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姨娘飛快的用完飯,就趕緊到了偏廂,繼續伺候茶水。
兒媳婦何巧玉避免尷尬,起了話頭,說接了許多拜帖,問婆母應該去拜訪哪些人家。
“給我看看。”
秋靜一仔細打量那些拜帖。
謝家關門守孝,如今三年期滿,除孝後,便可以漸漸恢復常態,跟親友們走動了。
而走動哪些人家也是有講究的,最好選跟自家關系親近,靠譜的,也象征着自家重新出現在社交場合。
秋靜一挑了半天,選了幾家不錯的,回了帖子,就可以去參加宴會。
這時,喬姨娘終於囁嚅着開口,“夫人,妾身可以帶着琪兒一起去嗎?”
“帶啊,三郎也帶上,都是自家人,該出去亮亮相了。”
秋靜一同意後,喬姨娘感恩戴德,伺候的更賣力了。
經她一提,秋靜一摸到喬姨娘的來意了。
她的女兒蔣琪兒,如今已經十七歲,早到了該尋人家的年紀,卻因爲守孝耽誤了。如今守孝期滿,喬姨娘哪兒坐得住?就是拼着丟臉,也要替女兒解決終身大事。
她的女兒蔣琪兒,在慶安侯府身份卻尷尬的很。
剛才秋靜一說喬姨娘也是個苦命人,便來源於此。
天下混亂已久,自前朝末帝後,群雄並起,彼此征戰,打個不停。
當今聖上那時還只是其中一路諸侯,帶領手下占據城池後,各種資源就要重新分配。
喬姨娘本身也是官宦女兒,知書識禮,丈夫是當時守城的副將,她也是正經的副將夫人。可城破後丈夫喪命,女眷淪落到教坊司,喬姨娘被改換新妝後,送去伺候謝成林。
謝成林見她美貌又楚楚可憐,就收爲妾室。喬姨娘竭盡所能的讓謝成林滿意,然後開口求說,想要養自己的女兒。
原先的夫家早就沒人,養個女孩也不礙着什麼,謝成林就點頭同意了,喬姨娘得以跟女兒團聚,跟着謝家其他女孩的排行,被稱作三小姐。
但誰都知道,這個三小姐底氣虛的很,所以喬姨娘自己想要給女兒安排什麼,總擔心被拒絕。
何巧玉覷着婆母的臉色,見她沒有反對,便主動提說,“姨娘該早點說的,正好給琪兒準備新衣服新首飾,現在做,只怕有些趕工。”
“趕工也沒什麼,多花銀子就是,巧玉,你記得安排妥當,讓琪兒漂漂亮亮的出席,對了,還有三郎的,都準備好。”
喬姨娘感激涕零,低頭掩飾自己的淚意。
“你也是,別總是戴這麼素淨的簪子,該打扮也要打扮,府上不缺這點。”秋靜一又說,既然要施恩,就施到底。
蔣琪兒從六歲就養在謝家,一養就是十一年,對謝家的記憶早就超過原先的父家,也馬上要出嫁了。
誰腦袋卡殼,臨門一腳,要故意爲難人家?這麼一搞,原先養育的恩情,也得被全部消磨幹淨。
要麼就不養,要養就養好,功德圓滿。半途而廢的,事情也做了,還得不着好,秋靜一可不幹這種傻事。
處理完這樁事,喬姨娘退下,何巧玉笑道,“娘真是心善。”
“不是心善,是沒必要爲難人家。都是女人家,難道喬姨娘不想做體面體體面面的正妻?世道混亂,她才淪落至此,能幫就幫。再說了,她也生了三郎,琪兒是三郎的姐姐,就當是看在三郎的面上。”
“娘這還不是心善嘛!”何巧玉抿嘴一笑,“兒媳都知道。”
“算了算了,說不過你,快去叮囑人做新衣裳吧,別落下了誰。”
秋靜一扶額,把何巧玉“轟”了出去。
不光是她們要做,秋靜一自己也要新做衣服。
她翻開自己的衣櫃,扶額發現,衣服舊了還在其次,她原先的審美啊,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啊!
什麼年齡,穿什麼款式。以前世道太混亂,隨時要跑路,所以原先的她,最稀罕穿金戴銀,越值錢越好,方便換錢。
什麼寶石玉石,都沒有金子香。那二指寬的金手鐲,一點花樣沒有,粗的沉手,她有一匣子!
還有純金雕刻的鳳簪,小指粗細,她有一套三十六支!
非要昧着良心說自己不喜歡,那是假的,誰能不喜歡亮閃閃的金子啊?
但參加京城貴婦們的宴會,不能這麼簡單粗暴,要雅,要含蓄謙虛,要半遮半掩,才算上頂尖的尊貴。
她這麼打扮,難怪貴婦們從前愛在背後蛐蛐她。不好看不說,也的確不符合這個年紀。
秋靜一挑了幾匹寶石藍和湖綠,水藍色的料子,緊急訂購了幾套經典素雅的首飾,才算是湊夠了出席宴會的裝備。
半月後,慶安侯府所有人出動,一起參加信郡王的宴會。
信郡王是當今皇上的堂伯,爲皇上出錢出力,在所不惜,自然也獲得豐厚的回報。郡王是個老好人性格,人緣也一向的好。
參加他的宴會,不用想太多。
今天出門,是爲了昭告慶安侯府都出了孝期,重歸社交場合,所有人都打扮的隆重。
兩輛規格相同的馬車各自從東西府出發,又合並到一塊,一起出發。
下馬車後,秋靜一一手挽着兒媳婦,一手帶着喬姨娘,兩頭叮囑,讓她們別擔心,有事自己擔着。
何巧玉還好,喬姨娘是真的有些緊張,她很少出席這種場合,又肩負着給女兒挑夫婿的重任,不由自主的緊張。
“別慌,琪兒怎麼說也是咱家的姑娘,頂尖的侯府,青年才俊還不是任由她挑麼?”
喬姨娘勉強露出半個笑,“門第太高,琪兒也辛苦,她做不來宗婦,倒不是找個旁支的清閒的,重點是人好。”
隨便她想挑什麼樣的,自己做主最好,秋靜一主要負責提供見面的機會。
進了信郡王府的花園,貴婦們各自找了相熟的人聚會聊天,三五成團。
秋靜一指了指有適齡兒郎的那群夫人,何巧玉會意,帶着喬姨娘和蔣琪兒一起去了。
“別慌,就當今天是出來吃席的,郡王府的菜色,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身淺粉色衣裙,打扮的格外嬌柔的蔣琪兒點頭,放開被揉皺的衣角,努力讓自己放鬆。
她們走後,秋靜一自己尋了處涼亭坐下,想先等人。
不過還是對方先找着了她,喊了聲娘,直接扎進秋靜一懷裏。
要不是秋靜一練過,還扶不住她。但看着對方眼下的烏黑,秋靜一終究還是軟了心腸,輕聲喊,“小箏!可算是見到你了,一切可好?”
抱着她撒嬌的,正是她的女兒,謝衛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