所,亦爲新生之始。有眼可窺門徑,然非有緣者不得見’。意思是歸墟之眼確實是進入歸墟之門的通道,但需要特殊的緣分才能看見。”
“緣分……”周守一沉吟,“可能是特定的血脈,或者特定的時間,或者特定的儀式。”
“還有這個。”陳墨翻到另一頁,“‘輪回鏡照歸墟眼,神核爲鑰開天門’。如果九節鞭羅刹說的是真的,那重樓需要輪回鏡和神核,再加上守印人血脈,才能打開歸墟之眼,進入歸墟之門。”
周守一點頭:“所以他的完整計劃是:中秋之夜,用守印人的血和命魂打開封印,奪取神核。然後去泰山找輪回鏡,再去南海找歸墟之眼,最後用三樣東西打開歸墟之門,帶着神核去所謂的‘上界’。”
“他爲什麼一定要去上界?”王術從樓梯上走下來,她已經醒了,“在地球用神核建立新秩序不行嗎?”
“可能有兩個原因。”周守一說,“第一,地球現在是末法時代,靈氣稀薄,神核在這裏無法發揮全部威力。第二,上界可能有什麼他需要的東西——更高的層次,更強大的力量,或者……某個他想見的人。”
“瑤光仙子?”王術脫口而出。
周守一沉默。
三千年前,瑤光仙子魂飛魄散,按理說已經徹底消失在三界六道中。但如果有地方能讓她復活,那一定是更高層次的“上界”。那裏可能存在着連神明都無法理解的法則和力量。
如果重樓做這一切是爲了復活瑤光……
周守一心情復雜。他理解那種想復活摯愛之人的執念,但用千萬人的性命爲代價,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不管他的動機是什麼,我們都必須阻止他。”周守一最終說,“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歸墟之眼的具體位置,也不知道輪回鏡在哪裏。而且時間不多了,離中秋還有四十五天。”
陳墨皺眉:“四十五天,要找到剩下的守印人,阻止重樓奪取神核,還要找到輪回鏡和歸墟之眼……這幾乎不可能。”
“所以我們需要幫手。”周守一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街道,“趙明軒和王教授那邊應該快到廣州了。等他們聯系上秦九和苗小竹,我們再聯系楚江河和石敢當。六個人,加上我們三個,就有九個守印人了。”
“還差四個。”
“那四個……”周守一沉吟,“上海陸離,哈爾濱韓冬,烏魯木齊賀蘭雪,還有……長沙白露。這四個可能最難找,也最難說服。”
他轉身看向陳墨:“陳道長,你在道門有沒有人脈?能不能幫忙找找這幾個人?”
“我試試。”陳墨點頭,“道門有個內部的情報網絡,雖然平時不怎麼用,但查幾個人的下落應該不難。不過需要時間。”
“時間我們最缺,但也沒有辦法。”周守一嘆氣,“先盡力而爲吧。”
正說着,當鋪的門鈴突然響了。
三人同時一愣。
門口的牌子上明明寫着“暫停營業”,誰會這時候來?
陳墨走到門後,透過貓眼看了看,回頭小聲說:“是個老太太,看起來七八十歲,穿得很樸素,手裏提着一個布包。”
周守一感應了一下門外,沒有感覺到惡意或特殊能量波動,就是個普通的老人。
“開門吧。”他說,“既然來了,就是緣分。”
陳墨打開門。
門外果然站着一位老太太,頭發全白,但梳理得整整齊齊,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褂子,腳上是老北京布鞋。她手裏提着一個舊布包,包口用繩子系着,裏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麼。
“請問……這裏是萬界當鋪嗎?”老太太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但很溫和。
“是的。”周守一走過來,“老人家,我們這幾天暫停營業,您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過幾天再來。”
“等不了幾天了。”老太太搖頭,“我……我想當件東西,換我孫子一條命。”
周守一眼神一凝。
這種話他聽過太多,但每次聽到,心裏還是會沉重。當鋪的交易,從來都是等價交換,但生命的價值,如何衡量?
“進來說吧。”他側身讓開。
老太太走進當鋪,在陳墨搬來的椅子上坐下。她的動作很慢,很小心,像是一不小心就會散架。王術給她倒了杯熱水,她感激地點頭。
“老人家,您貴姓?”周守一問。
“姓白。”老太太說,“我叫白秀英。”
白?
周守一和陳墨對視一眼,都想到了那個名字——長沙白露,第十三位守印人,也姓白。
“白奶奶,您孫子怎麼了?”王術輕聲問。
“得了怪病。”白秀英的眼睛紅了,“醫院查不出病因,就說身體各項指標都在下降,像是……像是生命力在流失。我帶他看了好多醫生,都沒用。後來……後來我做了個夢,夢裏有個人告訴我,來萬界當鋪,用我家的傳家寶,能換我孫子三年陽壽。”
又是托夢。
周守一皺眉。這是第三次了——趙明軒、王術的父親,現在又是這位白奶奶。都是有人托夢指引他們來當鋪。
是守墓人?還是另有其人?
“您家的傳家寶是什麼?”周守一問。
白秀英解開布包,從裏面取出一個木盒。盒子是紫檀木的,巴掌大小,表面光滑,應該有些年頭了。
她打開盒子。
裏面是一枚玉佩,通體雪白,雕成一只展翅的仙鶴,鶴眼是兩顆細小的紅寶石,栩栩如生。玉佩散發出淡淡的寒氣,觸手冰涼。
周守一看到玉佩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
這不是普通的玉佩。
這是“鶴鳴佩”,他當年賜予白家先祖的信物,不僅是守印人的憑證,更是一件強大的法器——能調動寒冰之力,鎮壓邪祟。
而且,玉佩內部,他感應到了……
第三塊神格碎片的氣息!
雖然很微弱,被玉佩本身的寒氣掩蓋,但他不會認錯。這塊碎片很小,可能只有指甲蓋的十分之一大,但確實存在。
“這玉佩……是您家祖傳的?”周守一問。
“是啊。”白秀英點頭,“我奶奶傳給我媽,我媽傳給我,說是白家祖上傳下來的,要世代守護,不能丟。但現在……我孫子快不行了,什麼東西都比不上他的命重要。”
周守一接過玉佩,仔細感應。碎片確實在裏面,但被封印得很深,需要用特殊手法才能取出。
“您孫子叫什麼?生辰八字是多少?”
“白子軒,2008年農歷七月初七子時生。”
周守一掐指一算,眉頭皺得更緊了。
七月初七,乞巧節,又是子時,這是純陰命格。和白露一樣——等等,白露也是七月初七生?
“您孫女……是不是叫白露?”周守一試探着問。
白秀英驚訝地抬頭:“您怎麼知道?露露是我孫女,在長沙工作。您認識她?”
“不認識,但聽說過。”周守一說,“白奶奶,您孫子這病,可能不是普通的病。”
他站起身:“我能跟您回家看看您孫子嗎?有些事情,需要當面確認。”
白秀英愣了愣,隨即激動地站起來:“您……您願意幫我?”
“不一定能治好,但我會盡力。”周守一說,“至於這塊玉佩……我先不收。如果我能治好您孫子,您再決定要不要當掉它。”
“謝謝……謝謝您……”白秀英眼淚流下來,就要下跪。
周守一連忙扶住她:“不必如此。陳道長,你看着店。王術,你跟我一起去。”
“我也去。”陳墨說,“萬一遇到什麼情況,多個人多個照應。”
周守一點頭:“也好。”
三人跟着白秀英離開當鋪,上了她來時坐的出租車。車子在燕京的老胡同裏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個破舊的四合院門口。
院子裏很安靜,只有幾間平房,看起來已經很久沒修葺了。白秀英領着他們走進最裏面的一間屋子。
屋子裏光線昏暗,彌漫着一股中藥味。床上躺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紫,呼吸微弱。他閉着眼睛,像是在沉睡,但眉頭緊鎖,顯然在承受痛苦。
周守一走到床邊,伸手按在少年額頭上。
神念探入的瞬間,他就明白了。
不是病。
是詛咒。
一種極其惡毒的“奪命咒”,在緩慢抽取少年的生命力和魂魄,轉化爲某種能量。這種咒術很隱蔽,現代醫學儀器根本檢測不出來。
而且,詛咒的核心,連接着……
長沙方向。
“白露在哪裏工作?”周守一忽然問。
“在……在長沙的一家殯儀館,做化妝師。”白秀英說,“怎麼了?”
周守一沒回答,而是繼續感應。詛咒的源頭確實在長沙,而且和白露有關——不,準確說,詛咒是通過白露施加到白子軒身上的。有人控制了白露,用她的血脈爲媒介,對血緣最近的親人下咒。
“您最近有沒有聯系過白露?”他問。
“三個月前通過一次電話,她說工作忙,之後就沒消息了。”白秀英擔憂道,“我也打不通她電話,以爲她換號碼了沒告訴我……”
周守一收回手,臉色凝重。
“白奶奶,您孫子中的不是病,是咒。而下咒的人……可能控制了您的孫女。”
白秀英如遭雷擊,癱坐在椅子上:“露露她……怎麼會……”
“重樓的人。”陳墨咬牙,“他們在收集守印人血脈,白露是第八節點守印人,肯定是他們的目標。控制了她,就能用她的血脈做很多事,包括對她的親人下咒。”
周守一點頭:“而且這個詛咒很巧妙,不會立刻致死,而是緩慢抽取生命力。這符合重樓的風格——他要留活口,等到中秋之夜,用完整的血脈和命魂來完成儀式。”
“那……那我孫子還有救嗎?”白秀英顫抖着問。
“有。”周守一說,“但要先找到白露,解除她身上的控制。否則就算我暫時壓制了詛咒,對方也能再次激活。”
他看向床上的少年:“我現在可以暫時封印詛咒,讓他恢復一些,至少能醒過來正常生活。但要徹底解除,必須找到白露。”
“求求您……救救他們……”白秀英老淚縱橫。
周守一從懷中取出一張金色的符紙,咬破指尖,用神血在符上畫下一個復雜的符文。然後他將符紙貼在少年眉心。
“封!”
符紙化作金光,沒入少年體內。少年身體微微一震,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
幾秒後,他睜開了眼睛。
“奶奶……”聲音很虛弱,但清晰。
“子軒!”白秀英撲到床邊,抱住孫子,泣不成聲。
周守一退到一邊,對陳墨和王術說:“準備一下,我們去長沙。”
“現在?”陳墨問。
“嗯。”周守一看着手中的鶴鳴佩,“白露可能已經落在重樓手裏,我們必須盡快救她。而且……”
他頓了頓:“這塊玉佩裏的神格碎片,也需要取出。有了它,我的實力能再恢復一些,救人的把握更大。”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又一場救援,即將開始。
而時間,只剩下四十四天。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