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裂隙的警報拉響後七分鍾，整個國家的戰爭機器開始轉動。
陳鋒站在基地指揮中心的全息沙盤前，看着代表裂隙的紅色光斑在太平洋深處不斷擴張。實時數據顯示，直徑已經達到3.8米，而且擴張速度還在加快。
“潛艇部隊呢？”趙振國問道。
“三艘攻擊核潛艇正在全速趕往坐標點，”許衛國中將盯着屏幕，“最快的一艘‘長江號’需要四小時抵達。但問題是……那是在馬裏亞納海溝，深度一萬一千米。我們的潛艇最大潛深只有六百米。”
“無人機？”
“已經發射了十二架深海探測無人機，”技術員報告，“但海溝環境復雜，強水流、低溫、高壓……無人機最多能堅持兩小時。”
陳鋒調出裂隙的能量波形分析，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波形……和T-079位面的晶石輻射一模一樣。這不是自然形成的裂隙，是有人用類似技術故意打開的。”
“那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李維問。
“只能是他。”陳鋒放大波形細節，“你們看，裂隙邊緣的能量頻率有規律性脈沖——這是人工維持的跡象。他在用某種裝置，讓裂隙保持穩定擴張。”
趙振國轉向通訊台：“X位面的偵察隊撤回沒有？”
“正在撤回，”操作員回答，“通道關閉倒計時三分鍾。劉浩隊長報告，觀察站外的無面人數量增加到十四個，但都在一公裏外靜止不動，像是在……觀察。”
“讓他們趕緊回來。”趙振國下令，“撤回後全員進行強制隔離，沈教授負責認知污染篩查。我們需要那支隊伍保持戰鬥力。”
三分鍾後，傳送區。
暗灰色的霧氣通道開始收縮。八個身影踉蹌着從通道中跌出，劉浩最後一個撤回，反手朝通道扔了個什麼東西——是一枚高熱燃燒彈。
通道關閉，燃燒彈在最後一秒引爆，切斷了可能存在的能量追蹤。
“醫療隊！”陳鋒沖過去。
隊員們狀態很糟。雖然身體沒有明顯外傷，但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渙散，呼吸急促。張磊甚至開始無意義地重復一句話：“它們在看……它們一直在看……”
沈澤淵教授帶着醫療團隊快速介入。認知防護項圈的數據被導出，顯示所有隊員在撤離前都經歷了至少三次重度認知幹擾。
“強制鎮靜，”沈澤淵下令，“注射B型神經穩定劑。我需要他們的大腦進入深度休息狀態，至少十二小時。”
“十二小時太長了，”劉浩努力保持清醒，“太平洋那邊……”
“你現在的狀態去了也是送死。”沈澤淵不容置疑，“認知污染如果不及時清除，會留下永久性後遺症。躺下。”
隊員們被送往醫療中心。陳鋒看着他們被推走的背影，感到一陣無力。
“小陳，”趙振國走過來，“我們需要你分析X位面帶回的數據。那些無面人、認知污染機制、還有它們和太平洋裂隙的聯系——每一點信息都可能決定戰局。”
陳鋒點頭：“我馬上去實驗室。”
但他剛轉身，手環突然震動——不是警報，而是一條從未出現過的信息：
**【檢測到主動通訊請求】_
**【來源：未知（使用主神空間基礎協議）】_
**【是否接收？】_
陳鋒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向趙振國，對方也看到了手環上的提示。
“安全環境下接收，”趙振國做出決定，“李維，準備信號追蹤和幹擾。如果是那個年輕人，我們要反制。”
一分鍾後，基地最底層的信號隔離室。
陳鋒坐在椅子上，周圍是三層電磁屏蔽層。李維和兩名技術人員在隔壁監控室，準備隨時切斷通訊。
“接收。”
手環投射出一道光幕。光幕裏出現的不是那個年輕人，而是一個……房間。
看起來像是普通公寓的客廳，有點亂，沙發上扔着幾件衣服，茶幾上有泡面桶。光線昏暗，看不清細節。
然後，一個人走進畫面。
果然是那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他看起來二十四五歲，面容清秀，甚至有點學生氣。但眼神很冷，像冰。
“陳鋒，對吧？”年輕人開口，聲音透過手環傳出，有些失真，“或者該叫你……守望者先生？”
“你是誰？”陳鋒反問。
“你可以叫我‘旅人’，”年輕人笑了笑，笑容裏沒有溫度，“畢竟，我們都在不同的世界裏旅行。”
“太平洋裂隙是你打開的？”
“是我加速的，”旅人糾正，“它本來就會自然形成，我只是……推了一把。畢竟，等待太無聊了。”
陳鋒握緊拳頭：“你想幹什麼？”
“我想……”旅人頓了頓，“邀請你玩個遊戲。”
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面是普通的城市夜景，但陳鋒注意到一個細節——街對面的廣告牌上寫的不是中文，而是某種類似拉丁字母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文字。
“你在其他位面？”陳鋒問。
“我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旅人沒有正面回答，“遊戲規則很簡單：太平洋裂隙會在七十二小時內完全穩定，到時候，X位面的‘訪客’會大規模涌入地球。你的任務，就是阻止它們。”
“這就是你的目的？毀滅地球？”
“毀滅？不不不。”旅人搖頭，“是篩選。主神空間破碎後，散落的碎片落入了不同文明。有些文明選擇合作——像你，上交國家，搞什麼‘文明守望’。有些文明選擇對抗——像我，利用碎片力量強化自己，探索位面，尋找……更大的真相。”
他轉身面對鏡頭：“但不管是合作還是對抗，我們這些碎片持有者，最終都要面對同一個問題：主神爲什麼會破碎？那些完整記錄的位面，爲什麼一個個都在崩潰？T-079的喪屍病毒，X位面的認知污染……這些難道都是巧合？”
陳鋒沉默。這些問題，他也想過。
“所以我打開裂隙，把X位面的東西引過來，”旅人說，“是想看看，當兩個崩潰中的文明相遇，會發生什麼。是融合？是毀滅？還是……找到新的出路？”
“你拿幾十億人的生命做實驗？”陳鋒的聲音壓抑着憤怒。
“生命？”旅人笑了，“陳鋒，你在T-079位面看到那些喪屍時，會覺得他們還算是‘生命’嗎？你在X位面看到那些無面人時，會覺得他們還有‘自我’嗎？文明走到盡頭時，活着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他靠近鏡頭，眼睛在昏暗光線中閃着異樣的光：“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碎片裏，有一段完整記錄。關於主神空間破碎前，執行的最後一個任務。”
“是什麼？”
“它要抹殺一個即將突破位面壁壘的文明。”旅人一字一句地說，“而那個文明……就是我們現在的地球。”
陳鋒渾身一震。
“主神系統的設計者，或者說，創造者，有一個基本原則：任何文明，在發展到能夠主動跨越位面前，都必須被評估。通過評估的，成爲‘守望者’候選。沒通過的……抹除。”
旅人頓了頓：“但就在要抹除地球文明時，主神自己……碎了。爲什麼？是被攻擊了？是內部故障？還是……它發現了什麼讓它必須自毀的東西？”
他退後幾步：“這個遊戲，就是我的尋找答案的方式。如果你能守住太平洋裂隙，證明地球文明有資格繼續存在，那我或許會考慮合作。如果守不住……”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清楚。
“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陳鋒問。
“因爲孤獨。”旅人的語氣第一次有了一絲波動，“一個人守着秘密，守着力量，守着無數個世界的真相……太孤獨了。我需要一個對手，一個能理解這一切的對手。”
通訊突然中斷。
不是旅人主動切斷的，而是被強行幹擾——監控室裏，李維發現了異常信號滲透，啓動了緊急屏蔽。
“追蹤到了嗎？”陳鋒沖出隔離室。
“坐標在……東海市郊區，”技術人員報告，“但可能是假地址。對方用了至少三層跳轉代理，真實位置無法確定。”
趙振國臉色鐵青：“把通訊錄音傳給我。陳鋒，你先去分析X位面數據。我們只有七十二小時——不，現在只剩七十一小時三十七分鍾了。”
陳鋒離開指揮中心，走在基地的長廊裏，腦子亂成一團。
旅人的話像炸彈一樣在他腦海裏回響：主神要抹殺地球？爲什麼？地球文明做錯了什麼？或者說……將要做什麼？
還有T-079位面的晶石、X位面的認知污染、太平洋裂隙的提前打開……這一切，背後是不是有一條共同的線索？
他走到實驗室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
周明和沈澤淵已經在裏面了。X位面帶回的十三個晶體存儲裝置整齊排列在分析台上，其中三個已經被接入解碼設備。
“小陳，你來得正好，”周明指着屏幕，“我們破譯了第一個存儲器的表層數據。裏面是……日志。”
“誰的日志？”
“觀察站最後的駐守人員，”周明調出一段文字記錄，時間是……三百二十七年前。
**【記錄日期：紀元212，循環周期47】_
**【記錄者：觀察員7號】_
**【今日觀測到‘灰燼平原’邊緣出現新的融合個體。數量：3。融合進度：完全。特征：無面化，集體意識同步率98.7%。】_
【分析：認知污染擴散速度超預期。建議提升隔離等級至‘深紅’。】_
往下翻，是更多的記錄。每一條都更絕望：
**【紀元215，循環周期12】_
【駐守人員減少至11人。3號、8號、12號出現早期感染症狀。已實施隔離。】_
**【紀元216，循環周期3】_
【8號今早完成無面化。他在最後時刻說：我看見了……所有的記憶都在那裏……連成一片……很美。】_
**【紀元217，循環周期19】_
【只剩我一人了。其他人都已融合。他們每天站在觀察站外，等我出去。不是在威脅，是在……邀請。】_
**【紀元218，循環周期1】_
【今天我做了決定。我要打開氣密門。不是投降，是想知道……融合之後，到底是什麼感覺。】_
**【最後記錄：】_
【如果後來者看到這條信息，請記住——污染不是病毒，不是武器，是進化。痛苦、孤獨、恐懼……所有這些‘自我’帶來的負擔，在融合後都會消失。我們不是被污染了，我們是……自由了。】_
記錄到此結束。
實驗室裏一片死寂。
“這算什麼？”周明打破沉默，“那些無面人，曾經都是像我們一樣的探索者？他們自願放棄了自我，融入了集體意識？”
沈澤淵看着記錄，臉色蒼白：“不是自願。是認知污染改變了他們對‘自我’的認知。他們把失去個體意識當成‘自由’，把融入集體當成‘進化’……這是最可怕的污染——它讓你心甘情願地接受毀滅。”
陳鋒想起旅人的話：“兩個崩潰中的文明相遇……”
T-079位面，喪屍病毒凍結了意識。
X位面，認知污染抹除了自我。
而地球呢？
如果太平洋裂隙守不住，X位面的無面人涌入，地球文明會變成什麼樣？
“我需要見趙將軍，”陳鋒轉身，“現在。”
他有種可怕的預感：旅人打開裂隙，不只是爲了“篩選”。
更像是在……準備一場儀式。
一場讓三個崩潰文明，以某種方式融合的儀式。
而太平洋深處，那些灰白色的手，已經爬出了裂隙。
第一只無面人，正式踏上了地球的土地。
在深海攝像機的畫面裏，它站在裂隙邊緣，緩緩抬起沒有五官的臉，朝向漆黑的海水
像是在感知
像是在等待
像是在呼喚更多的同伴
七十二小時倒計時，還剩七十一小時零九分。
時間，正在一點一滴地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