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昊辦事的效率再次讓陳默刮目相看。三天後，一份關於顧長風與吳天豪關系的初步報告就擺在了陳默面前。
報告很簡潔，但信息量不小。顧家和“永鑫”的吳天豪，在過去並無直接、密切的商業往來。顧家主營地產、金融、港口和高科技，走的是相對正統的路線；而吳天豪的“永鑫財務”及其關聯產業，則遊走在灰色地帶，以高利貸、暴力催收、涉足娛樂場所和土方工程爲主。兩者似乎處於不同的世界。
但有一條間接線索值得玩味：大約五年前，顧家旗下一家地產公司的某個項目在拆遷環節遇到阻力，當地幾個“釘子戶”背後似乎有本地混混撐腰，工程一度停滯。後來事情“順利”解決，那幾個混混再也沒出現過。當時出面協調此事的，是顧長風手下一個得力副手，而據傳，這個副手私下裏和吳天豪的一個“把兄弟”有過接觸。這件事做得非常隱秘，幾乎沒有留下痕跡，是趙剛從當年參與拆遷的一個包工頭酒後零碎的話語中拼湊出來的可能性。
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顧長風指使或知情，但這至少說明，顧家的某些“髒活”，或許曾借助過吳天豪這條線上的力量。反過來，吳天豪能在江南立足並壯大，背後也必然有類似顧家這樣的“白道”勢力默許甚至暗中支持。兩者保持着一種微妙而脆弱的距離和默契。
現在，顧長風主動向陳默示好甚至提出合作，除了看重陳默的資金和江心島項目本身，是否也有借陳默這個“外來變量”，敲打或制衡吳天豪（以及吳天豪背後可能站着的李明軒）的意圖？畢竟，吳天豪因爲楊國富的事損失不小，若被李明軒完全收編或激怒失控，對顧家也非好事。
“另外，”雷昊補充道，“關於趙德海那個姓柳的情婦，有更確切的消息了。她原名叫柳豔，十年前去了加拿大溫哥華，用的是化名‘劉雅’。最近半年，她以本名柳豔頻繁往返國內，主要在深城和港島活動，似乎在處理一些資產，有回國的跡象。我們還在查她國內的落腳點和社會關系。”
“黑皮呢？”陳默問。
“黑皮，真名林大剛，確認在鄰省東山縣。我們的人已經摸到線索，他化名‘林富貴’，在縣城郊區開了個修車鋪，獨身一人，很少與外界來往，非常警覺。要不要接觸？”
陳默思索片刻：“先不要驚動他。繼續觀察，查清楚他每天的活動規律，接觸過哪些人，特別是最近有沒有陌生人找他。另外，查一下他當年跑路時的詳細情況，以及他手裏可能掌握什麼東西。”
“明白。”雷昊點頭。
“柳豔那邊，也先盯着，查清她回國的目的，以及和江南這邊還有沒有聯系。”
安排完這些，陳默的注意力回到了江心島項目本身。蘇晚晴的團隊效率極高，已經拿出了三個初步的開發方案，並附帶了詳細的財務測算。
方案一：高端文化度假島。核心是修復和活化島上民國建築群，打造成高端博物館、藝術中心、精品酒店和私人會所，輔以低密度生態住宅。優點是特色鮮明，易於塑造品牌，符合政策對文化遺產保護的要求。缺點是投資回報周期最長，對運營能力要求極高，且住宅部分受限較多，利潤空間相對薄。
方案二：商務金融拓展區。借鑑國內外濱水商務區經驗，建設甲級寫字樓、高端酒店、商業綜合體，吸引金融機構、企業總部入駐。優點是現金流相對穩定，能快速提升區域形象和稅收。缺點是與主城區現有CBD可能形成競爭，且對歷史建築的處理較爲棘手，容易引發爭議。
方案三：綜合活力新城。融合前兩者，但更強調公共性和混合功能。包含文化街區、創意辦公、濱水商業、生態公園、高品質公寓和人才社區。目標是打造一個7x24小時充滿活力的城市新中心。優點是最具前瞻性和綜合性，能最大化土地價值，創造持續活力。缺點是開發難度最大，需要平衡的利益方最多，資金需求也最高。
陳默仔細翻閱着方案，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劃動。三個方案各有優劣，但都不是他心中最理想的藍圖。這些方案都過於“常規”，是基於現有城市規劃框架和市場認知下的產物。而他想要的，是一個能真正打破常規、定義未來的作品。
他需要跳出框框。不僅僅是一個地產項目，而是一個能承載更多可能性的“平台”或“生態”。
這個念頭一起，陳默忽然想到了系統。自從獲得這個神秘的財富系統以來，他一直在被動地接收和使用金錢，很少去思考系統本身可能帶來的更深層次影響或關聯。它只是提供近乎無限的消費返現，像一個永不枯竭的金礦。但如果……這個系統不僅僅是“金礦”呢？
他嚐試在意識中呼喚系統界面。淡藍色的光幕立刻浮現，簡潔得近乎簡陋，只有【財富值】和【商城】兩個選項。
財富值：92.17億人民幣（持續緩慢增長中）。
商城圖標依舊灰色，無法點擊。
似乎並沒有什麼新的變化或提示。陳默微微皺眉，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他再次將注意力放回開發方案上。或許，可以在這三個方案的基礎上，進行更大膽的融合與升級。比如，引入最前沿的科技概念——智慧島嶼、綠色能源、自動駕駛接駁、全島物聯網；打造頂級的文化藝術地標，不僅僅是修復舊建築，更要引入國際級的藝術家駐地、設計工作室、先鋒劇場；構建獨特的社群生態，吸引頂尖人才、創意階層和追求高品質生活的人群……
這將不僅僅是一個房地產開發項目，而是一個對未來城市生活的實驗和示範。當然，投資將是天文數字，難度也呈幾何級數上升。
但，他有錢。而且，他似乎需要這樣一個極具挑戰性和影響力的項目，來匹配他不斷增長的財富，以及……或許未來可能解鎖的更多系統能力？
思路漸漸清晰。他需要組建一個頂級的、跨學科的顧問和設計團隊，來將這個模糊的構想具象化。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是蘇晚晴。
“陳先生，有個突發情況。”蘇晚晴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規劃局那邊剛剛打來電話，說我們提交的項目初步構想（基於方案三的簡化版）在內部初審時，有專家提出了‘重大異議’，主要是關於島上核心歷史建築群的保護範圍和開發強度問題。他們要求我們補充更詳細的歷史考證和保護方案，並且……可能需要對原規劃條件中的容積率和建築限高進行重新評估，大概率是向下調整。”
陳默眼神一冷。項目剛啓動就遇到規劃上的刁難？這未免太快了。是正常的流程問題，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提出異議的專家是誰？背景清楚嗎？”
“是一位姓鄭的老專家，退休前是省文物局的副局長，在業內很有威望。他態度非常強硬，堅持認爲現有開發構想會嚴重破壞歷史風貌。”蘇晚晴快速匯報，“我已經在查這位鄭老的人際關系網，特別是……他是否和李家或者顧家有交集。”
“很好。繼續跟進，同時準備更詳實的材料，正面回應他的質疑。歷史保護很重要，但不是開發停滯的理由。我們可以做出最專業、最負責任的保護方案。”陳默沉聲道，“另外，規劃局內部，除了這位鄭老，其他人的態度如何？尤其是關鍵崗位的領導。”
“規劃局一把手周局長目前態度不明，沒有表態。分管副局長王副局長，以前和我們江南銀行有過合作，相對友好一些，但他也暗示，鄭老的意見分量很重，如果處理不好，可能會影響後續所有審批環節。”
“知道了。你繼續處理，有進展隨時告訴我。”陳默掛了電話。
剛放下手機，鈴聲又響了。這次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本地號碼。
陳默接起，對面傳來一個略顯油滑的中年男聲：“喂，是陳默陳老板嗎？”
“哪位？”
“鄙人吳天豪，‘永鑫財務’的。陳老板最近風頭很勁啊，大手筆拿下江心島，佩服佩服！”對方哈哈笑着，但笑聲裏沒什麼溫度。
吳天豪？陳默眼神微眯。對方主動找上門了。
“吳老板，有事？”
“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跟陳老板交個朋友。聽說陳老板項目剛啓動，肯定需要資金周轉啊。我們永鑫就是做這個的，利息好商量，手續快，絕對能解陳老板的燃眉之急。”吳天豪語氣“熱情”。
黃鼠狼給雞拜年。
“多謝吳老板好意，暫時不需要。”陳默直接拒絕。
“別急着拒絕嘛，陳老板。”吳天豪的聲音冷了下來，“做這麼大生意，多個朋友多條路。有時候，光靠銀行那點錢，不夠使，也……不方便。而且，江心島那地方，邪性，以前死過人的，不幹淨。開發起來，說不定會遇到點‘意外’麻煩。有我們永鑫在，很多‘麻煩’都能幫陳老板‘擺平’。當然，這幫忙嘛，總要有點辛苦費，你說是不是？”
軟硬兼施，圖窮匕見。這已經近乎威脅了。
“我的麻煩，我自己會處理。不勞吳老板費心。”陳默語氣平淡。
“呵呵，年輕人，有魄力是好事，但也得看清形勢。”吳天豪冷笑兩聲，“江南這地方，水深。有些錢，不是那麼好賺的。別到時候，錢沒賺到，惹一身騷，那就不好看了。話我就說到這兒，陳老板好好考慮考慮，想通了隨時給我電話。”
電話被掛斷。
陳默放下手機，臉色平靜，但眼神已經徹底冷了下來。規劃局的刁難，吳天豪赤裸裸的威脅，接踵而至。李明軒那邊還沒正式出手，這些牛鬼蛇神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也好，正好讓他看看，這潭水到底有多渾，底下藏着些什麼貨色。
他撥通雷昊的電話：“吳天豪剛剛打電話‘問候’我了。查一下他最近的活動，特別是和規劃局那個鄭老專家，有沒有什麼聯系。另外，永鑫財務的賬，想辦法挖深一點，尤其是那些見不得光的。”
“明白。老板，還有件事。”雷昊的聲音傳來，“林大剛那邊有動靜。昨天下午，有個陌生男人去他修車鋪換輪胎，兩人在裏屋待了差不多半小時。我們的人跟拍了那個陌生人，初步查到他是從江南市過去的，開一輛本地牌照的黑色轎車。正在追蹤他的身份和行蹤。”
陳默精神一振。終於有魚咬鉤了。林大剛隱居多年，突然有江南來客拜訪，絕不是偶然。
“盯緊那個人，查出是誰派去的。另外，對林大剛的保護級別提高，確保他不會‘被消失’。”
“是！”
剛結束和雷昊的通話，蘇晚晴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語氣帶着一絲興奮：“陳先生，查到了！那位鄭老專家，他的孫子去年大學畢業後，進了華天集團旗下的一個子公司，職位和待遇都很好，遠超同期畢業生。而且，鄭老的兒子，去年曾經因爲一筆生意周轉不靈，通過中間人從‘永鑫財務’借過一筆錢，後來很快還清了，利息極低，近乎無息！”
果然！規劃局的刁難，和吳天豪的威脅，背後隱隱指向同一個方向——李明軒！
“證據鏈清晰嗎？”陳默問。
“間接證據很充分，但直接證據還需要時間。鄭老孫子入職華天，以及他兒子借款的事，都比較隱秘，對方做得很幹淨。”蘇晚晴道。
“夠了。”陳默嘴角勾起一絲冷意。他不需要法庭上那種鐵證，只需要知道是誰在搞鬼，以及對方的弱點在哪裏。
“繼續準備材料，正面回應鄭老的質疑。同時，把我們‘偶然’了解到鄭老家人與華天集團、永鑫財務的‘良好關系’這件事，以‘非正式’的方式，透露給規劃局那位相對友好的王副局長，還有……市裏主管城建的領導秘書。注意方式，要看起來像是無意的閒談或關心。”
蘇晚晴心領神會：“我明白了，陳先生。”
借力打力，將對方的暗箭，變成反彈回去的明槍。鄭老既然是“德高望重”的專家，就該愛惜羽毛。如果讓人知道他的“專業意見”可能受到家人利益的幹擾，那他的意見分量，就要大打折扣了。至於規劃局的領導，更不會願意被卷入這種可能存在的利益輸送醜聞中。
放下電話，陳默走到窗邊，遠眺江心島的方向。
夜幕已經降臨，江面上星星點點的漁火和航標燈閃爍不定，如同此刻暗流涌動的局勢。
規劃局的麻煩，只是開胃小菜。吳天豪的威脅，更是不入流的伎倆。真正需要警惕的，是李明軒的後續動作，以及顧長風那看似友善卻目的不明的合作意向。
還有，那個突然拜訪林大剛的“江南來客”。是誰派去的？目的是什麼？是想從林大剛那裏得到什麼，還是想讓他永遠閉嘴？
趙德海當年的秘密，似乎正在被某些人重新記起，並試圖加以利用。
陳默感到一種久違的、混雜着危險與興奮的情緒。這不是簡單的商業競爭，而是一場多維度的博弈。金錢、權勢、人心、隱秘，交織在一起。
他需要更快地積蓄力量，組建自己的核心團隊，不僅僅是商業和安保，還需要法律、媒體、政府關系等各方面的專業人才。蘇晚晴是一個好的開始，但還遠遠不夠。
同時，他必須盡快敲定江心島的最終開發方向，一個足夠震撼、足夠有說服力的藍圖，才能凝聚資源，打破僵局。
或許，是時候主動去見一見那位“黑皮”林大剛了。從他那裏，或許不僅能得到關於趙德海舊案的線索，還能窺見當年那些隱藏在江心島秘密背後，至今仍可能影響局勢的人物和關系。
風起於青萍之末。陳默知道，真正的風暴，正在醞釀。
而他，必須在這場風暴來臨之前，扎穩自己的根基，看清對手的底牌，並找到那把能夠劈開迷霧的利刃。
江心島的命運，和他自己的命運，已經緊緊綁在了一起。這座沉默的島嶼，不僅是他野心的載體，也將是他在這座城市立足的第一個真正的試煉場。
夜更深了，江面上的燈火倒映在陳默深邃的眼眸中，明明滅滅。他轉身回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起草一份關於組建“江心島項目國際顧問委員會”以及全球招募頂尖設計團隊的初步構想。
他要做的，不是一個項目，而是一個傳奇。而所有試圖阻擋或破壞這個傳奇的人，都將成爲傳奇路上的墊腳石。
第一步，就從揭開江心島的舊日傷疤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