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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鳶的咳血越來越頻繁,臉頰透出青灰色。
鬼醫戰戰兢兢地回稟。
“殿下,沈小姐生魂久居地府,被死氣侵蝕,若再不回人間,會魂飛魄散。”
沈寧鳶聽到這話,用盡力氣抓住他的衣袖,眼中含淚。
“我不要回去,回去我又會忘了你。”
“寧鳶。”池咒的聲音隱忍。
沈寧鳶悲戚一笑,手緩緩鬆開。
“是我癡心妄想,可我真的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娶其他人。”
“你先娶我好不好?反正回了人間,我也會忘記。”
池咒的眸光驟然一暗,不發一言。
他本該毫不猶豫,這百年來,他搜集生魂,不就是爲了救她嗎?
他該穩住她,然後拿走林梔枝的魂魄。
不過瞬息,他眼底恢復了平靜。
“好,但大婚後,你必須離開。”
林梔枝站在門外,看着相擁的戀人自嘲一笑,明明恢復的手腕又涌出絲絲痛楚。
原來這才是池咒愛人的樣子。
他那麼愛沈寧鳶,卻舍不得娶她,把她留在暗無天日的地府。
他想給她自由,讓她活在陽光下,哪怕自己永無出頭之日。
她轉身離開,散盡了最後一絲執念。
原來她一直想要的,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閻王與沈寧鳶大婚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地府,林梔枝也在桌前枯坐了整整一天。
池咒推開門,看見她消瘦的幾乎要散去的背影。
“梔枝,大婚的事......”
“沈小姐是你的恩人,她的願望自然該滿足,反正她也會回到人間去。”
林梔枝平靜的回應讓池咒本能的不適。
他垂下眼,看着林梔枝枯瘦的手腕。
“怎麼瘦了這麼多?......”
“殿下。”敲門聲響起。
“沈小姐說那位如果不肯借婚服,她就親自來求。”
虛假的溫情瞬間碎成碎片,林梔枝抬起頭,眼神死寂。
“殿下是爲婚服來的,何必說那麼多。”
池咒眼神微怔,半晌蹙起眉心。
“這是她最後的願望。”
“梔枝,別讓我爲難......”
林梔枝慢慢站起身,拿出了那件傾注了她五年心血的婚服。
她伸出手,一寸寸地撫過,每一針,都是她的愛意和期盼。
媽媽溫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是咱們祖上的手藝,外婆和我的婚服都是親手繡的,我們都很幸福。”
“以後我們梔枝葉舉案齊眉,一生幸福。”
一生幸福......
林梔枝不自覺的紅了眼眶,也只有家人,真的期盼她一生幸福。
她眼底閃過一抹決然,拿起剪刀,猛地剪向那大紅色的婚服。
“林梔枝!”
池咒幾乎是下意識地阻止,一道凌厲的陰氣掃出。
“唔!”
林梔枝悶哼一聲,踉蹌後退,她扶着桌角才勉強站穩,唇邊溢出一縷鮮紅。
“阿咒!”沈寧鳶恰好看到林梔枝吐血的一幕。
她聲音帶着哭腔,眼底卻是壓抑不住的得意。
“別怪林小姐,都怪我,是我想要的太多。”
池咒看着那抹刺目的紅,指尖輕顫,可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冷。
“不過是一件衣服,寧鳶穿一下又如何?”
“你怎麼這麼計較?”
林梔枝緩緩抬起頭,用手背擦去唇邊的血漬。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計較?是我太蠢了。”
“我不該繡它五年。”
“我不該還存着妄想。”
“我根本就不該愛你!”
她每說一句,臉色就更白一分,那笑容卻愈發刺眼。
最後,她不再看他們,只是緩緩轉過身,輕笑一聲。
“一件衣服而已,殿下說得對。”
“可就算毀了,也不會用來成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