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情報來得比陳默預想的還要快，但方式卻出乎意料。
晚上十點左右，陳默那部日常手機收到一條來自未知號碼的短信，內容是一串毫無規律的字母數字組合，看起來像亂碼。但幾乎在短信到達的同時，他放在書房、連接着獨立顯示器的專用加密電腦（剛剛布置好）屏幕自動亮起，黑色的背景上，那串“亂碼”被自動抓取、解密，變成了一行行清晰的情報摘要和幾個加密文件鏈接。
【任務初步報告 by 琉璃】
【目標A：昨夜襲擊團夥】
* 成員：五名（含SUV司機）。均爲“黑石安保諮詢公司”（注冊地海外，實爲空殼）外圍雇傭人員。無固定職業，有多次暴力犯罪前科，但無命案。
* 資金來源：襲擊前三天，五人匿名賬戶各收到一筆20萬匯款，來自海外某個無法追蹤的加密貨幣錢包。資金流轉經過多次混幣，初步溯源指向東南亞某地下錢莊節點，與皓月傳媒有間接業務往來（但無直接證據）。
* 聯絡方式：使用一次性加密通訊APP，服務器已銷毀，無法復原具體指令內容。但通過基站信號回溯，發現其中一人在襲擊前24小時，與一個位於市郊某廢棄工廠附近的號碼有短暫聯系。該號碼登記人爲“張老三”，曾因盜竊入獄，目前是“金豹信貸公司”（疑似高利貸/催收公司）的業務員。金豹信貸的實際控制人，經多層代持，最終指向一個叫“馬三”的人。
* 關鍵關聯：馬三，綽號“疤臉”，是滬上灰色地帶小有名氣的“清道夫”，專門處理一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根據有限的公共監控和通訊記錄分析，馬三在過去一個月內，與皓月傳媒副總經理趙德柱（王皓月心腹）有過至少兩次非公開會面（地點隱蔽，但被琉璃通過交通攝像頭人臉匹配和手機信號交叉定位捕捉到）。
【目標B：網絡異常監控標記】
* 標記類型：低頻、隱蔽的後門監聽程序，通過一次公共Wi-Fi連接（約一周前，陳默在某個咖啡館）植入手機。該後門不竊取具體信息，只定期向特定服務器發送設備活躍狀態、大致位置範圍和安裝APP列表摘要。
* 服務器溯源：位於境外，層層跳轉，最終指向一個匿名租賃的VPS。但琉璃通過攻擊手法特征和服務器殘留日志碎片分析，認爲該監控行爲帶有國內某商業情報調查公司的常見手法特征（“銳眼信息諮詢”）。
* 潛在雇主分析：銳眼公司客戶多爲企業，用於商業競爭對手調查。結合時間點（約在陳默開始大手筆消費和投資後不久）和監控內容性質，初步判斷雇主可能爲：1. 王皓月/皓月傳媒（商業競爭）；2. 其他對陳默突然崛起的資本力量感到好奇或威脅的未知方（不排除金融、地產等領域）。
【額外附贈】
* 畫展光頭男：確認與襲擊者同屬“馬三”麾下不同小組。鬧事目的可能是試探林墨背景及社會關系，或單純制造麻煩。與襲擊事件無直接指令關聯，但屬同一上層指揮體系。
* 沈曼提醒的“黑手套”：高度懷疑即爲“馬三”。此人行事謹慎，多通過中間人，與王皓月關系隱蔽但穩固。警方可能有其檔案，但缺乏直接重罪證據。
* 溫馨提示：大叔，你的“普通”加密手機我已經幫你“稍微”升級了一下，現在等閒手段進不來了。專用網絡我也留了“後門”（別生氣嘛，只是便於緊急聯系和維護，我發誓不看不該看的！）。馬三和銳眼公司，需要我深入“拜訪”一下嗎？加錢就行哦！(￣▽￣)~*
* 報告閱後即焚，鏈接十分鍾後失效。琉璃下線咯~
文字顯示完畢後，屏幕右下角出現一個倒計時。陳默快速瀏覽，將關鍵信息記在心裏。馬三，趙德柱，王皓月。銳眼信息諮詢。琉璃的能力果然恐怖，短短時間就挖出了這麼多關聯，尤其是那個馬三與趙德柱的會面，這幾乎是連接王皓月與襲擊事件的最有力間接證據。雖然法律上可能還站不住腳，但對陳默而言，已經足夠明確了敵人是誰。
他立刻將“馬三”、“金豹信貸”、“趙德柱”這些關鍵信息轉發給雷軍，並附言：“重點防範此人及相關勢力。嚐試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收集更多信息。”
“明白。”雷軍回復簡潔。
倒計時結束，屏幕上的報告和鏈接瞬間消失，電腦恢復原狀，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陳默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扶手。琉璃的情報價值遠超那一百萬定金。她不僅證明了能力，也展現了一種“遊戲人間”卻又效率極高的風格。這個“後門”肯定要處理，但在那之前，或許可以再多“利用”一下。
他沒有立刻聯系琉璃。有時候，保持一點距離和神秘感，對這類人物反而更好。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另一部手機響了。來電顯示：葉驚瀾。
陳默略感意外，接通：“葉隊，晚上好。案子有進展？”
“陳先生，晚上好。”葉驚瀾的聲音依舊清冷幹脆，但少了一絲公事公辦的疏離，多了一點……難以言喻的凝重，“案件還在偵查中，有些情況想跟你再核實一下，順便……聊聊。電話裏不太方便，你明天上午有空嗎？找個地方見面談。”
聊聊？陳默心思電轉。葉驚瀾顯然不只是爲了例行核實，否則大可以讓他去局裏，或者直接在電話裏問。她特意約在外面談……
“可以。時間地點葉隊定。”陳默答應得很爽快。
“好，明天上午十點，‘半閒’茶樓，天字三號包廂。那裏安靜。”葉驚瀾說完，頓了頓，補充道，“一個人來。”
“沒問題。”陳默應下。
掛斷電話，陳默若有所思。葉驚瀾的主動約見，而且要求單獨會面，事情恐怕不簡單。是案件有了突破性進展涉及機密？還是她查到了什麼關於他自身的事情？比如……他那過於幹淨又增長過快的資金流？琉璃能注意到，警方如果有心深入調查，未必不能發現端倪。葉驚瀾是刑警隊長，嗅覺應該更敏銳。
看來，明天的會面，需要好好應對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五十，陳默準時抵達“半閒”茶樓。這是一家位於老城區僻靜角落的高級茶舍，門面低調，內裏卻別有洞天，清雅幽靜，私密性極好。雷軍開車送他到附近，陳默獨自步行進入。天字三號包廂在二樓最裏間。
推開門，葉驚瀾已經在了。她今天沒穿警服，而是一身簡約的煙灰色休閒裝，長發束成利落的馬尾，素面朝天，卻更顯五官的英氣和清爽。她坐在臨窗的茶海前，正在洗茶，動作嫺熟，姿態挺拔，即使便裝也掩不住那股子凌厲幹練的氣質。陽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的側影。
“葉隊，久等了。”陳默反手關上門。
“我也剛到。坐。”葉驚瀾抬眼看他，目光依舊銳利，但少了幾分審視，多了些復雜的意味。她將一杯剛沏好的茶推到陳默面前，茶湯清澈，香氣嫋嫋。
“謝謝。”陳默坐下，品了一口，贊道，“好茶，葉隊好手藝。”
葉驚瀾沒接話，自己也端起茶杯，卻沒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蕩漾的碧色。“陳先生，昨晚休息得還好嗎？安保都安排妥當了？”
“還好，勞葉隊記掛。基本的安保措施已經到位了。”陳默知道這是開場白，靜待下文。
葉驚瀾放下茶杯，直視陳默，開門見山：“陳先生，我就直說了。昨晚襲擊你的案子，我們抓到的幾個人嘴很硬，只說是隨機搶劫，看中了你的車。那輛SUV的司機重傷昏迷，還沒脫離危險，身份倒是查清了，也是個有前科的混混。表面上看，像是一起有預謀但目標隨機（針對豪車）的惡性搶劫案。”
陳默不動聲色：“葉隊覺得不是？”
“太‘幹淨’了。”葉驚瀾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面，“車輛是偷來的，武器是黑市流通的，通訊工具是一次性的，資金流轉也斷了線。這種手法，不像普通搶劫犯，更像職業的。而且，時機太巧，偏偏在你剛剛完成一筆重大投資之後。”
陳默心中微凜，葉驚瀾果然聯想到了商業競爭。“葉隊的意思是，這可能和我投資的影視項目有關？”
“我不做無根據的推測。”葉驚瀾話鋒一轉，“但我查了皓月傳媒和王皓月。這個人，風評不好，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他和沈曼的星耀，競爭很激烈。你的投資，等於給了沈曼和王皓月正面對抗的底氣。”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另外，在調查過程中，我注意到一些……關於你個人資金方面的信息。”
來了。陳默神色不變，只是專注地聽着。
“你的資金流水，非常……規整，也增長得非常快。雖然目前看來，來源清晰，多是投資收益和個人賬戶轉賬，合規性上挑不出大毛病。”葉驚瀾緊緊盯着陳默的眼睛，試圖捕捉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但這種模式，這種速度，在經驗豐富的調查人員眼裏，本身就有點……不同尋常。尤其是在你開始大規模投資和消費之前，你的財務狀況似乎很普通。”
陳默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葉隊是懷疑我的錢來路不正？還是覺得我被什麼人利用了？”
“我暫時沒有證據懷疑什麼。”葉驚瀾移開視線，看向窗外，“我只是出於職責，也出於……我個人對你這個人的一點好奇，提醒你。這個圈子，水很深。突然冒出來的巨額資金，很容易吸引不必要的注意，不僅僅是來自王皓月那種人，也可能來自……其他方面。”她的語氣意味深長。
陳默聽懂了。葉驚瀾是在警告他，他的“異常”已經引起了警方，至少是她這個級別的刑警的注意。她今天約他，既是核實案件，也是一種帶着善意的提醒，甚至可能是……某種形式的“溝通”或“觀察”。
“謝謝葉隊的提醒。”陳默誠懇地說，“我的每一分錢，都經得起查。至於爲什麼之前普通，現在突然有了資金，涉及一些隱私和商業機密，請恕我不便詳談。但我可以保證，我做的都是合法合規的生意，投資《青雲劫》也是看好項目本身。至於王皓月……”他眼神微冷，“如果他真的用了非法手段，我相信法律會給出公正。”
葉驚瀾重新看向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更多。陳默的目光清澈而平靜，帶着一種內斂的自信，沒有絲毫心虛或閃躲。
片刻，葉驚瀾幾不可查地鬆了口氣，但眉頭依然微蹙。“但願如此。陳先生，我不是你的敵人。作爲警察，我的職責是打擊犯罪，保護市民安全。你昨晚是受害者，我希望能盡快抓到真凶。但前提是，你自己要站得正，行得端。別給我……別給警方添麻煩。”
她這話說得有些生硬，但陳默能聽出其中的關切和一種復雜的責任感。她似乎既想查清案子，又不想看到他這個“特殊”的受害者真的卷入什麼不可收拾的麻煩。
“我明白。我會配合警方工作，也會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做違法之事。”陳默表態。
葉驚瀾點了點頭，氣氛稍稍緩和。她端起已經微涼的茶喝了一口，忽然問道：“你對那個畫家林墨了解多少？”
陳默心中一動：“接觸不多，但覺得他很有才華，人也正直。畫展上有人找他麻煩，我正好遇上，幫了一把。葉隊怎麼問起他？”
“沒什麼，隨便問問。”葉驚瀾放下茶杯，似乎不打算深談，“昨天你提供的畫展鬧事者特征，和我們掌握的一些線索有點關聯。那個光頭，和馬三手下的一個馬仔很像。林墨……可能不小心卷入了什麼事情。你自己也小心點，離他太近，可能會被牽連。”
這又是一條重要的信息！琉璃的情報和葉驚瀾的提醒對上了。馬三果然在針對林墨？爲什麼？僅僅因爲林墨可能“不值錢”，好用來試探或制造事端？還是有其他原因？
“謝謝葉隊提醒，我會注意。”陳默記下。
兩人又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主要是葉驚瀾交代了一些案件後續可能需要他配合的事項。一杯茶盡，葉驚瀾看了看表：“我該回去了。陳先生，記住我的話。好自爲之。如果有新的線索，或者再遇到任何危險，第一時間聯系我。”她把“第一時間”咬得有點重。
“一定。葉隊慢走。”陳默起身相送。
葉驚瀾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猶豫了一下，沒有回頭，低聲道：“‘半閒’的老板是我朋友，這裏很安全。以後如果……有什麼不方便在別處談的事情，可以來這裏。”
說完，她拉開門，快步離去，留給陳默一個挺拔而利落的背影。
陳默坐回原位，慢慢喝完杯中剩餘的茶。葉驚瀾今天的會面，信息量很大。她明確指出了他資金流的“異常”，發出了警告，但也表達了某種程度的“善意”和“觀察”態度。她提供了關於馬三和林墨關聯的重要線索，甚至隱晦地給了他一個“安全屋”。
這位颯爽英氣的女警花，似乎並不打算簡單地把他當作一個普通受害者或潛在調查對象。她的態度復雜而微妙，帶着警察的職責，可能也夾雜着一些個人的好奇和……也許連她自己都未完全厘清的情緒。
這對陳默來說，既是壓力，也是機會。如果能妥善處理好與葉驚瀾的關系，她或許能成爲他在警方內部一個非常有力的支點，尤其是在應對王皓月、馬三這種灰色勢力時。
他拿出手機，看到一條幾分鍾前琉璃發來的加密消息（直接顯示在特定APP裏，只有他能解密閱讀）：
“大叔，和漂亮警花姐姐約會愉快嗎？(/ω＼) 需要我幫你查查葉驚瀾的詳細資料嗎？包括三圍哦~ 開玩笑的！不過她的背景有點意思呢，老爹好像是省廳的老領導哦！怎麼樣，加不加錢？”
陳默：“……” 這個琉璃，簡直無孔不入。連他和葉驚瀾私下見面都知道？看來她說的“後門”和監控能力，比想象的還強。
他回復：“不用。專心查馬三和銳眼。另外，幫我找一個可靠的、能處理‘特殊物品’的渠道，要幹淨的。”
琉璃很快回復：“特殊物品？(⊙ˍ⊙) 大叔你要幹嘛？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可不幹！（加錢另說）渠道有，但很貴，而且要先驗貨。你要處理什麼？”
陳默：“一些可能‘燙手’但價值不高的東西。先準備着，未必用得上。錢不是問題。”
琉璃：“得嘞！老板大氣！渠道信息發你加密郵箱。順便說一句，馬三那邊有新發現，他最近和一個境外賬戶有筆不明資金往來，數額不小，我正在追，有眉目了告訴你。先閃啦！(～￣▽￣)～”
放下手機，陳默看着窗外茶舍靜謐的庭院。葉驚瀾的警告，琉璃的情報，王皓月的黑手，沈曼的合作，蘇雨萌的純真，林墨的才華……各種線索和人物交織在一起。
他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張越來越大的棋盤中央，對手不止一個，棋路也越發詭譎。但幸運的是，他手中的棋子，也在不斷增加。
財富，人脈，安保，黑客，甚至還有一位態度曖昧的警花隊長。
接下來，該主動落子了。
“王皓月，馬三……”陳默眼神冰冷，“既然你們喜歡玩陰的，那我就陪你們玩玩。看看誰先撐不住。”
他結賬離開茶樓，走向停在巷口的賓利。雷軍早已下車，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去公司。”陳默上車，吩咐道。他要去處理《青雲劫》投資後續，也要開始籌劃，如何給暗處的對手，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禮”。
風暴將至，而他，已準備好迎接，甚至……主動掀起更大的風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