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雨》劇組在影視基地正式開機。
沈睿知效率奇高,已經租好了一個小而精致的實景場地。
虞嘉音和米蘭剛到,就發現隔壁棚正在舉行熱鬧的開機儀式,橫幅上寫着《禧嫁高門》,正是虞念薇擔任女一號的那部大制作,總投資五百萬,在短劇裏確實算得上大手筆。
冤家路窄,在通往臨時化妝區的路上,雙方人馬撞了個正着。
虞念薇身邊圍着幾個助理和小演員,看到虞嘉音這邊只有米蘭和一個助理,又瞥見她們簡陋的室外化妝棚,立刻陰陽怪氣起來:
“喲,這不是虞大小姐嗎?怎麼在室外化妝啊?連個像樣的化妝間都沒有?”
“聽說某些人的劇組窮得叮當響,投資才一百萬,笑死人了,夠付場地費嗎?”
“念薇姐的《禧嫁高門》可是五百萬大制作,女一號的排場就是不一樣!”
虞念薇穿着一身造價不菲的戲服,揚着下巴,像只驕傲的孔雀,施舍般地對虞嘉音說:
“姐姐,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我們劇組跑個龍套,我跟導演說說,給你個有台詞的角色。”
米蘭氣得想罵人,虞嘉音卻拉住了她。
她今天心情不錯,懶得跟這群人浪費口舌。
她只是淡淡地掃了虞念薇一眼,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讓虞念薇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
虞嘉音徑直走到那個簡陋的室外化妝鏡前坐下,對跟着劇組來的、有些忐忑的化妝師溫和一笑:
“沒關系,隨便化化就好。”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她臉上,肌膚白皙通透,幾乎看不見毛孔。
化妝師原本還擔心環境不好影響發揮,結果上手才發現,虞嘉音的骨相和皮相堪稱完美,五官精致立體,幾乎不需要過多修飾,只需稍加點綴,那份奪目的美麗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不過十幾分鍾,一個清新脫俗又帶着故事感的妝容就完成了。
陽光下,她美得仿佛會發光。
而另一邊,虞念薇坐在寬敞的獨立化妝間裏,由好幾個化妝師圍着,打上厚厚的底妝,貼上濃密的假睫毛,畫着精致的妝容,試圖掩蓋她連日來憔悴的痕跡和略顯扁平的五官。
然而,在強烈的燈光下,妝容顯得厚重又僵硬,反而失了靈動,透着一股匠氣和刻意。
當雙方演員站到各自場地準備拍攝時,高下立判。
《今夜有雨》這邊,虞嘉音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站在普通都市的布景中,眼神清澈又帶着一絲倔強的憂傷,整個人幹淨剔透,像雨中搖曳的梔子花,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禧嫁高門》那邊,虞念薇頂着華麗的頭飾和繁復的嫁衣,妝容濃豔,卻因爲表情管理和儀態的欠缺,顯得有些豔俗和木訥,被一身行頭壓得喘不過氣。
沈睿知看着監視器裏虞嘉音的鏡頭,激動地一拍大腿:
“絕了!這就是我要的感覺!薄然,你這眼光,毒啊!”
司薄然不知何時也來了,站在不遠處,目光落在虞嘉音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豔與滿意。
先前嘲諷虞嘉音的那群人,此刻看着攝像機裏天壤之別的畫面,一個個啞口無言,臉疼得厲害。
虞嘉音得意:姐就算在路邊化妝,也能秒殺你精心打扮兩小時,五百萬?呵,堆砌出來的醜,更醜~
……
《今夜有雨》的劇本節奏極快,情節緊湊。
第一天拍攝,進度就推進了一大截。
故事始於港大校園,女大學生黎語(虞嘉音飾)因初來乍到迷路,匆忙間闖進了法學院教授盛京(陳瑾飾)的課堂。
盛京以嚴謹刻薄著稱,最厭惡遲到與擾亂秩序,當即毫不留情地將黎語訓斥得無地自容。
黎語紅着眼眶退出教室,才發現自己竟走錯了樓層尷尬又委屈的初遇。
虞嘉音抱着書本,氣喘籲籲地沖進教室,臉頰泛着奔跑後的紅暈:
“對不起對不起,我遲到了……”
講台上,飾演盛京教授的男演員陳瑾推了推金絲眼鏡,眼神銳利如刀:
“站住。”
他緩步走下講台,聲音冰冷:
“我的課堂,最討厭兩件事,一是遲到,二是擾亂秩序。你一個人占全了。”
黎語局促地站在原地,手指絞着衣角:
“教授,我…”
“解釋就是掩飾。”盛京打斷她,語氣刻薄:“連上課地點都能記錯,看來你的大腦構造異於常人。現在,立刻,出去。”
黎語眼圈瞬間紅了,咬着唇低頭沖出教室。
直到跑到走廊盡頭,她才猛地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剛剛教室門牌——302。
她顫抖着翻開課表,203,她走錯了!!
“Cut!”沈睿知滿意地揮手,“很好!一條過!嘉音那個紅眼圈恰到好處!”
隨後的劇情俗套:
黎語偶然發現自己竟是本地豪門黎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她懷着忐忑與一絲期待找上門,卻遭遇了比盛京的訓斥更冰冷的現實,黎家嫌她上不得台面,根本不願承認她,甚至被假千金和勢利眼的傭人聯手羞辱。
也正是在她最狼狽無助的時候,盛京意外出現。
他或許依舊毒舌,卻維護了她的尊嚴。
虞嘉音握緊拳頭:“我找黎先生黎太太,我是黎語,他們的…女兒。”
黎雪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
“瘋了吧你?我爸媽就我一個女兒!保安,把這個瘋子趕走!”
這時,一輛黑色轎車停下,盛京從車上下來。
他本是來找黎先生談事,卻撞見這一幕。
“黎小姐。”盛京聲音平靜卻自帶威嚴,“dna報告都傳遍全港了,黎語分明就是你們黎家的真千金不是嗎?”
黎雪臉色一變:
“盛教授,這是我們的家事……”
“家事?”盛京冷笑,“當衆侮辱、驅逐可能有血緣關系的人,這傳出去不好吧?”
……
一天高強度的拍攝下來,虞嘉音幾乎筋疲力盡。
短劇拍攝不似長劇周期寬鬆,往往一個鏡頭接一個鏡頭,情緒轉換要求極快。
好在劇本是米蘭親筆所寫,作爲原作者和編劇,米蘭對黎語這個角色的理解深入骨髓。
每當虞嘉音對某個情緒節點或台詞處理稍有疑惑,米蘭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甚至親身示範。
“嘉音,這裏黎語不是單純的委屈,還有一絲對被認可渴望落空的自嘲。”
“面對假千金挑釁時,你的眼神要帶點老娘不屑跟你爭,但你也別惹我的勁兒。”
相當於開了掛有人現場指點,讓虞嘉音能更快、更精準地抓住人物內核,表演起來順暢許多。
深夜兩點,終於結束最後一個鏡頭,虞嘉音拖着幾乎快散架的身體走出影棚。
高強度的工作和情緒投入讓她累得眼皮都在打架,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方躺下。
司薄然的車早已等在遠處。
他看着她被米蘭攙扶着,腳步虛浮地走過來,小臉上寫滿了疲憊,與鏡頭前那個靈動倔強的黎語判若兩人。
他推門下車,幾步走到她面前,什麼也沒說,只是自然地伸出手,將她打橫抱起。
虞嘉音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疲憊讓她懶得掙扎,索性將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嘟囔了一句:
“老登……累死了……”
司薄然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瞬間進入半休眠狀態的女孩,又抬眼看向米蘭,語氣還算客氣:
“辛苦了,你入職工資翻倍。”
米蘭:?!!
五萬翻倍十萬!
米蘭啊啊啊啊:“不辛苦不辛苦,司總您快帶嘉音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戲呢。”
看着司薄然小心翼翼將虞嘉音抱進車裏的背影,米蘭欣慰地笑了笑。
照這個進度,這部投資僅一百萬、周期不到五天的短劇,或許真能創造奇跡。
而累癱在車裏的虞嘉音只有一個念頭:
當短劇演員真不是人幹的活…但,感覺還不賴。尤其是,看着角色在自己演繹下一點點鮮活起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