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隨着最後一根劈好的柈子被抱進屋,那扇厚重的木門再次被關上,發出一聲沉悶而令人安心的聲響。

這一關,就把那個零下三十度的冰雪世界徹底關在了外面。

林晚搓了搓手,先把剛才劈好的細柴火塞進灶坑裏。

引火用的是樺樹皮,這東西油性極大,一點就着。

“刺啦”一聲,火柴劃過,橘紅色的火焰舔舐着樺樹皮,卷起黑煙,緊接着引燃了細柴。

不一會兒,灶坑裏就發出了令人愉悅的“噼啪”聲。

那是幹透的木柴在烈火中爆裂的聲音。

林晚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還要多虧那個嘴毒的周凜提醒,她特意檢查了一下煙道,確實有點堵。

剛才她用長棍子捅了半天,這會兒火苗順着煙道呼呼往上竄,那叫一個通透。

一點都不倒煙。

隨着火勢變大,灶台連着的火炕開始有了溫度。

林晚伸手摸了摸靠近灶台的那塊炕頭。

熱了。

那種溫熱順着手心傳遍全身,仿佛把骨頭縫裏的寒氣都給逼了出來。

“硬裝搞定,供暖搞定。”

林晚站在空蕩蕩但已經有了暖意的屋子中央,打了個響指,“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意念一動,空間大開。

首先是重中之重——睡覺的家夥事兒。

這火炕雖然暖和,但這泥面硬邦邦的,直接睡上去非得硌得渾身青紫不可。

林晚先從空間裏取出一卷厚厚的羊毛氈墊。

這是她在現代爲了去西藏露營買的高級貨,純羊毛壓制的,足有兩指厚,防潮又隔涼。

而且它是深灰色的,看着跟這年代那種粗制的氈子沒什麼兩樣,鋪在炕上一點都不突兀。

鋪好氈墊,上面再鋪一層在這個時代隨處可見的蘆葦席。

這是她剛才在知青點雜物堆裏順手花錢跟老鄉買的新的,帶着一股好聞的草香味。

緊接着,就是今天的重頭戲——被子。

七十年代的被子是什麼樣的?

那是十幾斤重的黑心棉,死沉死沉,蓋在身上像壓了一塊磨盤,透氣性還差。

林晚這種被現代輕奢床品養刁了的人,絕對忍不了。

她從空間的床品區裏,拖出了那床95%白鵝絨的冬被。

這被子蓬鬆度極高,輕得像雲朵,保暖性卻能抗住極地寒流。

但是,那一身潔白如雪的高支高密面料太招搖了。

“委屈你了,我的大寶貝。”

林晚壞笑一聲,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僞裝神器——“國民牡丹大紅被套”。

這被套是她特意爲了穿越準備的。

那是那種最純正的、最土氣的紅綠大花布。

鮮豔的大紅色底子上,印着碩大的粉色牡丹和綠得發亮的葉子,中間還是個顯眼的“囍”字。

俗。

大俗。

但在這個年代,這就是最體面、最讓人眼紅的時尚單品。

林晚把那床昂貴的鵝絨被塞進了這個土味十足的被套裏。

瞬間,一床看着就很喜慶、很有年代感,但內裏卻軟乎得讓人想哭的“頂級床品”誕生了。

她把被子疊成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放在炕頭。

旁邊再配上兩個蕎麥皮枕頭,套上同款的紅花枕巾。

完美。

這哪裏是知青的破宿舍,這簡直就是地主家傻閨女的婚房。

搞定了床,接下來是生活區。

林晚在炕桌的位置,擺上了一張那種老式的折疊小木桌。

桌上鋪了一塊藍白格子的棉布桌布。

從空間裏拿出一個印着“爲人民服務”紅字的搪瓷盆,擺在木架子上,旁邊放着一條雪白的毛巾和一塊硫磺皂。

還有一個嶄新的紅殼暖水瓶,那是生活富足的象征。

隨着一件件物品的擺放,原本空曠冷清的屋子,一點點被填滿。

那種空洞的淒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生活氣息。

屋裏的溫度已經升上來了。

納米保溫層加上火牆的雙重作用,讓室溫從零下直接飆升到了零上十八度。

林晚脫掉了厚重的棉襖,只穿着裏面那件米色的羊絨衫,依然覺得暖洋洋的。

她盤腿坐在剛鋪好的熱炕上,身體陷進柔軟的羊毛氈裏,舒服得發出一聲長嘆。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光禿禿的窗台上。

窗戶雖然修好了,塑料布也擦得鋥亮,但看着外面那灰白交錯的枯樹和白雪,總覺得少了點生機。

太素了。

在這個萬物蕭條的冬天,人總是本能地渴望一點綠色。

林晚靈機一動。

她從空間的小角落裏,翻出了一個吃空的黃桃罐頭瓶子。

洗幹淨,撕掉標籤。

這就是這個年代最流行的玻璃花瓶。

她往瓶子裏倒了點靈泉水(雖然沒有特殊的效果,但能讓植物長得更好),然後拿出了那一網兜大蒜。

剝出幾個白胖白胖的蒜瓣,一個個整齊地碼在瓶底。

把瓶子擺在陽光最好的窗台上。

雖然現在還是一堆蒜瓣,但林晚知道。

只要這屋裏暖和,再加上陽光的滋潤。

不出三天,這些蒜瓣就會抽出嫩綠嫩綠的芽,長成一叢鬱鬱蔥蔥的蒜苗。

到時候,在一片死寂的白雪世界裏,這窗台上的一抹嫩綠,就是唯一的春天。

而且長大了還能剪下來炒雞蛋,簡直是兼具美學與實用的神物。

“咚、咚、咚。”

就在林晚欣賞自己的傑作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林晚一激靈,立刻警惕起來。

她迅速把桌上的大白兔奶糖收進兜裏,又把那條顯得太新的毛巾扯亂了一點。

“誰?”

“林知青,是我,你張嬸子。”

門外傳來一個爽朗的大嗓門,帶着東北婦女特有的熱情。

林晚鬆了口氣,是張衛東隊長的媳婦。

她趕緊下炕去開門。

門一開,一股熱氣裹着屋裏的暖意撲了出去。

門口站着個穿着藍布棉襖的中年婦女,懷裏抱着一捆大蔥,手裏還拎着一籃子凍得硬邦邦的粘豆包。

張嬸子一進屋,就被屋裏的熱乎氣給驚着了。

“哎呀媽呀!你這屋咋這麼暖和?”

她一邊跺着腳上的雪,一邊好奇地四處打量,“我還尋思你這嬌滴滴的姑娘肯定生不着火,正想過來幫你一把呢。看來是我瞎操心了!”

她的目光掃過那鋪得厚厚實實的炕,還有那床看着就喜慶的大紅被子。

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更多的是贊賞。

“嘖嘖,到底是城裏來的姑娘,就是講究!這破屋子讓你這麼一收拾,跟新房似的!”

林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張嬸子手裏的東西。

“嬸子快上炕坐,外面冷。這都是我想着以後要長住,把家底都拿出來了。”

張嬸子沒客氣,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手摸了摸炕席。

“喲!這炕燒得真熱乎!行啊丫頭,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原本村裏人都傳這新來的女知青是個不能幹活的嬌小姐,張嬸子也是受了自家男人的囑托來看看,怕這姑娘第一天就凍壞了。

沒想到,人家這小日子過得比村裏一般人都舒坦。

“嬸子,這豆包和大蔥......”

“嗨!這不你看你剛來,也沒個吃的。你叔讓我給你送點口糧。”

張嬸子爽快地揮揮手,“這大蔥是自家地裏種的,豆包是剛蒸的,就是不好看,但抗餓!”

林晚心裏一暖。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人情味。

雖然張衛東收了她的煙,但這後續的關照也是實打實的。

她沒推辭,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然後轉身從包裏掏出了一把紅彤彤的硬糖塊。

“嬸子,我也沒啥好東西。這糖給家裏的虎子甜甜嘴。”

“哎呀這哪使得!這一看就是高級糖......”

張嬸子推辭了兩下,但在林晚的堅持下還是收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這姑娘,懂事,會來事兒,不招人煩。

送走了張嬸子。

林晚看着桌上的大蔥和粘豆包,又看了看窗台上的蒜瓣瓶子。

屋裏熱氣騰騰,有人情往來,有溫暖的被窩。

此時,外面的天色徹底黑透了。

肚子適時地發出了一聲“咕嚕”的抗議。

忙活了一整天,中午就喝了點粥,這會兒早就前胸貼後背了。

林晚摸了摸那個冰冷的灶台鍋眼。

“既然軟裝都搞定了,那就來慶祝一下喬遷之喜吧。”

她舔了舔嘴唇,腦海裏已經浮現出那一鍋滋滋作響、鍋巴金黃的美味了。

今晚,吃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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