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關外。
金碧輝煌的大政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面。
滿族的皇帝，愛新覺羅·皇太極，身穿一身龍袍，面沉似水地坐在寶座上。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扶手，顯示出內心的極度不平靜。
殿下，一衆滿洲親貴、八旗固山額真，個個噤若寒蟬。
“都說說吧。”
皇太極終於開口，聲音沙啞而低沉。
“南朝京師血流成河，新君朱由檢屠戮勳貴，江南士林被連根拔起，如今又在京畿大敗流寇‘闖塌天’。”
“這一樁樁，一件件，你們怎麼看？”
一名滿臉虯髯的貝勒，忍不住上前一步，甕聲甕氣地說道：“皇上！奴才看，那朱由檢就是個瘋子！自毀長城！大明內亂，人心盡失，這正是我大清入主中原的天賜良機啊！”
“沒錯！趁他病，要他命！我八旗鐵騎，天下無敵！只需繞道蒙古，叩關而入，那殘破的明國，必將望風而降！”
“請皇上下旨！末將願爲先鋒，爲大清奪下那花花江山！”
一時間，殿內群情激奮，主戰之聲，不絕於耳。
在他們看來，大明已經爛到了根子裏。
皇帝和士大夫階層徹底決裂，這簡直是自取滅亡。
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然而，皇太極的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那個叫朱由檢的南朝小皇帝，行事看似瘋狂，但每一步，都透着一股邪門到極點的精準。
殺勳貴，是爲了抄家拿錢。
鎮江南，是爲了震懾財源。
練新軍，是爲了鞏固武力。
這一切，都像是在爲一場巨大的戰爭，做着準備。
“範先生，你怎麼看？”皇太極將目光，投向了殿下一個身穿漢人服飾，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
範文程。
皇太極最爲倚重的漢人謀臣。
範文程出列，躬身一揖，緩緩說道：“回皇上，奴才以爲，此事......有詐。”
“哦？”皇太極眼中精光一閃。
“那朱由檢看似瘋狂，實則步步爲營，心狠手辣，絕非庸主。”範文程沉聲道，“京城與江南的劇變，看似是我大清的機會，但焉知，這不是他故意露出的破綻，引誘我軍入關的陷阱？”
“陷阱？”那虯髯貝勒嗤笑一聲，“範先生，你太高看南朝那些軟骨頭了！我八旗勇士，野戰無敵！就算他有陷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莽夫！”範文程心中暗罵一句，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更何況，還有一事，極爲蹊蹺。”
“那股被朱由檢擊潰的流寇‘闖塌天’，並未被全殲，其殘部數千人，正一路向北，朝着我大清與蒙古的邊境而來，其狀......如瘋狗！”
這個消息，讓殿內的喧囂，爲之一靜。
皇太極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瞬間明白了範文程話中的深意。
“喂寇......”
兩個字，從皇太極的牙縫裏擠了出來。
那個南朝小皇帝，竟然把被打殘的流寇，當成餓狼，故意驅趕到自己的後院來！
好狠！好毒的計策！
這股流寇，戰鬥力或許不強，但破壞力，絕對驚人！
他們是真正的蝗蟲，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一旦讓他們在蒙古諸部與遼東之間流竄作亂，自己的後方補給線，必將受到嚴重威脅！
“皇上！”一名將領焦急道，“決不能讓這股流寇入境！必須立刻派兵，在邊境將其剿滅！”
皇太極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知道，這是陽謀！
他必須派兵去剿滅這股流寇，但這必然會分散他準備入關的兵力。
朱由檢，人在京城，卻用一群殘兵敗將，就牽制住了他數萬大軍！
“好一個朱由檢！”皇太極幾乎是咬着牙說道，“朕，倒是小看他了！”
他心中的那絲不安，越來越強烈。
但他骨子裏的驕傲，以及對八旗鐵騎戰無不勝的自信，最終還是壓倒了理智。
大明內亂是事實！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絕不能因爲一個瘋子皇帝的詭計，就畏縮不前！
“傳朕旨意！”皇太極猛地站起身，眼中迸發出狼一般的凶光。
“命多爾袞、多鐸，率兩白旗精銳，即刻前往邊境，剿殺流寇，安定蒙古諸部！”
“其餘六旗，由朕親率！”
“繞道喜峰口，三日後，叩關！”
“朕倒要看看，他朱由檢，究竟給朕準備了什麼陷阱！”
“朕要用八旗的馬刀告訴他，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笑話！”
“草原的狼，已經聞到了血腥味！”
......
長城，喜峰口。
雄關如鐵，蜿蜒的山脈如同巨龍的脊梁。
關隘之上，旌旗獵獵。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守衛在這裏的，不再是那些缺衣少食、士氣低落的明軍。
取而代之的，是三千“破軍營”！
他們以逸待勞，早已在此地布下了天羅地網。
關隘的城牆上，城牆後方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地架設着數百門小型火炮和數不清的燧發槍。
所有的射擊彈道，都經過了精準的計算。
以關口爲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而密集的交叉火力網。
這裏，已經不是一座關隘。
而是一個......死亡陷阱！
朱由檢，御駕親征！
他就站在喜峰口的城樓之上，一身玄色龍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沒有絲毫的緊張，反而像是在等待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陛下，韃子來了！”
周遇龍一身戎裝，快步走到他身邊，神情凝重。
朱由檢拿起千裏鏡，向關外望去。
地平線的盡頭，一條黑線，正在迅速擴大。
數萬八旗鐵騎，卷起漫天煙塵，如同黑色的潮水，洶涌而來！
那股剽悍、野蠻、一往無前的氣勢，足以讓任何一支軍隊，心膽俱裂。
然而，朱由檢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殘忍的微笑。
“遇龍，你說，草原的狼，和朕養的狼，到底誰更餓？”
周遇龍不解其意。
朱由檢放下千裏鏡，緩緩說道：“他們以爲，朕在京城殺人，在江南放火，是內亂。”
“他們以爲，朕把國庫的銀子都拿去享樂，是昏聵。”
“他們以爲，朕的邊軍，還和從前一樣，不堪一擊。”
“他們什麼都以爲，就是沒以爲......”
朱由檢的聲音，陡然轉冷。
“朕，一直在等他們來！”
他猛地一揮手，聲如雷霆！
“傳令！”
“開花彈，準備！”
“燧發槍，上膛！”
“告訴皇太極，想搶？可以！”
“拿他的腦袋來換！”
隨着他一聲令下，整個喜峰口防線，瞬間活了過來！
無數炮手和槍手，眼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將炮口和槍口，對準了那越來越近的八旗鐵騎！
關外，八旗軍陣中。
皇太極同樣舉着千裏鏡，觀察着喜峰口。
關隘上守軍稀少，旗幟不整，看起來......毫無防備。
“哼，朱由檢，你人呢？”皇太極冷笑一聲，“故布疑陣，虛張聲勢！”
他放下千裏鏡，抽出馬刀，向前一指！
“全軍！沖鋒！”
“烏拉--！”
數萬八旗鐵騎，發出了山崩海嘯般的呐喊，催動戰馬，開始了毀滅性的沖鋒！
大地在顫抖！
風在咆哮！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關牆被踏平，明軍哭喊着逃竄的景象！
然而，當他們沖進三百步的範圍時。
城牆之上，朱由檢冷漠地吐出兩個字。
“開火。”
“轟--轟--轟--！”
數百門火炮，在同一時間，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怒吼！
數百枚開花彈，帶着死神的尖嘯，遮天蔽日般地砸向了沖鋒中的八旗騎兵陣！
一場顛覆時代認知的大明衛國反擊戰，正式打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