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月黑風高。
豆腐巷位於鐵壁城西，是條偏僻的小巷。白日裏只有幾個賣豆腐的小販，入夜後便寂靜無人。巷子盡頭是一座三進宅院，門匾上寫着“趙府”，看起來像戶普通富商。
但陸昭知道，這裏是幽冥殿在北涼最大的據點。
他蹲在對面屋頂，劍瞳術開啓，觀察着宅院情況。院內有三十六道氣息，其中兩道格外強大——罡氣境大成，應該是正副舵主。其餘都是真氣境，分布在前中後三進院落。
守衛森嚴，明哨暗哨交錯，幾乎無懈可擊。
但陸昭要的不是潛入，是強攻。
他從懷中取出黑色令牌，注入真氣。令牌上的“劍”字亮起微光，儲存的兩道劍意蓄勢待發——一道天樞的凌厲，一道天璇的淨化，都是他在療傷時儲存的。
“該收利息了。”陸昭低語，縱身躍下屋頂。
落地無聲，他如鬼魅般飄到“趙府”門前。守門的兩個幽冥殿弟子正在打盹，聽到動靜剛睜眼，劍光已至。
斬器！
鏽劍掠過，兩人腰間的刀同時脫手，還沒反應過來，咽喉已被割開。陸昭接住倒下的屍體，輕輕放在地上，推開大門。
“什麼人？！”院內巡邏的四人聞聲趕來。
陸昭不答，雙劍出鞘。天樞劍在前，天璇劍在後，一攻一守，劍氣如虹。
四人都是真氣境小成，放在江湖上也算好手。但在雙劍合璧下，連三招都沒撐過，便被斬於劍下。
鮮血染紅青石地面。
“敵襲——！”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敲響了警鍾。
“當當當——！”
鍾聲急促，整個宅院瞬間沸騰。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火把亮起，將院子照得如同白晝。
陸昭站在院中，雙劍低垂，劍尖滴血。黑衣在夜風中獵獵作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燃燒着冰冷的火焰。
“是他！陸昭！”
“斬運劍傳人！”
“圍住他！”
二十幾個幽冥殿弟子將他團團圍住，刀劍出鞘，殺氣騰騰。爲首的是個獨眼壯漢，手持雙斧，氣息是罡氣境入門。
“陸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單槍匹馬闖我據點！”獨眼壯漢獰笑，“今日就叫你有來無回！結陣！”
二十幾人迅速變換位置，結成“幽冥困龍陣”。此陣以多打少，真氣相連，攻防一體，曾困殺過罡氣境大成的高手。
但陸昭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出陣法的三個破綻——帝脈真解中的“氣運感知”，讓他能洞察一切薄弱點。
他動了。
不是沖向陣眼，而是沖向最弱的一環——左側那個持刀弟子。天樞劍直刺，天璇劍護身。
“鐺！”持刀弟子格擋，但陸昭劍勢一變，繞開刀鋒，刺入他右肩。
破綻一現，陣法運轉頓時滯澀。
陸昭如遊魚般在陣中穿梭，每一劍都精準命中陣法連接的節點。斬器、斬行、斬靈...斬運九劍前三式輪番使用，雖然消耗壽命，但效果驚人。
短短半柱香時間，二十幾人倒下一半，陣法崩潰。
“廢物！”獨眼壯漢怒喝，雙斧劈來，“接我‘開山斧’！”
斧勢沉重，罡氣凝成實質的斧影，籠罩三丈範圍。這一斧有開山裂石之威，硬接必死。
但陸昭不閃不避，天璇劍橫舉。
淨化之力爆發，白色光罩護住全身。斧影劈在光罩上，竟如泥牛入海，威力被化解大半。
同時，陸昭的天樞劍已刺到獨眼壯漢咽喉。
“什麼？！”獨眼壯漢驚駭後退，但劍太快，眼看就要中招。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後方襲來，速度極快，直取陸昭後心！
是另一個罡氣境大成！他一直藏在暗處，伺機偷襲。
前後夾擊，絕境。
但陸昭仿佛早有預料，左手向後一揮，黑色令牌拋出。
劍意灌注·天樞劍意，釋放！
儲存的凌厲劍意瞬間爆發，化作一道璀璨劍光，直射偷襲者。
偷襲者大驚，倉促間揮刀格擋。
“鐺——！！！”
刀劍相擊，偷襲者連退五步，虎口崩裂。而陸昭的天樞劍，已刺穿獨眼壯漢的咽喉。
“你...”獨眼壯漢瞪大眼睛，轟然倒地。
陸昭收回令牌和劍，看向偷襲者。那是個瘦高老者，穿着黑袍，手持一柄細長彎刀，眼神陰鷙。
“副舵主錢森？”陸昭問。
“正是。”錢森盯着陸昭手中的鏽劍，眼中閃過貪婪，“斬運劍...果然名不虛傳。小子，交出此劍，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陸昭笑了:“上一個這麼說的人，墳頭草已經三尺高了。”
“狂妄！”錢森怒極，彎刀化作一片刀幕，“接我‘幽冥千幻刀’！”
刀光如幻，虛實難辨。每一刀都攻向要害，每一刀都蘊含殺機。這是錢森的成名絕技，曾憑此刀法斬殺過三位同階高手。
但陸昭有天璇劍。
淨化之力展開，白色光罩護住周身。刀光劈在光罩上，如同雪花落入火爐，紛紛消融。任你千般變化，我自一力破之。
“怎麼可能？！”錢森越打越驚。他的刀法以詭異著稱，專破護體罡氣，但在天璇劍的淨化之力面前，竟毫無作用！
“該我了。”陸昭突然開口。
雙劍合璧，天樞主攻，天璇主守。陸昭的劍法變得簡單直接，卻每一劍都直指錢森刀法破綻。
三十招後，錢森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該死！”錢森咬牙，突然掏出一枚血色丹藥吞下。
丹藥入腹，他氣息暴漲，雙眼變得血紅，周身黑氣狂涌。這是幽冥殿的禁藥“燃血丹”，以燃燒精血爲代價，短時間內提升三成實力。
“死！”錢森再次撲來，刀勢比之前強了一倍不止。
陸昭皺眉。硬拼不是對手，只能用那招了...
斬命！
但他剛要施展，突然心頭一動——不對，錢森的狀態有問題！
劍瞳術全力運轉，陸昭能“看”到，錢森體內的精血正在瘋狂燃燒，但燃燒的軌跡...不是提升實力，而是在向某個方向輸送！
他在拖延時間！在爲某種儀式爭取時間！
陸昭猛地轉頭看向後院——那裏，有強烈的能量波動！
“聲東擊西...”陸昭明白了。錢森拼命阻攔他，是爲了掩護後院進行的某個重要儀式。
必須盡快突破！
陸昭不再保留，第四道封印紋路亮起。
斬運九劍第四式·斬時！
這一劍，可短暫斬斷“時間”與“動作”的因果，讓敵人動作變慢一瞬。
代價是...三年壽命！
劍光閃過，錢森的動作突然慢了半拍。雖然只是一瞬，但足夠陸昭的劍刺穿他心髒。
“你...”錢森低頭看着胸口的劍，眼中滿是不甘，“殿主...會爲我...報仇...”
他倒地身亡。
陸昭喘着粗氣，能感覺到壽命又流失了三年。從離開青陽山到現在，他已經消耗了二十多年壽命，命輪也出現了裂痕。
但沒時間休息。
他提劍沖向後院。
後院是個巨大的庭院，此刻已被改造成祭壇。地面刻滿血色符文，中央立着一根三丈高的黑色石柱，柱子上綁着一個人——
葉輕眉！
她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石柱周圍，站着七個黑袍人，正在念誦詭異的咒語。隨着咒語，葉輕眉身上的血液被符文吸收，匯入地下。
而在祭壇邊緣，還站着一個人——正是周恒提到的新任舵主，姓錢的那個！
“住手！”陸昭厲喝。
七個黑袍人同時轉頭，眼神空洞，仿佛沒有靈魂。而那個錢舵主，則緩緩轉身，露出真容。
那是個中年男子，面容儒雅，穿着青色長衫，像個教書先生。但陸昭能感覺到，他體內蘊含着恐怖的力量——罡氣境圓滿！
“陸昭，你終於來了。”錢舵主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放了她。”陸昭劍指祭壇。
“放？”錢舵主搖頭，“她是‘血引’，儀式已經開始，停不下來了。不過你放心，她不會死，只是...會成爲我主降臨的容器。”
他看向陸昭，眼中閃過狂熱:“而你，紫微帝脈，將是最後的‘鑰匙’。等我主降臨此界，你我將共享永生！”
“瘋子。”陸昭吐出兩個字。
“瘋子？”錢舵主大笑，“凌絕霄當年也這麼說！結果呢？他死了，我主還在！陸昭，加入我們吧，這是你唯一的選擇。”
陸昭不再廢話，雙劍齊出，直撲祭壇。
但錢舵主一揮手，七個黑袍人同時撲來。他們雖然只是真氣境，但配合默契，且不懼生死，硬生生攔住了陸昭。
更麻煩的是，祭壇的陣法已經開始運轉，強大的排斥力讓陸昭難以靠近。
時間緊迫！
陸昭咬牙，再次催動斬運劍。第五道封印紋路亮起...
斬運九劍第五式·斬空！
這一劍，可短暫撕裂空間，無視防御，直擊目標。
代價是...五年壽命，且永久損傷經脈！
劍光如虹，撕裂空氣，也撕裂了陣法屏障。七個黑袍人被劍氣波及，瞬間化爲血霧。
陸昭沖到石柱前，一劍斬斷鎖鏈，接住墜落的葉輕眉。
她氣息微弱，但還活着。
“走！”陸昭抱着她，轉身就逃。
“想走？”錢舵主冷笑，一掌拍來。
掌罡如山，覆蓋整個後院。這一掌，避無可避！
陸昭將葉輕眉護在身後，雙劍交叉，硬接這一掌。
“轟——！！！”
巨響震天，陸昭連退十步，口中鮮血狂噴。罡氣境圓滿的一掌，太強了！
但他也借力向後飛退，撞破圍牆，沖入街道。
“追！”錢舵主怒喝，“他受了重傷，跑不遠！”
幾十個幽冥殿弟子追出。
陸昭抱着葉輕眉，在街道上狂奔。他傷得很重，經脈受損，真氣紊亂，連御劍都做不到。
身後追兵越來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前方巷口沖出一隊人馬——是蘇婉他們！
“這邊！”蘇婉急呼。
陸昭沖過去，蘇婉接住葉輕眉，其他人擋住追兵。
“快走！去荒廟！”蘇婉道。
衆人且戰且退，消失在夜色中。
錢舵主追到巷口，看着空蕩蕩的街道，臉色陰沉。
“舵主，還追嗎？”手下問。
“不用了。”錢舵主擺擺手，“他們跑不了。傳令，全城搜捕！還有...啓動‘蝕月計劃’，時間提前了。”
他看向夜空，眼中閃過詭異的光芒:
“好戲，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