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年輕夥計明顯被這個話題吸引。
“老哥,這,這如何叫與衆不同的一技之長?”
年長夥計兜了他一眼,陷入回憶。
“兩個月前吧,我曾經見過大小姐一次,那次他也是帶着一個年輕秦姓學子來過,據說那學子學問很好,今年春闈很有可能高中,你說這算不算與衆不同。”
得到這個答案的年輕夥計顯然有些落寞,他本就是賤籍,壓根就沒有讀書的機會,若是這種與衆不同,那他是沒啥機會入大小姐的眼了。
見年輕夥計一臉遺憾,年長夥計又敲了他的頭一下。
“你在這想什麼呢,好好做夥計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吧,活都忙完了嗎?還在這瞎聊,趕緊滾!”
年輕夥計露出討好笑容,連忙點頭離開。
見人離開,年長夥計靠在牆根,雙手抱胸,眼神逐漸迷離心想:他什麼時候能入大小姐的眼啊。
沈懷瑜來到後堂坐下,早有管事將香茗奉上。
“你去將賬本拿來,我要看看。”沈懷瑜抿了口茶開口說道。
管事頓了一頓,卻也沒多說,片刻,就將賬本拿來遞給沈懷瑜。
沈懷瑜擺了擺手,讓管事退下,她則細細翻看起賬本來。
不消多時,沈懷瑜就覺得頭大眼昏。
她不是不懂賬目,前世後幾年,在嘯虎山苗寨,賬目基本都是她在管着。
包括前世顧景瀾和苗寨的生意,都是她記錄賬目。
可那種簡單的賬目,和眼前這個一看就是有心人士仔細做過的賬目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這賬目做的四平八穩,哪哪都沒問題,可沒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沈懷瑜看着賬本,揉了揉眉鬢,就聽到敲門聲響起。
“姑娘,我換好了。”
顧景瀾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沈懷瑜給環環遞了個眼神,環環挪動腳步,有些不開心的將門打開。
房門打開,環環卻怔愣原地。
這還是早上那個狀似隨意的黑炭頭嗎?
她直直盯着顧景瀾看,他身上是件蜀錦雲紋袍,外罩月白杭綢直裰,平添幾分清貴的舒朗。
他的個子比那些世家公子高些,肩背卻端的平正,連鬆弛的姿態都帶着股書卷氣。
最奇的是那張臉。
膚色較尋常男子深上三分,是曬透了的蜜色,卻無半分粗糲,反像浸在茶盞裏的琥珀,潤潤的有光。
眉峰如遠山含翠,斜飛入鬢,襯得一雙眼睛愈發醒目。
那是極深的琥珀金色,像把融化的夕陽封在冰魄裏。
見環環直愣愣盯着自己,顧景瀾心裏有些發毛。
他對着環環拱了拱手:“環環姑娘,在下可以進去了嗎?”
環環這才如夢方醒,連忙退後,讓顧景瀾進來。
她臉頰發熱,心突突的跳,不得不大口喘氣平復心情。
到底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黑炭頭......還挺好看的。
沈懷瑜看到顧景瀾也是眼前一亮。
不說昨日見到他時那落魄模樣,就前世而言也不及今日。
那時候他總是穿着玄色大氅,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遠不及如今英氣。
沈懷瑜將手邊賬本遞給顧景瀾:“顧兄,你看看。”
顧景瀾也不客氣,接過賬本坐在沈懷瑜對面,翻看起來。
沈懷瑜刮了刮茶盞,看向顧景瀾的目光中滿是欣賞。
不過盞茶時間,顧景瀾就將賬本一翻:“看完了。”
“看完了?”沈懷瑜驚愕。
這賬本足有七八十頁,他這麼短時間就看完了。
顧景瀾手指輕叩桌面,似是在組織語言。
片刻後,他抬起頭,琥珀金色的雙瞳帶着一絲淡然。
“這賬本做的不錯,一看就是積年老手所爲,賬面平整,幾乎沒有留下收尾。”
“幾乎?”沈懷瑜立刻抓住了顧景瀾話中關要。
“嗯,幾乎。”顧景瀾將賬本遞給沈懷瑜:“這賬本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問題,太平整了,在日常經營之時,偶爾多記了一筆,少記了一筆,都屬於常態,這賬太幹淨了。”
“那......那不能是他們做事認真,就沒有過錯嘛。”
聲音突兀響起,沈懷瑜和顧景瀾都扭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環環。
環環的臉立刻紅的和猴屁股似得,她真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
自己這是怎麼了,小姐說話,什麼時候輪到自己插嘴了。
她不知怎地,覺得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硬想反駁那個黑炭頭。
顧景瀾對着環環一笑:“環環姑娘說得不錯,沈府之人自然是兢兢業業,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能。”
環環的臉更紅了,她剛才就是想起自己辦事從未出現過差錯,這才出言反駁,結果就鑄成了自己第一次犯錯。
這個黑炭頭這話雖然聽着像是好話,但總覺得有那麼一股子調侃自己的味道。
顧景瀾並未注意到環環的表情變換,繼續說道:“小姐請翻開第十五頁,那上面記錄了一批從江南來的綢緞入庫情況。”
沈懷瑜翻開賬本,露出疑惑神色:“這賬目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啊。”
“表面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但這比賬目只記錄了運輸而來的綢緞數目,以及入庫情況,可庫中剩餘並未記錄,若是在一般小店,並未有餘貨,這也正常,但這裏......”
他伸出修長食指,對着屋頂輕輕晃了晃:“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
沈懷瑜聽完顧景瀾的分析,心中敬佩萬分。
如此短暫的時間,他竟然將賬本全都看完,還能立刻找到不合理的地方,前世能做下如此偉業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沈懷瑜徹底放下心來,她身子前傾,壓低聲音問道:“既如此,顧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顧景瀾看着湊到眼前的沈懷瑜,目光中終於出現一絲躲閃。
沈懷瑜今日戴着一支祥雲嵌珠長簪,緋色百褶裙上繡着金蝴蝶,眉精致如柳月,眼底的一顆美人痣愈發殷紅,襯得她面容勝雪絕色無比。
他稍微頓了頓開口道:“若是只處理這綢緞鋪貪腐之事,倒也輕鬆。可......”
他眉峰輕蹙:“若是要將曹管家的勢力完全清除,確非易事。”
顧景瀾望向略顯失落的沈懷瑜,伸出三個手指。
“我有上中下三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