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八點零三分，林柚的直播間觀衆數突破了五千。
她看着屏幕上滾動的歡迎彈幕，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下。往常這個時間，觀衆數大概在三千左右。今天多出來的兩千人，似乎都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某個《星界》高玩論壇的推薦帖。
“大家晚上好。”她調整了一下麥克風，用變聲器處理過的軟萌聲音說，“今天人好多啊，是新朋友嗎？”
彈幕立刻刷起來：
「從論壇來的！聽說這裏有音樂大佬！」
「那個引力場BGM是你做的嗎？太神了！」
「主播能再彈一遍那個即興嗎？想錄下來當作業背景音。」
林柚看着這些彈幕，心裏既開心又緊張。她沒想到自己隨手發在論壇的音頻片段會引起這麼多關注。
“謝謝大家喜歡。”她說，“那我們先從上周提到的引力場BGM完整版開始吧。”
她切換到鋼琴界面，深吸一口氣，手指落在琴鍵上。
音樂流淌出來。這一次是完整的三分鍾版本，加入了更多的層次和變化。她用左手持續的低音音型模擬引力中心的穩定性，右手則用不規則節奏的音群表現被引力拉扯的遊離感。中段加入了一段全音階的快速跑動，像星塵在引力場中加速旋轉。
彈幕安靜了幾秒，然後爆炸式地刷屏：
「臥槽這真的是實時演奏嗎？」
「和弦進行太高級了……學音樂的大佬都這麼恐怖嗎？」
「已錄屏，這段我能循環一百遍。」
林柚彈完最後一個音，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看向觀衆列表——最頂端的那個ID“StarRiver”依然在，而且今天送了一個新的禮物：一個名爲“星空共鳴”的特效，價值不菲，會在直播間持續顯示十分鍾。
這是StarRiver第一次送這麼貴的禮物。
林柚的心跳快了一拍。她清了清嗓子：“謝謝StarRiver的‘星空共鳴’……太破費了。”
往常StarRiver從不回應，但今天，聊天框裏跳出了一行字：
StarRiver：「音樂和構思很配。引力場的算法細節你研究得很透徹。」
林柚愣住了。這是StarRiver第一次在直播間發言。她盯着那行字，大腦飛速運轉——該怎麼回應？直接感謝？還是……
“謝謝。”她最終說，“其實我對算法不太懂，只是從音樂角度去理解那種‘被吸引又試圖逃離’的感覺。”
StarRiver：「理解得很好。第二段的轉調處理，模擬了引力梯度的變化。」
林柚的眼睛瞪大了。這個人……真的聽懂了。不僅聽懂了，還精準地說出了她設計中的意圖。
她放在琴鍵上的手指微微發顫。
同一時刻，男生宿舍裏，陸星河戴着耳機，看着直播畫面。
屏幕上，那雙熟悉的手在琴鍵上移動——他見過這雙手，在天文社活動室，她翻樂譜時；在太陽黑子觀測時，她握筆速寫時。手指修長，指關節處有長期練琴形成的細微繭子。
現在這雙手正在彈奏的，是他一周前在論壇上分析過的引力場算法。
太巧了。
巧合到無法用巧合來解釋。
陸星河切出直播頁面，打開另一個窗口——那是他編寫的《星界》數據分析工具。輸入幾個參數後，程序開始運行，很快輸出了一份報告：
用戶“柚柚不甜”的遊戲行爲分析：
· 平均每周上線時長：12.3小時
· 主要活動：場景探索（47%）、采集制作（28%）、副本挑戰（25%）
· 常用職業：琴師（治療/輔助向）
· 最近重點關注：新版本星域地圖的引力場機制
· 論壇活動：音樂區技術討論帖，配樂分析，音頻分享
報告下方還有一行標注：「用戶行爲模式與典型玩家差異顯著，更偏向內容研究與創意產出。」
陸星河關閉報告，重新看向直播畫面。林柚正在回答觀衆的問題：
“有朋友問這段音樂的創作靈感……其實來自一次天文觀測活動。”
她的聲音通過變聲器處理後顯得更柔軟，但陸星河能聽出底下真實的音色——那個在天文社裏說“物理事實本身，不也是一種美學嗎”的聲音。
“我最近開始對天文感興趣，”直播裏的聲音繼續說，“發現很多天文現象和音樂原理有奇妙的共通點。比如引力場就像和聲進行裏的調性中心，星雲的擴散就像全音階那種模糊的邊界感……”
彈幕裏有人問：「主播是天文專業的嗎？」
“不是哦，我是學音樂的。只是……認識了一些對天文很了解的朋友，從他們那裏學到了很多。”
陸星河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兩下。
朋友。
他想起周三太陽黑子觀測結束時，林柚離開時的背影。她走得很快，像在逃離什麼。但之後在社團群裏，她又正常地參與討論，問一些關於月掩星觀測的技術問題。
仿佛那個在樓梯間被他一句話問得臉色蒼白的瞬間，從未發生。
直播進行到四十分鍾時，林柚開始了今晚的《星界》遊戲環節。她登錄自己的琴師角色，傳送到新版本星域地圖。
陸星河也登錄了自己的賬號。
他的角色“StarRiver”是服務器知名的獨行俠，裝備頂級，操作犀利，但幾乎從不組隊。此刻他傳送到同一個地圖，但沒有接近林柚的位置，只是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觀察。
遊戲畫面裏，林柚的角色正在小心翼翼地穿越一片復雜引力區。她的操作很謹慎，每次移動前都會觀察小地圖上的引力場分布。
忽然，一陣引力亂流襲來。遊戲角色被拉扯向一個強引力點，血條開始下降。林柚試圖用琴師的解控技能，但手忙腳亂中按錯了鍵。
眼看角色就要被引力吞噬——
一道銀白色的劍光閃過。
“StarRiver”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中。他的劍士角色一個精準的位移技能，切入引力場的薄弱點，然後反手一劍斬斷了引力鏈接。林柚的角色被氣流推送到安全區域。
彈幕炸了：
「我靠！StarRiver大佬！」
「這是什麼偶像劇劇情！大佬英雄救美！」
「錄屏了錄屏了！這段我能嗑一年！」
林柚也愣住了。她看着屏幕上的劍士角色——那是全服戰力榜前十的傳說級玩家，此刻正站在她的角色面前，頭頂冒出對話氣泡：
「這個區域的引力算法有bug。從右側45度角切入可以避開亂流。」
林柚的手指停在鍵盤上。她該說什麼？感謝？還是……
她最終打字：「謝謝。你怎麼知道這裏的bug？」
StarRiver：「我研究過這個地圖的代碼。」
很簡潔的回答，但信息量巨大。研究過代碼——意味着他不是普通玩家，而是深入到了遊戲機制底層。
林柚忽然想起什麼。她切出遊戲，快速打開《星界》論壇，在搜索框輸入“StarRiver代碼分析”。
搜索結果跳出來幾十個帖子。她點開最新的一篇，發布時間是三天前，標題是：「新版本引力場算法的數學建模與優化建議」。
發帖人：StarRiver。
林柚快速瀏覽帖子內容。裏面用專業的數學語言分析了引力場的計算公式，指出了幾個設計上的不合理之處，並給出了修改建議。帖子最後附上了一段代碼演示。
她看得眼花繚亂，但大致明白了——這個StarRiver，不僅遊戲玩得好，還是個技術大佬。
而她，剛才被這樣的大佬救了。
直播畫面裏，StarRiver的角色還沒離開。他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麼。
林柚切回遊戲，打字：「那個……你的分析帖我看了，很厲害。」
StarRiver：「你也看過？」
林柚心裏一緊。她差點說漏嘴——作爲一個“偶爾玩玩”的普通玩家，不應該關注這麼深度的技術帖。
她趕緊補救：「在論壇首頁看到的，點進去看了幾眼，雖然看不太懂……」
StarRiver：「音樂部分你能看懂就行。」
這句話讓林柚再次愣住。音樂部分？那個技術分析帖裏哪有音樂部分？
她重新打開帖子，仔細往下翻。在最後，StarRiver補充了一段：
「從用戶體驗角度，當前引力場的視覺和音效反饋不夠清晰。建議增加引力強度的可視化梯度顯示，以及隨引力變化而變化的背景音效。可以參考某些現代音樂作品中‘音高引力’的表現手法。」
林柚盯着那段話，呼吸都輕了。
音高引力。這是她上周在直播間隨口提到的概念，當時只有寥寥幾個觀衆在聽。而這個StarRiver，不僅記得，還把它寫進了技術分析裏。
直播在十點結束。林柚關掉軟件，摘下耳麥，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今晚的直播信息量太大了。StarRiver的突然發言、遊戲裏的出手相救、還有那個技術帖裏的音樂引用……
一切都指向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可能性：這個StarRiver，在關注她。不僅是作爲一個觀衆，而是真正在聽她的音樂，理解她的思路。
手機震動，是蘇曉發來的消息：「柚柚！我聽說今晚StarRiver在你直播間發言了？還救了你？什麼情況什麼情況！」
林柚回復：「我也不知道……就突然這樣了。」
蘇曉：「這絕對有情況！大佬從不輕易出手的！而且他還研究過代碼？這是什麼神仙人設啊！」
林柚看着屏幕，猶豫了一下，打字：「曉曉，你說……如果一個人，對你的專業領域很了解，甚至能提出建設性意見，這說明什麼？」
蘇曉：「說明他要麼是你的同行，要麼就是特別關注你，做了很多功課！」
特別關注。
這個詞讓林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退出聊天框，點開《星界》遊戲。好友申請列表裏，“StarRiver”的申請依然在那裏，等待處理。
這一次，林柚沒有猶豫。
她按下了“通過”。
幾乎瞬間，系統提示：「您與StarRiver已成爲好友。」
緊接着，一條私聊消息跳出來：
StarRiver：「今天直播的音樂，後半段的轉調可以更激進一些。引力場在臨界點會有突變，音樂也可以有更強烈的對比。」
林柚盯着這條消息。這是一個非常具體的專業建議，而且——正中她創作時的糾結之處。她在寫那段音樂時，確實在猶豫要不要讓轉調更誇張一些，但怕聽衆接受不了。
她打字回復：「你說得對。我本來想那樣做，但又怕太突兀。」
StarRiver：「好的音樂不應該迎合，應該引領。」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林柚的心湖，漾開層層漣漪。
她想了想，又打字：「你爲什麼這麼懂音樂？也是學這個的嗎？」
對方沉默了幾分鍾。就在林柚以爲他不會回復時，消息來了：
StarRiver：「不是。但我認識一個學音樂的人，從她那裏學到很多。」
認識一個學音樂的人。
林柚的手指懸在鍵盤上。她想問是誰，但又覺得太唐突。最終她只回復：「那她一定很厲害。」
StarRiver：「嗯。她很特別。」
特別。
林柚看着這個詞，心裏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既溫暖，又酸澀。溫暖的是，這個技術大佬在誇獎某個學音樂的人；酸澀的是……那個人不是她。
她搖搖頭，把這種莫名的情緒甩開。打字：「謝謝你的建議，我會修改的。也謝謝你今晚在遊戲裏幫我。」
StarRiver：「不客氣。那個bug已經反饋給官方了，下周應該會修復。」
林柚：「你還聯系官方？」
StarRiver：「偶爾。我認識開發組的人。」
林柚再次被震撼了。這個StarRiver，到底什麼來頭？
他們的對話持續了半個小時，從音樂聊到遊戲機制，再聊到天文——StarRiver對天文也很了解，甚至能說出一些連林柚都覺得生僻的術語。
“你好像什麼都懂。”林柚最後說。
StarRiver：「只是興趣廣泛。」
林柚看着這句話，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她打字：「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StarRiver：「你說。」
林柚：「我們……在現實中也認識嗎？」
這次對方沉默了更久。久到林柚以爲他下線了，消息才跳出來：
StarRiver：「爲什麼這麼問？」
林柚：「因爲……你太了解我了。我的音樂風格，我的創作思路，甚至我在糾結什麼。這不像是陌生人能做到的。」
消息發送後，林柚屏住呼吸等待。
一分鍾。兩分鍾。
StarRiver：「也許我們見過，但彼此不知道。」
這個回答很模糊，但又留有餘地。林柚還想再問，對方卻發來了新消息：
「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晚安。」
然後，他的頭像暗了下去——下線了。
林柚坐在電腦前，看着那個灰色的頭像，很久沒有動。
周六上午，林柚被手機鈴聲吵醒。
是天文社的群通知：「今天下午臨時增加一次月掩星觀測培訓。地點：天文社活動室。請全體社員參加。」
她揉着眼睛坐起來，看到通知後面還有陸星河單獨發的補充消息：「需要提前學習基本的天體測量方法。資料已發群文件。」
林柚點開群文件，最新上傳的是一個PDF，標題是：《月掩星觀測中的角度測量與計算》。
她下載打開，裏面是詳細的技術文檔，但最後一頁有個附錄——用音樂節奏類比月掩星的時間序列。
“掩星開始到結束的時間變化，可以理解爲節奏的加速或減速。恒星的亮度變化曲線，可以對應音量的包絡線……”
林柚讀着這些文字，眼睛漸漸睜大。
這種把天文現象音樂化的思路，和她的創作理念太像了。而這份資料是陸星河上傳的。
她想起昨天StarRiver說的：“我認識一個學音樂的人，從她那裏學到很多。”
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強烈到讓她心跳加速。
她抓過手機，給陸星河發消息：「陸社長，那個資料裏的音樂類比部分，是你寫的嗎？」
幾分鍾後，回復來了：「不是。是以前一個社員加的，我覺得有意思就保留了。」
林柚盯着這條回復，既失望又鬆了口氣。失望是因爲線索斷了，鬆了口氣是因爲……
因爲什麼？她也不清楚。
下午兩點，林柚準時到達303室。活動室裏人不少，陸星河正在白板上畫示意圖。
看見林柚進來，他點了點頭，繼續講解：“月掩星的關鍵在於精確計時。恒星被月球邊緣遮擋的瞬間，和重新出現的瞬間，這兩個時間點需要精確到0.1秒……”
他的聲音清晰平穩，講解邏輯嚴密。林柚認真聽着，但在某個瞬間，她忽然走神了。
她看着陸星河握筆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在黑板上畫線時，手腕的轉動有一種特別的流暢感。
這個動作……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呢？
講解結束後是實操練習。林柚分到一台便攜式望遠鏡和計時設備。她按照步驟調試，但總是不太順手。
“角度不對。”陸星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柚嚇了一跳，手裏的目鏡差點掉地上。陸星河接住目鏡，很自然地站到她身後，伸手調整望遠鏡的角度。
“看這裏。”他的聲音從很近的地方傳來，“月球的明暗界線。我們要觀測的恒星在這條線附近。”
他的手臂從林柚身側伸過，調整着儀器。林柚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雪鬆一樣幹淨的氣息。她的身體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現在用計時器。”陸星河說，“我數到三，你按開始。”
“一、二、三——”
林柚按下按鈕。幾乎是同時，望遠鏡視野裏，那顆小小的恒星被月球的邊緣吞沒了。
“記錄時間。”陸星河說，“然後等它重新出現。”
他們保持着那個姿勢——他站在她身後，微微俯身，一只手還搭在望遠鏡上。林柚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衣物傳來。
時間過得很慢。十幾秒後，恒星重新出現了。
“按停止。”陸星河說。
林柚按下按鈕。計時器顯示：18.47秒。
“數據不錯。”陸星河直起身，退開一步，“把時間和星等變化記錄下來。”
林柚低頭填寫記錄表，手指有些抖。她寫下時間數據，在旁邊空白處畫了一個小小的音符——這是她的習慣，標記有靈感的瞬間。
“你記錄時總會畫些符號。”陸星河忽然說。
林柚抬起頭：“啊？”
“上次太陽黑子觀測也是。”陸星河看着她的記錄本，“那些音符標記，代表什麼？”
林柚的心跳又加快了：“就……代表我覺得那個瞬間有音樂性。可以轉化成旋律或節奏。”
陸星河點點頭，沒再問。但他看記錄本的眼神，讓林柚想起昨晚StarRiver說的：“好的音樂不應該迎合，應該引領。”
太像了。這兩個人說話的方式，思考問題的方式……
“陸社長。”林柚忽然開口，“你玩《星界》嗎？”
問題問出口的瞬間，她就後悔了。太直接了，太突兀了。
陸星河轉過身，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裏面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爲什麼問這個？”他的聲音很平靜。
“就……突然想到。”林柚移開視線，“聽說那個遊戲的天文場景做得很真實，我在想……也許會對你做觀測模擬有幫助。”
這個解釋很牽強，但陸星河沒有戳穿。
“我玩過。”他說，“但不太多。怎麼了？”
“沒什麼。”林柚搖頭，“就……隨便問問。”
活動結束時，周嶼湊過來：“林柚，下周末社裏組織去郊外觀測，你去嗎？”
“郊外觀測？”
“嗯，去北邊的山上，光污染少。”周嶼說，“社長帶隊。這次可以看深空天體——星雲、星系什麼的。你應該會感興趣吧？”
林柚的眼睛亮了。深空天體，那些她在手稿本上寫了一遍又一遍的題材。
“我去。”她說。
“好嘞！”周嶼拍拍她的肩，“那我幫你報名了。對了——”
他壓低聲音：“社長說你進步很快，可以考慮讓你參與更專業的項目。”
林柚愣住：“什麼項目？”
“不知道，社長沒說具體。”周嶼推推眼鏡，“但能被社長這麼說的人可不多哦。加油！”
周嶼離開後，林柚收拾東西準備走。陸星河叫住她：
“林柚。”
她轉過身。
“郊外觀測需要過夜。”陸星河說，“住宿和交通社裏安排，但個人物品要自己準備。清單我晚點發你。”
“好。”林柚點頭。
她走到門口時，陸星河又說：“你上周提到的那個音樂，做完了嗎？”
林柚回頭：“流星雨那個？還在修改。”
“改好後，”陸星河頓了頓，“可以發給我聽聽。”
他的語氣很平常，就像在說“把觀測報告發我一份”。但林柚的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好。”她說，“我改完就發你。”
走出活動室，林柚在走廊裏停下腳步。她拿出手機，點開《星界》遊戲。
好友列表裏，“StarRiver”的頭像是亮的——他在線。
林柚盯着那個頭像，手指在屏幕上懸停。
她想問：你也會去看真實的深空天體嗎？
但最終她什麼也沒發，只是關掉了遊戲。
而在活動室裏，陸星河站在窗前，看着手機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那是他和“柚柚不甜”的私聊記錄。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昨晚的“晚安”。
他點開輸入框，打字：「下周我要去山裏觀測，幾天不在線。」
發送前，他刪掉了，重新輸入：
「你提過的深空天體音樂，如果需要參考真實的觀測體驗，我可以提供一些素材。」
這次他按下了發送。
幾乎同時，他聽到窗外傳來一聲消息提示音——很輕微，但很清晰。
來自樓下，林柚剛剛離開的方向。
陸星河抬起頭，看向窗外。那個纖細的身影正站在樓下的小徑上，低頭看着手機。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303室窗戶的方向。
他們的目光，在秋天的陽光中，隔着玻璃，短暫地相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