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大的生日晚宴在午夜時分落下帷幕。賓客盡歡,陸續散去,偌大的別墅漸漸安靜下來,只留下滿室的奢華與寂寥。林筱瞳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強撐了一整晚的得體笑容終於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掩飾的疲憊和失落。

她獨自走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星空藍禮服此刻感覺有些沉重,脖頸上佩戴的鑽石項鏈也失去了些許光彩。她走到梳妝台前,看着鏡中妝容精致、卻眉眼間帶着悵然的自己,輕輕嘆了口氣。

只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能把埋藏了五年的心事說出口了。偏偏在最重要的時刻,被哥哥打斷了。

指尖無意識地撫過厲宴送的那個星空投影儀,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一顫。她打開開關,一束光投向天花板,刹那間,整個房間被一片浩瀚而逼真的星空籠罩。星辰閃爍,銀河低垂,美得令人窒息。

他送了她一片星空。這份禮物是如此獨特,如此符合他冷靜深邃的個性,卻又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浪漫。這讓她更加確信,自己在他心裏,一定是特別的。這份特殊,給了她再次鼓起勇氣的力量。

“咚咚咚——”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門被推開,探進來一張明媚活潑的臉,是林筱瞳最好的閨蜜,蘇晚晴。蘇家與林家是世交,蘇晚晴性格開朗潑辣,是今晚少數留到最後的客人之一。

“我就知道你還沒睡,”蘇晚晴穿着睡衣,毫不客氣地蹦到林筱瞳柔軟的大床上,盤腿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怎麼樣,我們的小壽星?成年之夜,感想如何?”

林筱瞳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在她身邊坐下,“累死了。”

“少來!”蘇晚晴湊近她,壓低聲音,臉上帶着洞悉一切的表情,“別以爲我沒看見,你剛才在露台,是不是想跟你家宴哥哥說什麼?結果被你那不解風情的哥哥打斷了?”

心事被最好的朋友一眼看穿,林筱瞳再也繃不住,臉頰緋紅,懊惱地垂下頭,“嗯……就差一點……”

“我就知道!”蘇晚晴一拍大腿,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林筱瞳同學,你都暗戀厲宴多少年了?五年!整整五年!女人的青春有多寶貴你知道嗎?你現在已經成年了,不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叫‘宴哥哥’的小丫頭了!”

林筱瞳被她說得心頭一緊,手指絞着睡裙的蕾絲邊,聲音細若蚊蚋:“我知道……可是,我害怕……”

“怕什麼?怕他拒絕你?”蘇晚晴雙手扳過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瞳瞳,你看着我。你是林筱瞳,林氏集團的千金,全家捧在手心裏的寶貝,長得漂亮,性格又好,追你的人從城東排到城西!你有什麼好怕的?”

“那不一樣……”林筱瞳眼神閃爍,“他們是他們,宴哥哥是宴哥哥……”

“就是因爲他是厲宴,所以你才更要說!”蘇晚晴語氣堅定,“你想想,他對你不好嗎?從小到大,他護着你,寵着你,記得你所有喜歡和不喜歡的東西,送你項鏈,送你獨一無二的向日葵,現在又送你一片星空!這像是單純對妹妹的樣子嗎?”

閨蜜的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筱瞳心中禁錮情感的閘門。是啊,那些點點滴滴的寵愛,那些看似尋常卻飽含深意的舉動,真的只是哥哥對妹妹嗎?

“我……我不知道……”她心亂如麻。

“你不知道,那就去問清楚!”蘇晚晴繼續慫恿,語氣帶着煽動性,“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只做他的‘瞳瞳妹妹’?看着他以後談戀愛,結婚,生子,而你只能在旁邊默默祝福?光是想想那個畫面,我都替你憋屈!”

那個假設性的畫面像一根針,狠狠扎進了林筱瞳的心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無法想象厲宴身邊站着別的女人,無法想象他的溫柔和專注屬於另一個人。

不,她不要!

蘇晚晴觀察着她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語氣放緩了些,帶着鼓勵:“瞳瞳,勇敢一點。告白不是爲了非要一個結果,而是爲了給自己的感情一個交代。說了,你可能後悔一時;但不說,你可能會後悔一輩子。你甘心留下這個遺憾嗎?”

不甘心。她當然不甘心!

五年的暗戀,如同藤蔓,早已將她的心密密纏繞,與她的青春血肉相連。如果不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她永遠無法真正解脫。

房間天花板上,星空投影依舊在靜靜流轉,那些閃爍的光點,仿佛變成了厲宴深邃眼眸中細碎的光芒,在無聲地召喚她。

林筱瞳深吸一口氣,仿佛將空氣中所有的勇氣都吸進了肺裏。她抬起頭,原本猶疑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晰而堅定,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晚晴,你說得對。”她的聲音不再顫抖,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要告訴他,我必須告訴他。”

蘇晚晴眼睛一亮,興奮地抓住她的手:“這就對了!這才是我認識的林筱瞳嘛!打算什麼時候?怎麼告白?需要我幫你策劃嗎?”

林筱瞳搖了搖頭,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帶着決然的淺笑:“不用策劃。就找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直接告訴他。”

最真摯的感情,不需要任何華麗的修飾。

她撫摸着手腕上那條厲宴多年前送她的、有些磨損卻一直舍不得換下的粉色水晶手鏈,那是她十三歲生日時,他送她的禮物。從那時起,她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了。

五年了。

宴哥哥,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聆聽,你從小守護到大的女孩,那顆爲你悸動了整整五年的、赤誠的心。

成年,不僅意味着年齡的增長,更意味着擁有了爲自己的選擇負責的勇氣。而她的第一個成年選擇,就是要勇敢地,走向你。

夜色深沉,星空璀璨。少女的決心,在寂靜中破土而出,帶着義無反顧的孤勇,指向那個照亮她整個青春的男人。告白倒計時,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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