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門管事處內，那青衣執事戲謔的話音剛落。
周圍，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嗤笑。
“哈哈哈，去內門拜山？這老頭子是真信了還是假信了？”
“張執事這一手也太損了，內門的山峰是那麼好拜的嗎？哪個峰主會收一個百歲練氣當弟子？”
“有好戲看了，走走走，跟上去瞧瞧熱鬧！”
方陽對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聞。
那些刺耳的議論，那些毫不掩飾的惡意，在他沉澱了百年的心湖中，連一絲漣漪都無法激起。
他那張布滿風霜的老臉依舊掛着一抹淳樸的笑容，甚至還對着那執事微微拱了拱手。
“多謝執事大人指點。”
說完，他杵着拐杖，轉身。
在一衆等着看天大笑話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走出了管事處大廳。
他沒有半分停留，徑直朝着那條通往內門的蜿蜒山路走去。
“我靠，他真去了！”
“這老頭是真傻，還是在裝傻？”
後方，一群閒得無聊的外門弟子頓時炸開了鍋，呼朋引伴地跟了上去，準備親眼見證這場注定以恥辱收場的鬧劇。
方陽對此，毫不在意。
他人的嘲笑？
活了兩輩子，這種程度的噪音，於他而言，不過是路邊的幾聲犬吠。
重要的是，自己要走的路，以及路盡頭的風景。
一路向上，空氣中的靈氣愈發濃鬱。
山道兩旁的建築也從外門樸素的院落，逐漸變成了內門恢弘的殿宇樓閣。
不時有身着內門服飾的弟子，或御劍，或乘着各式法器，從空中呼嘯而過。
當他們看到下方，一個穿着外門服飾的百歲老頭正杵着拐杖，一步一步，顫巍巍地向上攀登時，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而當他們從後方那些看熱鬧的外門弟子口中得知原委後，那份好奇，便瞬間轉化爲了赤裸裸的輕蔑與玩味。
“百歲練氣？還是那個極品火靈根？真是可惜了，純純的暴殄天物啊。”
“還妄想拜入內門？這老頭怕不是修仙把腦子修壞掉了。”
整個靈道宗，像他這樣壽元將近的老弟子不是沒有。
一些人終其一生困於練氣圓滿，築基無望，便仗着宗門弟子的身份賴在山上，苟延殘喘。
在衆人眼中，方陽顯然就是這類人的預備役，甚至更慘。
畢竟，他才剛剛練氣。
很快，方陽抵達了第一座山峰。
此峰名爲“赤陽峰”，整座山峰都透着一股灼熱的氣息，山石呈暗紅色，顯然是火屬性修士的聚集之地。
方陽站在山門之外，朗聲開口，聲音蒼老，卻中氣十足。
“外門新晉弟子方陽，懇請拜見赤陽峰峰主！”
山門內，立刻有弟子進去通報。
不多時，山門外看熱鬧的人群已經圍得裏三層外三層。
峰頂大殿內，一位身着赤袍、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聽完弟子的匯報，眉頭緊皺。
“方陽？就是那個百歲測出極品火靈根的老頭？”
“回稟峰主，正是此人。”
赤陽峰峰主眼中劃過一抹不屑。
此事當初在宗門高層也引起過小範圍討論，結論很一致：一個氣血衰敗、壽元將近的百歲凡人，空有靈根，已是朽木，毫無培養價值。
“峰主，”通報的內門弟子忽然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中滿是鄙夷，“弟子還聽說，這方陽從入門第一天起，就鬼精鬼精的。他不住外圍，偏偏挑了個靈氣最濃鬱的內圍院子躲起來，這才沒被王虎那幫人找麻煩，在一個月內僥幸引氣入體。跟昨天那個憑真本事引氣的李默，根本沒法比。”
“哦？”
赤陽峰峰主聞言，眼中的不屑更濃了。
有點小聰明，但不多。
修仙大道，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實力與底蘊，不是這種上不得台面的雞鳴狗盜之術。
“半年後便是內門各峰大比，本座沒空理會這些閒雜人等。”
他揮了揮手，聲音裏透着不耐。
“讓他走。”
“是！”
那內門弟子領命，快步走出山門，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對着方陽，居高臨下地喝道：
“我們峰主說了，赤陽峰不收廢物，你趕緊滾吧！”
話音一落，周圍的人群頓時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我就說吧！”
“廢物！聽見沒？內門峰主親口認證的！”
方陽杵着拐杖，靜靜地站在原地。
他臉上那些深刻的皺紋，沒有因爲這兩個字而顫動分毫。
他只是對着山門方向，微微躬了躬身，腰背卻依舊挺直。
隨即，轉身，走向下一座山峰。
那份從容與平靜，讓一些原本準備放聲大笑的內門弟子，笑聲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這老頭……心態未免也太好了？
接下來，一個時辰內。
青木峰，拒。
厚土峰，拒。
銳金峰，拒。
方陽如同一個執着的旅人，被一次次地關上大門，又一次次地平靜轉身。
他身後看熱鬧的隊伍，卻愈發壯大，那匯聚在一起的嘲笑聲，也一浪高過一浪。
“這老不死的，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臉皮真厚，要是我，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就在這片喧囂的嘲諷聲中，方陽抵達了最後一座允許外門弟子拜訪的山峰。
愈心峰。
此峰與其他山峰的巍峨陽剛截然不同，整座山峰雲霧繚繞，仙氣氤氳，遍植奇花異草，風景秀美，宛如仙境。
更出名的是，這座山峰從長老到弟子，清一色，全是女子。
當方陽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帶着身後一大群嘴臉醜惡、起哄看戲的男弟子出現在愈心峰山門外時，幾位守山的女弟子都愣住了。
她們看着孤零零站在最前方的方陽，又看了看他身後那些幸災樂禍的家夥，秀眉微蹙，眼中沒有嘲笑，反而多了一絲不忍和同情。
“這位老人家……”一位女弟子剛想開口。
消息，已經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快地傳上了峰頂。
峰頂閣樓內，一位身段豐腴、氣質冷傲的美豔紅衣婦人，正端着一只白玉酒杯，聽着弟子的匯報。
“方陽？”
何千嬌放下酒杯，美豔的臉上露出一絲詫異與困惑。
這個名字，她有印象。
不就是靈兒那丫頭，前些日子還心心念念的那個“方爺爺”嗎？
他竟然……真的在一個月內引氣入體了？
與此同時，另一間靜室裏，正在打坐的陳靈兒，也從一位師姐口中聽到了這個消息。
“方爺爺來了？”
少女的臉上，瞬間綻放出最純粹的驚喜光芒。
她提着青色的裙擺，像一只掙脫了束縛的快樂蝴蝶，想都沒想，就興沖沖地朝着山下跑去。
她要第一個去恭喜方爺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