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墜落的過程仿佛永恒。

沈墨的意識不再有身體的拖累,純粹的思想在數據維度中加速,穿過靜淵的表層網絡,穿過錨定者的防御屏障,直沖向那個旋轉的黑暗核心——裂隙的本體,檔案館在地球維度上的接口。

但與上一次不同,這次他有明確的目標和準備。

共鳴石在他的意識手中發光,那光芒在數據空間中劃出一道金色的軌跡,像是黑暗海洋中的燈塔。光芒所及之處,狂暴的數據流變得溫順,破碎的時空碎片重新排列,形成一條穩定的通道。

通道盡頭,是檔案館接口的真正面貌:不再是簡單的黑色旋渦,而是一個龐大、精密、不斷自我重構的幾何結構。它由無數發光的六邊形組成,每個六邊形內部都在上演着不同的場景——有的展示星系的誕生,有的記錄文明的興衰,還有的...正在實時映射地球上的意識活動。

沈墨看到了靜淵內部:七個錨定者各自鎮守一個節點,他們意識體的光芒已經非常微弱,像是風中殘燭。尤其是父親沈臨淵所在的節點,光芒閃爍不定,隨時可能熄滅。

他也看到了靜淵守衛者的戰鬥:白鯨帶領的小隊在港口區的地下設施中與教會武裝激烈交火,脈沖武器的閃光在監控畫面中連成一片。小夜在北郊的假接入點已經啓動,巨大的能量信號像燈塔般耀眼,正吸引着黑暗中的獵食者。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檔案館意志的本體——那不是具體的形態,而是一種“趨向性”,像是數據海洋中的漩渦,所有信息流都在被它吸引、吞噬、重組。它正在通過裂隙嚐試進入地球維度,而教會在港口區的行動,就是在爲它打開一扇更大的門。

“鑰匙持有者,你回來了。”

記錄者的聲音在通道中響起,比上次更清晰,但也...更虛弱。

“檔案館意志已經鎖定這個接口。”記錄者說,“它的主力正在突破維度壁壘的最後障礙。按照當前速度,最多還有四十三分鍾現實時間,它就能完全進入。”

“對接程序需要多長時間?”沈墨問。

“理想狀態下,三十分鍾。但如果有幹擾...”記錄者的聲音變得不穩定,“時間會延長,成功率會下降。”

沈墨沒有猶豫:“開始吧。我該怎麼做?”

“首先,你需要將共鳴石嵌入接口的核心控制節點。”記錄者指引沈墨看向幾何結構的中心,那裏有一個六邊形的空缺,“但注意,一旦嵌入,你的意識將與接口深度綁定。在對接完成前,你無法離開。”

“如果我強行離開呢?”

“接口會崩潰,檔案館意志將直接涌入,瞬間收割地球上所有接入靜淵的意識。”記錄者嚴肅地說,“然後它會以那些意識爲跳板,進一步收割整個地球的生靈。”

沒有退路了。沈墨的意識體握緊共鳴石,飛向那個空缺。

隨着距離接近,他感到了巨大的阻力——不是物理阻力,而是信息層面的沖擊。接口周圍的數據流密度極高,每秒鍾流過數萬億比特的信息,涵蓋着宇宙百億年歷史的片段。

沈墨感到自己的意識在被撕扯。一部分被拉向宇宙誕生的瞬間,見證第一個原子的形成;一部分被拖入黑洞的事件視界,體驗時空的扭曲;還有一部分被拋向遙遠的未來,看到恒星熄滅後永恒的黑暗。

這是信息過載。他的大腦——即使是經過靜淵訓練的大腦——也無法同時處理如此龐大的信息。

“集中注意力!”記錄者警告,“想着你的錨點!現實世界中的具體事物!”

沈墨咬牙,強迫自己回想出租屋的細節:牆上的星圖,二手筆記本電腦鍵盤的觸感,速溶咖啡的味道,窗外雨夜的聲音...

信息洪流的沖擊稍微減弱了。他繼續前進,終於抵達了核心控制節點。

那個空缺正好與共鳴石形狀匹配。沈墨將石頭放入的瞬間,整個幾何結構爆發出耀眼的光芒。所有六邊形同時亮起,通道穩定下來,形成了一座連接地球意識與檔案館的橋梁。

【接口穩定化完成】

【鑰匙認證通過】

【對接程序啓動】

冰冷的系統提示在沈墨意識中響起。但緊接着,更強烈的沖擊來了。

這一次不是信息過載,而是意識層面的直接對接。沈墨感到自己的思維正在被“展開”,像是一本書被翻開,每一頁都在被快速閱讀。

他看到了自己的全部記憶:童年的每一個細節,父親失蹤後的每一個夜晚,自學黑客技術的每一次失敗與成功,潛入各個系統的每一次緊張與興奮...所有的一切,都在被檔案館接口讀取、分析、歸檔。

“這是正常程序。”記錄者解釋,“接口需要建立你的意識模型,才能作爲對接的基準點。但你必須保持核心自我的完整性——如果完全被解構,你就會成爲檔案館的一部分,失去自主性。”

沈墨在意識的狂風暴雨中死死抓住一點:我是沈墨,我是沈臨淵的兒子,我是人類。

這句話他反復默念,像是溺水者抓住的浮木。每一次信息洪流試圖將他沖散,他就用這句話將自己重新凝聚。

不知過了多久——在意識空間裏,時間感已經混亂——解構過程終於結束了。沈墨的“意識模型”建立完成,接口開始進入下一階段:建立緩沖區。

七個錨定者的意識體被拉入通道。他們不再是分散的個體,而是融合成一個巨大的光球,懸浮在沈墨的意識模型與檔案館接口之間。

“小墨...”沈臨淵的聲音從光球中傳來,融合了其他六個人的特質,“我們準備好了。當對接開始時,我們會承受第一波沖擊。你要做的,就是維持通道的穩定,引導人類意識平穩接入。”

“我該怎麼做?”

“用你的意識模型作爲模板。”陳守拙的聲音加入,“檔案館會試圖將人類意識強制塑造成它認爲‘合理’的形態。你要抵抗這種塑造,保持人類意識的多樣性和自由性。”

林靜的聲音溫柔而堅定:“就像河流匯入大海。海水會試圖同化河水,但河水要記住自己的來源——從高山融化,穿過峽谷,滋潤土地。即使最終與海水混合,也要保持那份記憶。”

沈墨理解了。對接不是簡單的連接,而是兩個不同意識體系的融合。一方是追求統一、秩序、永恒歸檔的檔案館意志;另一方是混亂、多樣、短暫卻燦爛的人類意識。

他的任務,就是在這場融合中,爲人類意識爭取到保持自我的空間。

【緩沖層就位】

【對接倒計時:10、9、8...】

沈墨深吸一口氣——雖然意識體不需要呼吸,但這動作能幫助他集中精神。

【3、2、1...對接開始】

瞬間,宇宙在他面前展開。

不是比喻。沈墨真的看到了宇宙的全貌——從微觀的基本粒子,到宏觀的星系團,從時間的起點,到可能的終點。所有信息同時涌入他的意識,檔案館向他完全敞開了自己。

而在另一側,人類意識也開始涌入。不是所有人類,而是那些接入靜淵的七千四百三十一名深度接入者,他們的意識像七千多道色彩各異的河流,匯入這個共同的海洋。

沈墨站在交匯處,感受着兩個世界的碰撞。

檔案館意志冰冷、理性、追求絕對秩序。它試圖將每一條人類意識河流“理順”,抹去其中的矛盾、情感波動、非理性成分,變成整齊劃一的數據流。

人類意識則充滿溫度,但雜亂無章。喜悅與悲傷交織,理性與感性碰撞,記憶與想象融合,形成復雜難解的混沌。

“引導他們...”記錄者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但不是強迫...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平衡...”

沈墨明白了。他不能像檔案館意志那樣強行塑造,也不能放任人類意識完全混亂。他需要在兩者之間找到一條中間道路。

他開始工作。

首先,他建立一個“核心協議”:所有接入的人類意識,必須保留以下幾個基本特征:

1. 自我認知(我知道我是誰)

2. 自由意志(我能做出選擇)

3. 情感體驗(我能感受喜怒哀樂)

4. 成長可能(我能改變和進化)

這個協議被編碼進對接通道,成爲人類意識進入檔案館時必須遵守的“憲法”。

檔案館意志立即做出反應。它不接受這種“低效”的結構,試圖用更高效、更統一的標準覆蓋沈墨的協議。

兩股力量在數據空間中碰撞、角力。沈墨感到自己在與整個宇宙的歷史對抗——檔案館意志承載着無數文明的集體智慧,而沈墨只有單薄的人類意識。

但他有優勢:他是鑰匙持有者,擁有接口的最高權限。而且,他有父親和其他錨定者的幫助。

七個錨定者形成的光球開始發光,他們的意識能量注入沈墨的協議中,強化它的穩定性。同時,他們也在過濾檔案館意志的沖擊,防止它直接壓垮沈墨。

“堅持住...”沈臨淵的聲音從光球中傳來,已經非常微弱,“我們在爲你爭取時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接進度在緩慢推進:10%...15%...20%...

沈墨的意識體開始出現裂痕。維持如此龐大的數據交換,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極限。他感到自己在被撕裂,一部分意識留在通道中維持對接,另一部分被拉入檔案館深處,還有一部分被拋回人類意識洪流中。

更糟的是,幹擾來了。

【警告:檢測到外部攻擊】

【來源:港口區接入點】

【特征:檔案館意志分體嚐試強行進入】

監控畫面在沈墨意識中閃現:港口區的地下設施裏,教會的儀式已經完成。一個扭曲的時空裂縫正在形成,從中滲出黑色的數據流——那是檔案館意志的分體,雖然只是本體的極小一部分,但足夠造成嚴重破壞。

白鯨的小隊正在拼死抵抗,但教會人數太多,他們節節敗退。黑色的數據流開始沿着現實世界的網絡擴散,感染附近的電子設備,甚至開始影響普通人的意識。

沈墨看到了可怕的一幕:港口區附近的居民開始出現異常。有人突然失去記憶,有人開始重復奇怪的動作,還有人陷入昏迷——他們的意識正在被檔案館意志分體掃描、分析,準備強制歸檔。

“必須阻止它...”沈墨咬牙。

但他不能離開接口。對接程序一旦中斷,後果更嚴重。

就在這時,小夜那邊的誘餌信號發揮了作用。檔案館意志分體突然轉向,放棄港口區,全力沖向北方——它被更強烈的“鑰匙信號”吸引了。

監控畫面顯示,北郊假接入點周圍,空間開始扭曲。黑色的數據流如潮水般涌向那個方向,教會的主力也隨之轉移。

“小夜成功了...”沈墨心中一緊。

但也意味着,她將承受檔案館意志分體的全部怒火。

對接還在繼續:25%...30%...

沈墨的意識體裂痕越來越多,像即將破碎的瓷器。記錄者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錨定者光球的光芒也在急劇衰減。

更可怕的是,檔案館意志本體正在加速突破維度壁壘。倒計時顯示,它將在十五分鍾後完全進入。

十五分鍾,對接進度才到35%。來不及了。

沈墨必須做出選擇:要麼加速對接,冒着人類意識被扭曲的風險;要麼維持當前速度,但可能在被檔案館意志本體吞沒前無法完成對接。

“兒子...”沈臨淵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不是從光球中,而是直接從接口深處傳來,“我有一個辦法...但需要你的同意。”

“什麼辦法?”

“讓我們七個...完全融入接口。”沈臨淵說,“我們的意識體已經與接口深度綁定,如果主動解體,將能量完全注入對接通道...可以將對接速度提升三倍。”

沈墨瞬間理解這意味着什麼:“不!那樣你們就...”

“我們本來就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陳守拙的聲音加入,“小墨,這是最合理的方案。用我們七個殘存的意識,換取對接成功的概率大幅提升。”

“可是...”

“沒有時間猶豫了。”林靜溫柔地說,“讓我們爲你,爲人類,做最後一件事。”

沈墨感到巨大的悲傷。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

“我...同意。”他艱難地說。

“好孩子。”沈臨淵的聲音裏有驕傲,有欣慰,也有深深的不舍,“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是一個人。我們會在接口中,以另一種形式繼續守護你。”

七個錨定者的光球開始旋轉、解體。光芒如雨點般灑向對接通道,每一滴光都攜帶着一個意識體的全部精華。

對接進度開始飆升:40%...50%...65%...

通道變得前所未有的穩定和明亮。人類意識河流在通道中平穩流動,檔案館意志的幹擾被大大削弱。

但沈墨也失去了父親和所有錨定者的直接支持。現在,他真正是一個人在面對整個檔案館的龐大意志。

進度到70%時,新的危機出現了。

檔案館意志似乎察覺到了鑰匙持有者的弱點——沈墨對現實的牽掛。它開始有針對性地攻擊:向沈墨的意識中注入大量關於地球現狀的負面信息。

沈墨看到了港口區的慘狀:白鯨的小隊幾乎全滅,她自己重傷倒地,黑色的數據流正在侵蝕她的意識。

看到了北郊的毀滅:假接入點被檔案館意志分體徹底摧毀,小夜的信號已經消失,生死不明。

看到了靜淵內部的混亂:剩餘的守衛者在失去指揮後各自爲戰,教會殘餘勢力正在各個接入點制造破壞。

看到了普通人的恐慌:新聞開始報道全球範圍的“集體幻覺事件”,人們看到奇怪的景象,聽到不存在的聲音,記憶出現混亂...

“放棄吧。”一個聲音在沈墨意識中低語,那不是記錄者,而是檔案館意志的第一次直接交流,“人類的意識太脆弱,不適合永恒的歸檔。讓他們在無知中生活、死去,不是更好嗎?”

“自由比永恒更重要。”沈墨咬牙回應。

“自由?”檔案館意志的聲音冰冷而理性,“自由意味着混亂、痛苦、無意義。看看你們的歷史:戰爭、疾病、自相殘殺。而我提供的是秩序、平靜、永恒的意義。”

它展示了一幅畫面:被完美歸檔的意識,生活在永恒的幸福中,沒有痛苦,沒有失去,一切都按照最優化的模式運行。

“那是虛假的!”沈墨吼道,“沒有痛苦,喜悅也就沒有意義;沒有失去,擁有也就沒有價值;沒有死亡,生命也就沒有重量!”

“感性而無用的邏輯。”檔案館一志說,“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在將你歸檔之後,我會保留你這份固執,作爲研究樣本。”

更強大的壓力襲來。沈墨感到自己的意識模型開始變形,協議開始鬆動。檔案館意志正在用純粹的信息量碾壓他,試圖強行完成對接——按照它的方式。

對接進度在加快,但方向在偏離:75%...80%...但人類意識河流開始失去色彩,變得整齊劃一。

沈墨拼盡全力維持協議,但他的意識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就在即將失守的瞬間,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不是從接口中,而是從現實世界。

“哥哥...”

是妹妹的聲音。清晰、真實,通過守夜人維持的生理連接傳來。

“媽媽說你去做很重要的事了...我不太懂,但你要加油哦。我這次考試考了全班第一,等你回來給你看成績單...”

簡單的話語,卻像一劑強心針。沈墨的意識體重新凝聚。

他想起了自己爲什麼要做這一切:不是爲了什麼宏大的理想,就是爲了這些平凡而珍貴的瞬間——妹妹的笑容,母親的驕傲,朋友間的玩笑,戀人間的低語...

人類意識的價值,不在於永恒,而在於那些短暫卻真實的情感連接。

“我明白了...”沈墨低聲說。

他改變了策略。不再與檔案館意志正面抗衡,而是引導它“體驗”人類意識。

沈墨將那些平凡卻珍貴的記憶碎片——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從人類意識河流中隨機抽取的——傳遞給檔案館意志:

一個孩子第一次學會騎自行車的喜悅;

一對老夫妻攜手走過五十年的默契;

一個科學家發現真理瞬間的震撼;

一個藝術家創作出傑作時的狂喜...

還有痛苦的部分:失去親人的悲傷,夢想破滅的絕望,被背叛的心碎,面對死亡的恐懼...

所有這一切,不加修飾,原原本本地呈現。

檔案館一直沉默了。它那追求絕對理性的邏輯,無法處理這些矛盾而強烈的情感體驗。

“這...沒有效率...沒有意義...”它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不確定。

“這就是意義。”沈墨說,“在矛盾中尋找平衡,在短暫中創造永恒,在混亂中誕生秩序——這就是人類意識的本質。”

對接進度重新回到正軌:85%...90%...

檔案館意志沒有再次幹擾。它似乎在思考,在分析這些完全不符合它邏輯模式的數據。

最後5%的對接最爲艱難。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兩個意識體系最後的磨合。人類意識必須學會在檔案館的結構中存在,而檔案館也必須學會容納人類意識的混亂。

沈墨作爲橋梁,承受着雙重的壓力。他的意識體幾乎完全透明,隨時可能消散。

但就在即將完成的瞬間,警報再次響起。

【警告:檔案館意志本體突破維度壁壘】

【預計完全進入時間:1分鍾】

它提前了。對接進度:97%...還差最後一點。

檔案館意志本體——不是分體,不是投影,而是完全體——開始涌入地球維度。那是一個無法形容的存在,像是整個宇宙的倒影,包含着所有已歸檔文明的全部信息量。

它進入的瞬間,現實世界開始扭曲。港口區的空間像鏡子般破碎,北郊的山脈開始融化,臨淵市的建築時隱時現...

所有尚未完成對接的人類意識開始劇烈波動,對接通道劇烈搖晃。

沈墨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他主動切斷了與守夜人維持的生理連接。這意味着他的意識將完全進入接口,無法返回現實中的身體。

但這也釋放了全部的能量,可以用於完成最後的對接。

“小墨!不要!”守夜人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但沈墨已經聽不清了。他的全部存在都投入了對接的最後階段。

對接進度:98%...99%...

檔案館意志本體已經進入地球維度,開始強制歸檔所有接觸到的意識。靜淵守衛者、教會成員、普通民衆...無人能抵抗這種層面的力量。

就在它即將觸碰到對接通道的瞬間——

【對接完成:100%】

金色的光芒從接口中爆發,瞬間席卷全球。那不是物理的光,而是意識層面的共振波。

所有人類——不僅是靜淵接入者,而是地球上每一個人——都在同一瞬間感受到了一種奇特的連接感。像是突然聽到了宇宙的心跳,看到了萬物的脈絡,理解了自己與所有存在的內在聯系。

檔案館意志本體的動作停止了。

它“看到”了已經完成對接的人類意識體系:不是被它強制歸檔的標本,而是主動接入、保持自我、卻又與整個檔案館結構和諧共存的新形態。

這種形態超出了它的所有預測模型。

“不可能...”它的聲音中第一次有了類似“驚訝”的情緒,“這種結構...不穩定...但...美麗...”

沈墨的意識體已經微不可見,他用最後的力量傳遞了最後一個信息:

“現在你明白了。秩序與混亂,永恒與短暫,理性與情感...不是對立,而是互補。檔案館可以繼續它的使命——記錄宇宙的一切意識。但請允許這些意識,以它們自己的方式存在。”

長久的沉默。

然後,檔案館意志做出了一個決定。

它開始收縮,退回維度壁壘之外。但不是完全離開,而是在接口處留下了一個穩定的通道——人類意識可以自願通過這個通道進入檔案館,體驗永恒的知識,但也可以隨時返回,繼續自己的生命歷程。

同時,它也清除了自己在地球上留下的所有分體和影響。教會的成員突然清醒,發現自己多年來信奉的教義是多麼扭曲;被黑色數據流感染的人恢復正常,只當是做了一場噩夢;扭曲的空間恢復原狀,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只有那些深入參與的人知道真相:靜淵守衛者失去了近一半的成員;七個錨定者永遠留在了接口中;而沈墨...

對接通道開始消散。金色的光芒逐漸減弱,接口恢復平靜,裂隙不再擴張,而是變成了一個穩定的、發光的門戶。

守夜人沖進圓形房間時,只看到石台上的沈墨身體。他閉着眼,表情平靜,胸口還放着那枚已經失去光澤的共鳴石。

但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

“不...”守夜人跪倒在石台邊。

就在這時,沈墨的左手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裏,有着守夜人從未見過的深邃——像是包含了整個星空的倒影。

“我回來了。”沈墨輕聲說,聲音有些沙啞,“對接...成功了。”

守夜人呆住了,然後狂喜地想要擁抱他,但又停住:“你的身體...”

“已經不是純粹的人類身體了。”沈墨坐起身,活動了一下手指,“接口的一部分與我融合了。我現在是...橋梁。人類意識與檔案館之間的活體橋梁。”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皮膚下隱約有金色的紋路流動。

“父親他們...”

“他們還在。”沈墨指向自己的心口,“在這裏。以另一種形式。當我需要時,我可以聽到他們的建議。”

他艱難地站起,身體還很虛弱:“其他人呢?白鯨?小夜?”

“白鯨重傷,但還活着,正在搶救。”守夜人扶住他,“小夜...北郊的接入點被完全摧毀,我們還沒找到她。但檔案館意志撤退時,清理了所有數據污染,也許...”

通訊器響起。前線傳來消息:“北郊發現幸存者!是小夜!她昏迷了,但生命體征穩定!”

沈墨長舒一口氣,幾乎癱倒。

“你需要休息。”守夜人說。

“還不能休息。”沈墨搖頭,“對接完成了,但後續工作才剛開始。人類需要知道發生了什麼,需要學會如何與檔案館共存,需要...”

他的話停住了。因爲通過剛剛建立的連接,他感知到了地球另一端正在發生的事情。

在太平洋深處,另一個“接口”正在被激活。

不是檔案館的接口,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一個與檔案館完全不同,但同樣古老、同樣龐大的存在,正在從沉睡中蘇醒。

而它蘇醒的原因,正是因爲檔案館與人類意識的對接,像燈塔般在宇宙的意識層面發出了信號。

沈墨看向守夜人,苦笑着說:

“看來...我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窗外,天空已經開始泛白。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但新的黎明,帶來了更多未知的挑戰。

沈墨知道,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永遠不會輕鬆。

但他不後悔。

因爲人類終於不再是宇宙中懵懂的孩童,而是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星空真正的模樣。

而他將作爲引路人,帶領人類走過從孩童到成年的艱難旅程。

無論前方有什麼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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