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 古玉異變
警方的到訪像一根刺，扎進了武館平靜的日常。
接下來的幾天，陸正陽早出晚歸，臉色一天比一天凝重。陸煊問過幾次，父親只是搖頭：“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陸煊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暗處發酵。
武館的學員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周三晚上的課上，平時最活躍的幾個中學生顯得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瞟向門口。課間休息時，一個叫小胖的男生湊過來，壓低聲音：“陸哥，我聽說……咱們武館惹上麻煩了？”
“誰說的？”
“就……外面都在傳。”小胖眼神閃爍，“說鼎盛地產要拆這兒，陸叔不同意，然後他們的人就被打了。現在警察在查……”
陸煊心裏一沉。
消息傳得這麼快，不可能是巧合。
“別瞎打聽。”他拍拍小胖的肩膀，“好好練功。”
但那晚下課後，陸煊站在武館門口，看着學員們消失在巷子盡頭，忽然有種被窺視的感覺。他猛地回頭——巷子空蕩蕩的，只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幾只飛蛾在光裏撲騰。
可那種感覺，揮之不去。
***
周五，農歷十五。
月亮很圓，懸在老城區的屋檐上，像一枚溫潤的古玉。月光透過閣樓的小窗，在地板上鋪了一層銀霜。
陸煊盤膝坐在床上，沒有練功。
父親讓他“緩一個月”，他照做了。但這幾天，胸前的玉佩卻越來越“活躍”。不是發熱，而是一種……脈動。像心髒一樣，緩慢而堅定地跳動，每一次跳動，都有一股暖流滲入他的身體。
他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只能忍着。
夜深了。
遠處江上的汽笛聲漸漸稀疏，城市陷入沉睡。只有月光，依舊安靜地流淌。
忽然——
玉佩燙了。
不是上次那種猝不及防的灼熱，而是……緩慢升溫。像一塊被漸漸捂熱的石頭，溫度從溫潤到溫熱，再到滾燙，整個過程持續了大概一分鍾。
陸煊猛地睜開眼睛。
他低頭看去——月光下，胸前的玉佩正在發光。
不是反射月光的那種光，而是從內部透出來的、暖黃色的光暈。那些細密的紋理在光裏流動，像活過來的血管。
“又來了……”
他想把玉佩扯下來。
但手指觸碰到玉佩的瞬間，那股熟悉的拉扯感再次襲來——比上次更強烈，更霸道。他的意識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狠狠拖進黑暗的深淵。
***
混沌。
灰色的霧氣。
中央懸浮的爐子虛影。
一切和上次一樣。
但這一次，陸煊“看”得更清楚了。
爐子的形制，比他想象的更古老、更復雜。三足不是直的，而是微微彎曲，像某種猛獸的爪子，深深扎進虛無之中。爐腹渾圓，表面布滿了……符文？
不，不是符文。
是裂紋。
密密麻麻的裂紋，像蛛網一樣覆蓋了整個爐身。有的裂紋很細，像頭發絲；有的則寬如手指，透過裂縫，能看到爐子內部——那裏不是實心的，而是一片旋轉的、混沌的虛空。
爐蓋半開。
從縫隙裏，能看到爐內的情況。
這一次，陸煊看清了那些“火焰”。
不是真正的火，而是……一團團顏色各異的光。赤紅如血，靛青如海，金黃如日，銀白如月。它們在爐內緩緩流轉，互相碰撞、交融、分離，每一次變化，都散發出不同的氣息。
赤紅的光，熾熱、暴烈，像要焚盡一切。
靛青的光，冰冷、深邃，像能凍結時空。
金黃的光，厚重、沉穩，像承載着大地的重量。
銀白的光，輕盈、縹緲，像能穿透物質的束縛。
“這些是……什麼？”
陸煊喃喃自語。
他的聲音，再次化作漣漪，在混沌中蕩開。
爐子虛影感應到了。
“嗡——”
共鳴聲比上次更清晰，更……急切？
爐身上的裂紋，忽然亮了起來。不是修復，而是……在“呼吸”？裂紋的邊緣，有微弱的光在流動，像在試圖彌合，但又力不從心。
緊接着，一段破碎的信息流，強行灌入陸煊的意識：
【源質……轉化……】
【火……水……地……風……】
【基礎法則碎片……缺失……】
【能量不足……連接……不穩定……】
信息斷斷續續，殘缺不全。
但陸煊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
源質。
轉化。
基礎法則碎片。
“源質……就是這些光？”他看向爐內那些顏色各異的光團，“火、水、地、風……是它們的屬性？”
爐子虛影震動了一下。
仿佛在回應。
然後，更多的信息碎片涌來：
【熔爐核心……破損狀態……修復度：0.9%……】
【檢測到……適配者……】
【開始……基礎綁定……】
綁定？
陸煊心頭一震。
他想抗拒，但意識在這裏，連“身體”都沒有，根本無從反抗。只能眼睜睜看着爐子虛影的光芒越來越亮，那些裂紋中的流光越來越快。
爐蓋，緩緩打開了。
不是全部，只是一條縫。
但從那條縫裏，涌出了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
不是氣血。
不是勁力。
甚至不是“氣”。
那是一種更本質、更原始的東西。它像光，又像水；像火，又像風。它沒有固定的形態，卻在出現的瞬間，就讓整個混沌空間劇烈震顫。
灰色霧氣瘋狂旋轉。
爐子虛影明滅不定。
陸煊的意識，被那股力量包裹了。
溫暖。
刺痛。
撕裂。
融合。
各種矛盾的感覺同時襲來，他的“存在”仿佛要被分解、重組。他看到了無數破碎的畫面——星辰誕生，大陸漂移，生命演化，文明興衰……
然後，一切歸於黑暗。
***
“咳……咳咳！”
陸煊猛地坐起來，劇烈咳嗽。
他還在閣樓的床上。月光依舊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銀霜。牆上的老式掛鍾，指向凌晨兩點。
一切如常。
仿佛剛才的一切，又是一場幻覺。
但……
陸煊低頭看向胸口。
玉佩還在，暖黃色的光暈已經消失，恢復了溫潤。可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不是玉佩。
是他自己。
他閉上眼睛，嚐試運轉氣血。
沒有刻意引導，氣血就自動沿着任督二脈循環起來。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而且，運行路線似乎……更“完整”？
以前的氣血循環，就像一條溪流，雖然順暢，但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現在，這條溪流裏，多了點……別的東西。
像光。
像火。
像水。
像風。
四種不同的“氣息”，混在氣血裏，隨着循環流轉全身。每循環一次，他的身體就“吸收”一點點。不是吸收進丹田，而是……融入血肉、骨骼、髒腑？
“這就是……源質？”
陸煊睜開眼睛，攤開手掌。
意念微動。
掌心，出現了一團……微弱的光。
赤紅色。
只有米粒大小，像風中殘燭，隨時會熄滅。但它確實存在——不是幻覺，不是氣血，而是一種……更本質的能量。
“火源質？”
他想起了爐子裏那些赤紅的光團。
嚐試控制。
光團緩緩移動，在掌心畫了個圈。然後，他意念再動——光團“熄滅”了。
不，不是熄滅。
是轉化。
赤紅的光，變成了……靛青色。
冰冷的氣息，從掌心擴散開來。雖然微弱，但陸煊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下降了大概零點一度？
“水源質？”
他心跳加速。
再試。
靛青變金黃，厚重如大地。
金黃變銀白，輕盈如風。
四種顏色，四種屬性，在他掌心輪轉。雖然每次轉化，都會消耗大量的精神，而且光團微弱得可憐——但，這確實是“轉化”。
源質轉化。
“熔爐核心的功能……在我身上實現了？”
陸煊看向胸前的玉佩。
修復度：0.9%。
這麼低的修復度，就能讓他做到這種事？
那如果……修復到10%？50%？100%呢？
他不敢想。
但一個念頭，已經無法遏制地冒了出來：
這枚玉佩，或許……能幫他找回陸家失傳的“混元一氣”。
不。
不止。
它可能……能帶他走向一條，連高祖父都未曾想象過的道路。
窗外，月亮西斜。
銀霜漸漸褪去，黑暗重新籠罩。
陸煊坐在黑暗裏，掌心托着那團微弱的光。
赤紅，靛青，金黃，銀白。
四種顏色，輪轉不息。
像一顆剛剛點燃的火種。
在漫漫長夜裏，安靜地燃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