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心知此事必有隱情,可接連幾天的經歷讓他變得謹慎起來,決定先按兵不動,以免重蹈覆轍。
“走,跟上王氏,去她家瞧瞧,看是否有人威脅她。若這真是冤案,這縣丞,我絕不能輕饒!”
程處默依言,迅速尋到了王氏的住處。李世民帶着李承乾和李泰跟在後面。
他們來到一條昏暗狹窄的小巷,沒走多遠,便看到一個用柴扉圍成的破舊小院,院門口站着兩名捕快。
李泰被兄長李承乾拽住,身子一頓,卻仍難掩怒火,冷笑一聲:“還說沒有威逼利誘?都派人守在人家門口了!這分明是要害人性命!”
李承乾趕忙拉住情緒激動的李泰,眉頭緊蹙,低聲勸道:“四弟,莫要沖動,事情尚未明晰。”
李世民微微皺眉,心中暗自祈禱事情並非如自己所想。這幾日,蘇策帶給他諸多驚喜,他實在不願看到這樣一個有才華的年輕人犯錯。若真是如此,自己該如何留他?
“去看看。”
幾人來到柴院門口,兩名捕快疑惑地打量着他們:“你們是什麼人?”
李泰正要發怒,卻被李世民攔住。李世民面帶微笑,拱手說道:“差爺,我們是王氏的遠房親戚,聽聞她兒子遭遇不幸,特來探望。”
李世民深知官場門道,不動聲色地掏出幾兩碎銀遞過去:“還望差爺通融通融。”
捕快見狀,嚇得連連擺手:“快收起來,可別害我!”
李世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中詫異,這世上竟有不貪財的衙役?
捕快苦笑着解釋:“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這份差事,要是被人舉報收受賄賂,蘇大人非把我們趕走不可!你們要見王氏,直接進去便是,何須問我們。”
李世民一怔:“你們不是來監視王氏的?那在這兒做什麼?”
捕快笑着回道:“賭坊要賠王氏五百兩紋銀,這可不是小數目。捕頭怕她出意外,派我們來護送她去取錢。”
李世民愣住,沒想到這兩人竟是來幫忙的。但他很快又提出疑問:“今日你們能幫她,往後她的錢,你們總不能日夜守着吧?”
“這有何難。” 捕快笑道,“回頭帶她把錢存到錢莊就行。”
“錢莊?”
“沒錯。” 另一名捕快附和道,“這世上,還有比蘇大人開的錢莊更安全的地方嗎?”
李世民心中暗惱,心想:“難怪這麼輕易就判賭坊賠錢,原來是想把這筆錢收入囊中,好算計!”
李世民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捕快,推門走進小院。
王氏正抱着孫女在樹下乘涼,李世民微笑着上前,拱手行禮:“阿婆,您好。”
王氏警惕地看着李世民:“你們是誰?”
李世民和聲說道:“阿婆,我們是從長安來的商人,在長安有些人脈。方才在縣衙,見那縣丞只判賭坊賠錢,卻對打死您兒子的人不聞不問,心中實在不平。”
李世民看了眼門外,壓低聲音道:“阿婆,您放心,若有冤屈,盡管告訴我們,我們定會爲您主持公道,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王氏長嘆一聲,淚水涌上眼眶:“先生的好意,老身心領了。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實不相瞞,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平日裏遊手好閒,只知道賭錢。去年,他媳婦受不了,跟人跑了,我不怪她,攤上這樣的男人,是她命苦。可沒想到,我那兒子竟喪心病狂,爲了賭資,要把唯一的女兒賣到青樓!要不是蘇大人在藍田縣各個關卡設伏,我這可憐的孫女,怕是早就被送進窯子了……”
李世民聞言,驚愕不已,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這時,李承乾輕聲說道:“阿婆,即便如此,令郎的行爲自有律法處置,但他被打死一事,怎能就這樣算了?”
李承乾面容溫和,眼神中滿是關切,盡顯其仁德與溫文爾雅的氣質。
兩名捕在一旁聽明白了,這幾人根本不認識王氏,分明是來 “翻案”,給蘇大人找麻煩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若不是衙門規矩森嚴,他們真想好好教訓這幾個人。
一名捕快冷冷地說道:“你懂什麼!蘇大人三年前就下了嚴令,藍田籍百姓一律不許賭博,違者打死勿論!那王飛能活到現在才被打死,已經算他命大了!”
“不許賭博?” 李世民一怔,“這是什麼道理?若不許賭博,那賭坊爲何還開着?”
“唉,說起這些賭坊,都怪那些權貴。要不是他們,哪會有這麼多流民,滿大街都是賭坊和妓館?”
“你說什麼!” 李泰聽到他們指責權貴,頓時大怒,“你再敢說一遍!”
另一名捕快趕忙拉住他:“別亂說話,小心給大人惹麻煩!”
李世民神色凝重:“你們是說,這些賭坊都是權貴開的?”
那捕快忍不住說道:“不然呢?若不是權貴撐腰,憑蘇大人的本事,早就把這些賭坊都關了!”
“走吧!別說了!”
看着兩人推搡着離開,李世民陷入沉思。當年,爲了地方發展,他鼓勵一些權貴參與地方事務,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土地兼並,皆歸權貴…… 蘇策沒有騙我啊……”
李世民看着可憐的王氏,眼眶泛紅:“一念之差,竟讓百姓如此困苦,我有罪啊!”
李承乾見狀,急忙扶住李世民,關切地說道:“阿耶,您別太自責,事情已然如此,我們想辦法補救便是。”
李承乾的聲音輕柔,滿是對父親的關心與安慰。
李世民輕輕推開李承乾,獨自坐在院子的角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
與此同時,藍田縣衙內。
蘇策慵懶地靠坐在後堂的太師椅上,眼神冰冷:“你說的都是真的?”
在蘇策近乎能殺人的目光下,桃紅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回老爺的話,奴婢不敢欺瞞,昨日奴婢確實聽到洪二向那客商透露了老爺的行蹤。”
蘇策點了點頭:“桃紅,你跟了我多年,做事一向勤懇,老爺信得過你。此事暫且不要聲張,退下吧。”
“是,老爺。”
看着桃紅離去的背影,一旁的福伯猶豫了一下,說道:“老爺,這事您打算如何處理?”
蘇策瞥了福伯一眼,沒有說話,心中卻對上午遇到的那個老頭隱隱擔憂。
那老頭身邊沒帶什麼護衛,只有幾個孩子相隨,但蘇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心裏十分不安。
尤其是得知那老頭還去過縣衙之後。
“去把洪二叫來。”
門子洪二聽到老爺傳喚,雖不知何事,卻也忐忑地走進門:“老爺,您找我?”
蘇策微笑着看着他:“洪二啊,這兩天有人來找過我嗎?”
洪二心中 “咯噔” 一下,可之前剛跟老爺說沒人來過,此時也不好改口,只能硬着頭皮說道:“回老爺的話,這兩天沒人上門。”
“哦。” 蘇策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洪二啊,你跟了老爺多久了?”
“回老爺的話,快三年了。”
“好。” 蘇策再次點頭,“那老爺待你如何?”
洪二聞言,連忙跪下,連連叩頭:“當年小的流落街頭,飢寒交迫,是老爺賞了小的一口飯吃。老爺對小的恩重如山,如同再生父母!”
“很好!” 蘇策突然狠狠一拍桌子,“既然你也知道我待你不薄,爲何還要出賣我!”
洪二嚇得臉色慘白,“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老爺,老爺,小的不敢啊!小的真的沒有出賣您,您一定是誤會了!”
蘇策冷冷地看着他:“還敢嘴硬?桃紅親耳聽到你向那客商透露我的行蹤,你還想狡辯?”
洪二聽到桃紅的名字,身子猛地一震,知道事情敗露,哭喊道:“老爺,小的也是沒辦法啊!那客商給了我一大筆錢,說只是想知道您的日常行蹤,小的一時糊塗,就……”
蘇策怒極反笑:“好,好得很!我平日裏待你不薄,你卻爲了一點錢財背叛我。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逐出衙門!”
幾個衙役立刻上前,架起洪二往外拖。洪二一邊掙扎一邊求饒:“老爺,老爺,饒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蘇策看着洪二被拖走,臉色陰沉得可怕。他心裏清楚,這件事恐怕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