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霖臉色一變,冷沉如鐵,再沒了剛才諷刺曲心悠的從容。
這倒是看的曲心悠很爽快。
“溫青檸欠我們曲家的,只能她自己一筆筆還。”
她說着,想到什麼,開心一笑,“不過照她這六年才還二十萬的速度來看,想要還清她當年離開曲家時許諾歸還的五個億,怕是還到死都還不清。”
顧時霖眉宇微蹙。
早在送溫青檸回家那天,看她帶着女兒住最便宜的樓梯房頂樓,大晚上還在送外賣時,他就猜到了她負擔的可能不止自己和女兒的生活。
估計還有曲家的恩情。
只是他沒想到,這筆賬高達五個億。
“以她的性格,在得知自己是假千金的時候,能第一時間歸還的,她肯定二話不說都還給你們了。”
顧時霖道:“除開這些,就只剩下曲家二十年裏對她教育、生活上的開支。”
“這些費用再高,也不可能高到五個億。”
曲心悠得意一笑,“這些費用當然高不到五個億,但誰說她還回來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收下了?”
顧時霖冷眸一沉。
曲心悠笑得更猖狂了,“我爸媽給她買的車子、房子、禮物等等,這些都是她用過的。”
“我是曲家真千金,憑什麼要我接受一個假千金用過的二手貨?”
“所以,這些東西她都必須折現補償給我,這是她欠我的!她搶了我二十年的人生,她就該背着這筆債,一輩子做最底層的螻蟻,一輩子爲了向我贖罪而活!”
“誰都救不了她!這是她的報應!這是她活該!”
顧時霖不知何時已經握緊了拳頭,手指深深扣進掌心。
開口間,相較於怒意,更多是心疼的酸澀,“她當年也只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跟你一樣直到20歲才知道真相。”
“虧欠你的從來不是她,而是你的父母。”
“是他們的抱錯,導致了你流落在外,可你不想埋怨他們,而他們也不敢直面這份愧疚,於是你們就都把矛頭指向了溫青檸,把她包裝成罪魁禍首,以求你們的心安理得。”
“仗着她顧念恩情,把她一步步逼到了現在的處境!”
最後一句話,顧時霖幾乎是喝聲說出的。
曲心悠嚇得身子一顫,臉上閃過心虛。
顧時霖的話,字字見血說中了她和父母的心思。
他們當然都知道溫青檸無辜,可誰叫溫青檸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外人?
一家人分開二十年,感情基礎本就淡薄,這種時候還要去與彼此計較當年抱錯的事情,不正是讓本就不深厚的感情雪上加霜嗎?
可二十年的錯失,誰能沒有怨?沒有恨?
這些不好的情緒總要有個口子發泄。
溫青檸就是這個發泄口。
其實她流落在外的二十年,過得並不苦。
福利院收養了她,又爲她找到了養父母。
養父母家裏雖然比不上曲家富裕,但也不算差。
她從小衣食無憂,在呵護中長大,日子美好又幸福。
可當她知道自己原來是曲家千金,原來可以過得比現在更好時,她心裏就不平衡了。
所以她一定要看溫青檸過苦日子,要看到她艱難求生,她才能痛快。
這些陰暗的心思,被她以‘這都是溫青檸欠我的’借口包裝着,如今卻被顧時霖直接挑破了。
曲心悠無意識的繃緊了身子。
顧時霖緩緩吐出一口氣,讓自己情緒緩和下來,才說:“既然五個億是折現價,那我把錢給你們,你們把東西全都還給她。”
曲心悠也從心虛慌亂中回神,堅持道:“這是溫青檸跟我們的債,不需要顧總來……”
話沒說完,被顧時霖打斷,“曲家在爭取跟天成的合作。”
“雖然我不能保證這筆合作一定談成,但你如果不接受我的還債,我能保證這筆合作一定談不成。”
說着,他眸光凌厲看向曲心悠,“到時候,你要怎麼跟你父母交差?”
曲心悠頓時語噎。
其實這幾年,她與父母已經開始生出隔閡了。
溫青檸畢竟是爸媽真心實意養了二十年的女兒,怎麼可能完全沒感情?
當年他們雖然同意溫青檸離開曲家,但從沒想過要溫青檸歸還什麼,因爲他們擔心溫青檸沒有資產傍身。
他們也沒想過斷了溫青檸找工作的路,因爲他們害怕她找不到好工作,日子過得苦。
都是她又哭又鬧,激起他們的愧疚,才讓他們不得不順着自己。
但這也導致了他們心裏對她生出了不滿。
雖然從未明說,可她隱約感覺得到。
如今與天成集團的合作又是父母一直在爭取的。
如果他們知道這筆合作因爲她,而被顧時霖扼殺在搖籃裏,那麼他們與她的隔閡只會更深,那些隱忍着沒有表露在明面的不滿,怕是也會悉數爆發。
曲心悠到底還是怕了,“五個億,只要錢款到賬,我們和溫青檸的債一筆勾銷。”
顧時霖道:“錢款最遲明天到賬,我的人會擬定還款合同,屆時發你郵箱,該還給溫青檸的,一樣都不能少,還不了,那就你們也折現。”
曲心悠咬牙應允,終究心有不甘,又補了一句,“顧時霖,就算你爲她做到這個地步,她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不用你操心。”顧時霖冷聲開口,下達逐客令,“不送。”
曲心悠:“……”
一口氣堵在胸口,氣呼呼的走了。
館長在旁邊做了大半天的背景板,此刻才算是活過來,瘋狂眨眼,消化信息。
難怪顧時霖讓他留意溫青檸的婚姻和兒女情況。
他想過那是顧時霖離家出走跟黃毛私奔的叛逆妹妹,都沒想過那是他前女友!
原來顧時霖也會談戀愛?
還是被甩的那個!
好精彩!他愛看!
“所以……”館長消化完畢信息,悟了,“你今天來展覽館,其實不是來找我的,是來找溫小姐的,只是來我的館長室走個過場,結果就恰巧碰到了曲心悠?”
被道破心思的顧時霖:“……”
“不是。”他嘴上否認,轉身就要走。
館長早已看破,“說着不是,你有本事出了館長室別去翻譯部啊。”
就是打算去翻譯部的顧時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