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沈域封站在畫室的落地窗前,指尖的煙已經燃到盡頭。
他看着那輛載着林月意的黑色轎車駛出別墅區,匯入車流,消失在街道盡頭。
心裏某個地方,莫名地空了一下。
轉過身,他的目光落在畫室角落那幅被紅色顏料毀掉的畫上。
他原本打算在“假死”前修復好這幅畫的。
畢竟是最後一幅,畢竟是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
可那天深夜,他站在畫前,調好顏料,卻遲遲下不了筆。
腦海裏反復浮現林月意看着這幅畫時蒼白的臉,和那句冰冷的“夠了”。
他忽然害怕。
怕她看到修復好的畫,會誤會,會感動,會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不肯放手。
他更怕的,是萬一她真的執迷不悟,在他“死”後爲他殉情,或者終生不嫁。
那太沉重了。
他承受不起,也不想看到那樣的結局。
他希望她忘了他,好好生活。
所以最終,他沒有動筆。
就讓這幅畫維持着被摧毀的樣子,像他們之間一樣,斷在這裏,也好。
手機震動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助理打來的。
“沈少,表白現場已經布置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整個藝術中心都被包下來了。您要的朱麗葉玫瑰已經從法國空運過來,林小姐喜歡的樂隊也已經準備候場。等表白成功後,煙花更是會按照林小姐的喜好綻放出星空圖案。還有,星星項鏈已經在修復中,頒獎典禮後就可以給您送過來。”
沈域封聽着,眼前仿佛已經浮現出林稚看到這一切時驚喜感動的模樣。
他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
“很好。”他頓了頓,又問,“假死現場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也已經安排妥當了。”助理壓低聲音,“等您表白結束後,我們會制造一場意外車禍,之後您就可以以沈家繼承人的身份正式回歸。”
“嗯。”沈域封應了一聲。
掛斷電話,他以爲會鬆一口氣。
籌劃了這麼多年,從叛逆離家出走當畫家,到一步步成名,再到如今的“功成名就”,即將獲得金獎。
這條漫長而曲折的路,終於要走完了。
他很快就能以沈家獨子的真實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林稚面前,去迎娶那個他年少時便認定、發誓要爲她拿下世界大獎的女孩。
這本該是他期待已久的時刻。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情莫名有點緊繃。
大概是......臨門一腳前的緊張吧。
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指尖,還是不自禁地撫過畫布上幹涸的紅色顏料。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林月意時,她蹲在廉價酒吧髒兮兮的地上,一張一張撿起他散落的畫稿。
那時他醉得厲害,畫稿上全是頹廢潦草的線條。
她撿起一張,看了很久,然後抬起頭,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她說:“我覺得你......很有才華。”
後來在她家那個破舊的小房間,她當着他的面,一件一件褪去衣衫。
那時她明明害怕得指尖都在發抖,卻強撐着笑,像個故作成熟的小妖精。
她說:“我不要錢,我只要你畫我。”
再後來,他漸漸有了名氣,卻總有人質疑他的藝術不過是靠“脫衣繆斯”博眼球。
是她擋在他前面,對那些刻薄的記者說:“你們看不懂,是你們庸俗。”
門鈴突然響了,沈域封猛地收回手,有些煩躁地重新蓋上畫布。
是林稚來了。
她穿着精致的香檳色小禮服,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域封哥哥,我們該出發去頒獎典禮了!今晚你一定會獲得金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