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根赤紅翎毛在指間捻轉，凌雪藏身於清音谷外圍的竹林中，將蝕骨針舉到月光下細看。針尖幽藍的毒芒映着她冰冷的眼眸，肩腿處的傷口傳來陣陣灼痛——赤魘的"千蛛毒"正在緩慢侵蝕經脈。
遠處搜山的火把連成蜿蜒的光帶，趙穆的怒吼隱約可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凌雪冷笑，將毒針收入貼身暗袋。素心用命換來的情報與這枚毒針，將成爲她刺向影閣黑暗核心的第一把利刃。
但首先，她得活着回去。
冰魄玄氣在體內運轉三周天，強行壓制住毒素擴散。凌雪撕下衣擺包扎傷口時，摸到懷中那半塊令牌。"癸七"...這個編號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記憶深處的某道門——寒潭遇襲那夜，殺手臨死前獰笑的"少主親至"，令牌背面正是這個數字！
"原來如此。"她輕聲道，眼底寒芒乍現。夜無痕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凌雪潛回慈航劍派。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趙穆絕不會想到她敢重返聽濤閣。閣內一片狼藉，打翻的酒盞還躺在原地，幹涸的酒漬像極了素心吐出的黑血。
凌雪無聲地滑入內室。這裏曾是趙穆的臨時寢居，此刻空無一人。她迅速翻檢案幾上的卷宗，突然在《慈航弟子名冊》下發現一張地形圖——清音谷密道標記！圖上某處被朱砂反復圈畫，旁邊批注"子時三刻"。
"果然有鬼。"她指尖拂過那行批注。壽宴刺殺失敗，趙穆卻要連夜轉移？
窗外傳來腳步聲。凌雪閃身躲入帷帳後，聽到兩名弟子低聲交談：
"...長老命我們醜時在密道口守着。"
"那批'貨'不是明晚才運？"
"噓！聽說影閣大人物親自來接..."
聲音漸遠。凌雪從帷帳後轉出，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機會來了。
子時二刻，清音谷西北角的廢棄藥圃。凌雪藏身古槐樹冠，看着趙穆獨自前來。他換了一身褐色短打，腰間鼓鼓囊囊，不時緊張地回頭張望。月光下，他肋下包扎的白布滲出暗紅——那是冰錐留下的傷口。
藥圃中央的石碾子發出沉悶的轉動聲。趙穆吃力地推開它，露出下方黑黝黝的洞口。就在他彎腰準備進入時，凌雪如一片落葉般飄落在他身後。
"長老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趙穆渾身劇震，轉身的瞬間袖中滑出一把淬毒匕首！凌雪早有預料，冰魄劍格擋的刹那故意賣個破綻，讓匕首劃破自己左臂。鮮血涌出，她悶哼一聲踉蹌後退。
"是你！"趙穆眼中閃過狂喜，隨即警惕地環顧四周，"影閣的賤婢還敢回來？"
"我中了赤魘的毒..."凌雪喘息着按住傷口，聲音虛弱，"只想求長老給條活路..."
趙穆眯起眼睛，突然獰笑："活路？"他猛地撲來，匕首直刺凌雪心口，"你的屍體就是最好的投名狀！"
凌雪看似無力地抬手格擋，卻在接觸瞬間突然變招！冰魄劍鋒擦着匕首劃過，精準挑斷趙穆右手筋脈！在他慘叫聲中，她旋身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側。
"這一下，爲素心師姐。"
趙穆癱軟在地。凌雪迅速搜出他懷中的玉簡和鑰匙，剛要查看，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哨聲——影閣的聯絡信號！她眼神一凜，飛快扒下趙穆外袍裹住一截枯木，將枯木推入密道。自己則隱入樹影，看着三名黑衣人從不同方向掠來。
"癸七大人！"爲首者查看昏迷的趙穆，驚怒道，"有人劫道！"
凌雪瞳孔微縮。癸七？那不是...她摸出懷中令牌，一個大膽的計劃瞬間成形。
"人在下面！"她突然從樹後現身，晃了晃令牌，"追！"
黑衣人愣了一瞬，但令牌做不得假。三人毫不猶豫跳入密道。凌雪等的就是這一刻，她全力一掌轟向石碾子！
"轟隆！"
千斤石碾滾回落位，將密道口封得嚴嚴實實。幾乎同時，她袖中冰錐激射而出，打滅方圓百丈所有燈籠。黑暗中，她抓起趙穆的衣領疾退："想活命就閉嘴。"
趙穆醒來時已被拖到後山懸崖邊。凌雪正用他的鑰匙打開玉簡，裏面赫然是數十名幼童的生辰八字和靈根資質！
"慈航劍派長老，暗地裏做人口販子。"她冷笑，"你說這些若公之於衆..."
"你以爲能威脅我？"趙穆啐出一口血沫，"影閣護法親自來接貨，你壞了大事，必死無疑！"
"是嗎？"凌雪突然將玉簡拋給他，"那就帶着你的罪證，永遠消失。"
趙穆愣住了。遠處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和呼喝，被關在密道的人顯然已驚動援兵。他看看玉簡又看看凌雪，突然轉身朝懸崖邊的藤蔓撲去！
凌雪沒有阻攔。她靜靜看着趙穆笨拙地攀着藤蔓下降，直到那身影變成一個小黑點，才抬手一道劍氣斬斷藤蔓！
慘叫聲劃破夜空。凌雪轉身面對追兵方向，冰魄劍在月光下泛起寒芒。是時候回影閣復命了——帶着一個"精彩"的故事。
三日後，永夜城黑骨塔。
"任務失敗，目標墜崖，玉簡損毀。"凌雪單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肩腿傷口雖已包扎，但千蛛毒讓她面色慘白。大殿盡頭，夜無痕斜倚在王座裏，墨色袍角流淌着暗紅紋路，像幹涸的血。
赤魘的冷笑從右側傳來："好個墜崖。那爲何密道裏找到的'貨'全是稻草人？"
凌雪抬頭，直視夜無痕："屬下不知。當時癸七大人帶人追入密道，屬下重傷難支，只能先行回報。"
大殿驟然死寂。夜無痕把玩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頓，赤魘面具下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
"癸七？"夜無痕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刀刃，"他半年前就死在玄天宗了。"
凌雪恰到好處地露出震驚之色，從懷中取出那半塊令牌："可那人確實持癸七令牌，還稱趙穆爲'貨'..."
令牌飛入夜無痕掌心。他摩挲着背面編號，突然輕笑出聲："有意思。"酒杯在他指間化爲齏粉，"赤魘，去查查誰在冒充死人。"
赤魘躬身退下時，凌雪捕捉到他袖口細微的顫抖。夜無痕起身走到她面前，冰冷的手指突然掐住她下巴！
"你撒謊。"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氣息拂過頸間吊墜，"但本座喜歡你的謊言。"
凌雪渾身繃緊。他知道了？就在她準備拼死一搏時，夜無痕卻鬆開手："滾去治傷。三日後隨我出任務。"
走出黑骨塔時，凌雪的裏衣已被冷汗浸透。她沒看到身後夜無痕凝視着她背影的眼神——像盯住獵物的狼。
第四日黃昏，凌雪跟着夜無痕出現在葬龍淵外圍。她傷勢未愈，千蛛毒更是讓每次運功都如萬蟻噬心。夜無痕一路無言，直到夕陽將峭壁染成血色，才突然開口：
"趙穆沒死。"
凌雪心跳漏了一拍。夜無痕指向淵底某處："他在那。"
順着方向望去，凌雪看到淵底溪畔有個狼狽的身影正在取水，正是趙穆！他居然從懸崖墜落生還？不等她反應，夜無痕已縱身躍下懸崖！
"啊！"趙穆的慘叫響徹山谷。凌雪趕到時，只見他被幽冥魔焰形成的牢籠禁錮，夜無痕的劍尖抵着他眉心："九幽毒，誰給你的？"
趙穆滿臉是血，卻獰笑起來："魔尊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他目光突然轉向凌雪，"鑰匙...她才是鑰匙..."
夜無痕劍鋒一抖，魔焰轟然暴漲！趙穆在烈焰中癲狂大笑："她體內有毒引...哈哈哈...你們都被...算計..."
最後一個字化作飛灰。夜無痕轉身，魔焰未熄的劍尖指向凌雪心口："解釋。"
凌雪不退反進，讓劍尖抵住自己："殺了我，就永遠不知道誰在冒充癸七。"
劍鋒顫動。夜無痕眼中魔紋驟亮，卻在看到她頸間吊墜時突然收劍入鞘："你以爲我在乎？"
他甩袖離去，黑袍翻涌如夜。凌雪站在原地，摸出懷中那枚蝕骨針。針尖幽藍的光芒映着她冰冷的笑容——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