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鬼屋的風聲裹着潮溼的黴味卷到鼻尖時,沈硯正低頭踢着路邊的小石子,石子滾到草叢裏,驚起幾只飛蟲,在暖黃的燈籠光裏繞着圈飛。他嘖了一聲,抬頭看向那座歪歪扭扭的建築,語氣裏滿是嫌棄:“鬼屋驚魂,這名字也太敷衍了,墨淵這老小子怕不是把遊樂園項目手冊直接抄了一遍?你看那破屋頂,都快塌了,指不定進去就得被瓦片砸腦袋,這哪是驚魂,分明是送命。”

陸凜被他念叨得嘴角微揚,伸手把懷裏的餅幹盒又往裏按了按,盒裏的小銀鑰匙撞着林辰的籃球掛件,發出細碎的叮當聲。他抬眼望去,鬼屋的輪廓在夜色裏顯得格外猙獰——灰撲撲的牆壁爬滿發黑的爬山虎,藤蔓的根須嵌在牆縫裏,像無數只枯手抓着牆面;窗戶玻璃碎了大半,黑洞洞的窗口像怪獸的眼,風灌進去時發出嗚咽似的聲響,像是有人在裏面哭。門口掛着塊破爛的木牌,紅油漆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鏡中無鬼,心中有鬼;破鏡者困,識心者生。

“鏡中無鬼,心中有鬼?”陸凜低聲重復,指尖摩挲着掌心的母鈴,銅鈴的溫潤觸感讓他稍定,“這規則比過山車和木馬的還玄乎,看來這關不靠蠻力,得磨腦子。墨淵這是想玩心理戰。”

沈硯湊過去看了眼木牌,撇撇嘴:“玄乎什麼,說白了就是讓我們別自己嚇自己唄?可這鬼地方,想不害怕都難。你聞聞這味兒,跟陳年舊抹布似的,嗆得人嗓子眼發堵。”

兩人走到鬼屋門口,門虛掩着,縫隙裏漏出一絲昏黃的光,還伴着“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在死寂的夜裏聽得人心裏發毛。沈硯伸手推門,門軸發出“吱呀”一聲刺耳的響,驚得屋檐下幾只蝙蝠撲棱着翅膀飛起來,黑影掠過頭頂時,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又立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嘖,這破門,比我的匕首還鏽。”沈硯吐槽着率先走進去,匕首握在掌心,金色光暈微微閃爍,“你跟緊點,別回頭,我聽人說進鬼屋最忌諱回頭,容易被髒東西纏上。”

陸凜跟在他身後,忍不住笑:“你還信這個?之前打小醜的時候,也沒見你慫過。”

“那能一樣嗎?”沈硯頭也不回,聲音卻低了幾分,“小醜是實打實的怪物,看得見摸得着,一刀砍過去就完事。這鬼屋不一樣,淨是些看不見摸不着的玩意兒,膈應人。萬一冷不丁從角落蹦出個影子,嚇都能把人嚇死。”

兩人剛踏進屋子,身後的門就“砰”的一聲關上,帶起一陣冷風。陸凜下意識回頭,卻只看到一面光滑的鏡子,鏡子裏映着兩人的身影,而他們身後,還跟着個模糊的白色影子,一閃而過快得像錯覺。

“看吧,我就說不能回頭。”沈硯的聲音帶着點幸災樂禍,匕首光暈又亮了幾分,照亮了前廳的景象。

這是個不大的前廳,牆壁上掛着七八面鏡子,大小不一,邊框掉漆,鏡面蒙着厚灰。廳中央擺着張歪腿的破桌子,桌上的黃銅燭台插着根白蠟燭,燭火跳動,把牆壁上的影子拉得老長,扭曲成各種怪形狀。

“這鏡子,怕是關鍵了。”陸凜走到最近的一面鏡子前,伸手擦了擦鏡面的灰塵。指尖劃過的地方,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一小塊幹淨的鏡面,裏面突然映出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女人,長發披肩,面容憔悴,眼眶紅腫得像哭過,正低着頭絞着衣角,滿臉糾結。

陸凜瞳孔微縮,剛想後退,就聽沈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慌,這是規則裏說的‘鏡影’,應該是別人的執念殘影。你看我這邊的,是旋轉木馬上那個小男孩。”

陸凜回頭,果然看到沈硯面前的鏡子裏,映着那個穿藍色背帶褲的小男孩,手裏攥着顆紅糖果,眼巴巴望着前方,像在等什麼人。

“看來每面鏡子裏,都藏着一個人的執念殘影。”陸凜定了定神,“規則說‘鏡中無鬼,心中有鬼’,這些殘影不是鬼,是人心底的執念。他們困在這裏,是因爲有放不下的事。”

“那‘破鏡者困,識心者生’又是什麼意思?”沈硯皺着眉敲了敲鏡面,鏡子裏的小男孩突然抬頭,朝他露出個怯生生的笑容,“難不成是說,打碎鏡子的人會被困住,看懂這些人心思的人才能出去?”

陸凜點頭剛要說話,前廳深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嗒、嗒、嗒”,很慢很輕,像女人穿高跟鞋走路,一步一步敲在兩人心上。

兩人同時警惕起來,朝腳步聲方向看去。黑暗的走廊盡頭,那個穿白裙的女人緩緩從陰影裏走出來,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睛紅腫得嚇人,手裏攥着張皺巴巴的照片,正是陸凜在鏡子裏看到的女人。

“你們……看到我的孩子了嗎?”女人的聲音很輕,帶着濃濃的哽咽,像一碰就碎,“他叫小宇,五歲了,穿藍色背帶褲,手裏拿着顆紅色的糖……我剛才明明看到他在這裏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陸凜的心猛地一沉。這女人,就是旋轉木馬上那個小男孩的媽媽。他看着女人手裏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笑得燦爛,和鏡影裏的模樣一模一樣。

“我們看到了。”陸凜的聲音放得極柔,生怕嚇着她,“他已經走了,和你一起去了沒有痛苦的地方。他不怪你,真的。”

女人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照片,眼淚突然掉下來,一滴一滴落在照片上,暈開一片水漬:“我知道……我知道他走了……可是我放不下……那天我帶他去遊樂園,他說想吃白巧克力,我嫌貴沒給他買,轉身接了個電話,他就不見了……我總覺得,他還在等我,等我給他買白巧克力……”

女人的話音剛落,周圍的鏡子突然劇烈晃動,鏡面裏的人影開始扭曲,像被揉皺的紙。鏡中女人的身影變得猙獰,長發飛舞,眼眶流着黑色血淚,小男孩的身影則在鏡中哭泣,伸手像要抓住什麼。

“不好!”沈硯低喝一聲,一把拉住陸凜的胳膊往後拽了兩步,“她的執念太強了,情緒一激動,鏡影就要失控了!”

果然,女人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頭發漸漸變長,像黑色藤蔓纏住周圍的鏡子。鏡子裏的人影發出刺耳尖叫,那些聲音像無數根針,扎進兩人耳朵裏。沈硯手裏的匕首光暈暴漲,形成一道金色屏障,擋住了飛濺的玻璃碎片。

“破鏡者困……”陸凜看着晃動的鏡子,突然拉住想要揮刀砍向鏡子的沈硯,“別動手!不能打碎鏡子!規則說破鏡者困,打碎鏡子我們就會被困在鏡影裏,永遠走不出去!”

“那怎麼辦?”沈硯的聲音帶着急,看着女人越來越猙獰的臉,“她的執念已經快壓不住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倆都得栽在這裏!總不能讓我們也跟着她哭一場吧?”

陸凜沒有回答,掙開沈硯的手走到女人面前,從懷裏掏出餅幹盒。打開盒蓋,他拿出一個小小的藍色背帶褲玩偶——那是小男孩消散時留下的,玩偶手裏還攥着顆用糖紙包着的白色奶糖。

“你看,這是小宇留下的。”陸凜把玩偶遞給女人,聲音溫柔得像哄孩子,“他說,他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白巧克力,很甜。他還說,他知道媽媽不是故意的,媽媽很愛他。”

女人看着手裏的玩偶,身體猛地一顫。玩偶的布料柔軟,還帶着淡淡的奶糖味,和她記憶裏小宇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她伸出顫抖的手撫摸着玩偶的臉,眼淚掉得更凶了,卻不再是絕望的淚,而是釋然的淚。

“小宇……我的小宇……”女人抱着玩偶失聲痛哭,“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該舍不得那點錢……媽媽現在就給你買白巧克力,買好多好多……”

她哭了很久,久到燭火都快要熄滅,久到周圍鏡子的晃動漸漸平息。哭着哭着,她的身體漸漸透明,臉上的憔悴和絕望被溫柔取代。她抬頭朝陸凜和沈硯露出個感激的笑容,那笑容很淡,卻很溫暖。

“謝謝你們……”女人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終於可以去找他了……我終於可以告訴他,媽媽愛他……”

話音未落,女人的身體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在空氣裏。隨着女人的消散,晃動的鏡子也平靜下來,鏡面裏的人影消失了,只剩下陸凜和沈硯的身影,清晰而真實。

“呼——”沈硯鬆了口氣,收起匕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打溼貼在皮膚上,“好家夥,這關比過山車還費腦子,差點沒把我憋死。我剛才都想直接把鏡子砸了,大不了跟她耗着,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嚇。”

陸凜看着他哭笑不得,遞給他一塊沾着奶糖味的手帕:“擦擦吧,滿頭大汗的,跟剛打完一場硬仗似的。你真砸了鏡子,我們倆就得困在這裏,變成鏡影的一部分,天天對着鏡子哭了。”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沈硯撇撇嘴接過手帕擦臉,奶糖味鑽進鼻尖,讓他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不少。他走到一面鏡子前擦了擦灰塵,露出清晰的倒影,“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拿出玩偶就能安撫她?萬一她不買賬,反而更激動怎麼辦?”

陸凜笑了笑,把餅幹盒蓋好揣進懷裏:“猜的。不過不是瞎猜,她的執念不是恨,是愧疚。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小宇,只要讓她知道,小宇不怪她,她就能放下執念。那個玩偶是小宇留下的,是最好的證明。”

“行啊你,陸凜。”沈硯挑眉看他,眼裏帶着真切的贊賞,“你這腦子,不去當偵探可惜了。每次都能找到最省事的破局法子,比我這只會揮刀的莽夫強多了。”

陸凜被他誇得耳根微紅,剛要說話,就注意到前廳深處那扇虛掩的門,門縫裏漏出的光比前廳更亮,卻透着更濃的寒意。

“看來這就是下一個房間了。”陸凜說着想去推門,卻被沈硯攔住。

沈硯走到他身前,率先伸手推開門,匕首握在掌心,金色光暈亮得刺眼:“我先上,萬一裏面有什麼埋伏,我替你擋着。”

陸凜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像被什麼東西暖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他沒多說,只是跟在沈硯身後走進房間。

剛踏進房間,兩人就愣住了。

這個房間比前廳大得多,卻空蕩蕩的,沒有鏡子,沒有桌子,只有一面巨大的牆。牆上掛着無數張照片,用紅繩串着從牆頂垂到地面,每張照片上都有一個孩子的笑臉——有安安,有林辰,有小宇,還有很多他們沒見過的孩子。每個孩子的笑容都很燦爛,卻看得兩人心裏沉甸甸的。

照片下方,刻着一行深陷牆面的字跡,不是油漆寫的,像是用指甲一點一點摳出來的,筆畫裏還嵌着暗紅色的痕跡,透着刺骨的寒意:執念熔爐,以愛爲引,以痛爲料,以魂爲火。

陸凜伸手摸了摸那行字跡,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他突然注意到,每張照片的角落都系着一根細細的紅繩,紅繩的另一端纏在牆內的一個黑色齒輪上,齒輪上還沾着些細碎的布料,像是孩子衣服的料子。

“沈硯,你看這些紅繩和齒輪。”陸凜指着牆面,“這些照片不是隨便掛的,紅繩連着齒輪,應該是墨淵用來收集執念的裝置。每解開一個孩子的執念,紅繩就會拉動齒輪,給熔爐輸送力量。我們之前以爲在救人,其實是在幫墨淵強化熔爐。”

沈硯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伸手扯了扯其中一根紅繩,齒輪立刻發出“咔噠”的聲響,照片裏那個孩子的笑臉竟變得黯淡了幾分:“這老小子太陰險了,用孩子的愛當誘餌,讓我們心甘情願地給他打工。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看着這些紅繩繼續給熔爐供能吧?”

陸凜蹲下身,仔細觀察齒輪的結構,發現齒輪的縫隙裏卡着一張小小的紙條,紙條上寫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紅繩纏魂,解鈴需系鈴人;齒輪轉恨,止戈需知恨因。

“解鈴還須系鈴人……”陸凜喃喃自語,目光掃過牆上的照片,突然注意到林辰的照片旁邊,還貼着一張他和父親的合影,正是過山車車廂裏找到的那張,“我明白了。這些紅繩對應的是孩子的執念,而系鈴人,就是每個孩子執念的源頭。比如林辰的執念是沒能兌現和父親的承諾,小宇的執念是沒吃到媽媽買的白巧克力。我們要做的,不是剪斷紅繩,而是找到每個執念的‘解鈴點’,讓紅繩自然脫落。”

沈硯看着牆上密密麻麻的照片,皺起眉:“可這裏有上百張照片,我們總不能一個個找解鈴點吧?那得找到什麼時候?墨淵指不定還在外面等着看我們的笑話。”

陸凜沒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牆的另一側,發現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密碼鎖,鎖孔的形狀和之前在旋轉木馬拿到的小銀鑰匙一模一樣。他掏出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轉,密碼鎖發出“咔噠”一聲響,牆上的紅繩突然鬆動了幾分,有幾張照片的紅繩已經開始脫落。

“這把鑰匙是關鍵。”陸凜眼睛一亮,“墨淵雖然陰險,卻也留下了捷徑。這把鑰匙能暫時卡住齒輪,讓我們有時間找到核心的解鈴點——也就是墨淵收集這些孩子執念的真正原因。”

就在這時,房間的角落裏傳來一陣陰冷的笑聲,墨淵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來,手裏拿着那個黑色的熔爐碎片,匣子裏的紅光閃爍得更劇烈了:“不錯,不錯,你們竟然能發現紅繩和齒輪的秘密。不過你們以爲找到鑰匙就夠了嗎?這面牆裏,藏着我收集執念的真正目的,而你們,很快就會成爲這面牆的新展品。”

墨淵的話音剛落,牆上的紅繩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那些照片裏的孩子笑臉瞬間變得扭曲,發出陣陣淒厲的哭喊聲,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黑氣從牆縫裏源源不斷地涌出來。

沈硯立刻擋在陸凜身前,匕首的金色光暈暴漲,擋住了撲面而來的黑氣:“陸凜,你找解鈴點,我來擋住這些黑氣!”

陸凜點了點頭,目光緊緊盯着牆上的照片,他知道,這一次的破局,不僅要靠智商,更要靠對這些孩子執念的理解。而他和沈硯,必須在黑氣徹底吞噬房間前,找到墨淵藏在這面牆後的秘密。

猜你喜歡

蘇塵

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這書“菜包愛吃”寫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歡,講述了蘇塵的故事,看了意猶未盡!《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這本連載的歷史腦洞小說已經寫了154906字。
作者:菜包愛吃
時間:2025-12-24

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

喜歡看歷史腦洞小說,一定不要錯過菜包愛吃寫的一本連載小說《三國:我真沒想撩,是日記動的手》,目前這本書已更新154906字,這本書的主角是蘇塵。
作者:菜包愛吃
時間:2025-12-24

蘇澄顧溯大結局

口碑超高的宮鬥宅鬥小說《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蘇澄顧溯是劇情發展離不開的關鍵人物角色,“鬆子熟了”作者大大已經賣力更新了106653字,本書連載。喜歡看宮鬥宅鬥類型小說的書蟲們沖沖沖!
作者:鬆子熟了
時間:2025-12-24

蘇澄顧溯最新章節

精品小說《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類屬於宮鬥宅鬥類型的經典之作,書裏的代表人物分別是蘇澄顧溯,小說作者爲鬆子熟了,小說無錯無刪減,放心沖就完事了。朝堂翻盤,這女戶她立定了小說已更新了106653字,目前連載。
作者:鬆子熟了
時間:2025-12-24

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全文

完整版豪門總裁小說《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此文從發布以來便得到了衆多讀者們的喜愛,可見作品質量優質,主角是盛昶林薇,是作者南派三火所寫的。《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小說已更新195478字,目前連載,喜歡看豪門總裁屬性小說的朋友們值得一看!
作者:南派三火
時間:2025-12-24

盛昶林薇後續

備受矚目的豪門總裁小說,那年台風夜的債,用一生糾纏來還,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作者南派三火以其獨特的文筆和豐富的想象力,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場視覺與心靈的盛宴。目前,這本小說已經連載。如果你喜歡閱讀豪門總裁小說,那麼這本書一定不能錯過!
作者:南派三火
時間:2025-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