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桑晚寧察覺到兩人的姿勢過於曖昧,急忙踉蹌着後退兩步,堪堪穩住身形,臉頰的緋紅還未褪去,眼底卻已凝起一層冷意。
方才那一瞬間,懷中的溫度與熟悉的壓迫感,幾乎讓她以爲回到了四年前那個荒唐的夜晚,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澀,還有着難以言喻的恨意。
她迅速垂下眼簾,避開謝彥禮探究的目光,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盡量放得平淡無波:“不過是進購藥材時老板送的,用的順手,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這話半真半假,她的確常用桂花水洗頭,卻不是什麼老板送的。
四年前在桃花鎮,謝彥禮重傷臥床,渾身酸痛難忍,她便采摘院中桂花,煮沸後給他擦拭身體、舒緩筋骨,久而久之,自己也習慣了用桂花水打理頭發。
只是這些過往,她早已深埋心底,絕不可能讓謝彥禮知曉分毫。
謝彥禮看着她躲閃的眼神,眼底的探究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越發濃烈。
桂花的香氣,平安符的樣式,開藥方的習慣,還有那眉眼間隱約的相似感,樁樁件件都在提醒他,眼前這個女人,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
可她的態度始終疏離又警惕,每一次追問都能被輕易敷衍過去,顯然是早有準備。
他心中清楚,今日想要從她口中套出實話,怕是難如登天。既然試探不出她的真實身份,倒不如換個方向,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破綻。
謝彥禮緩緩坐直身體,目光越過桑晚寧,望向醫館後院的方向,狀似無意地開口:“昨日那孩子,是桑大夫的公子?瞧着倒是乖巧。”
桑晚寧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識擋在了謝彥禮的視線前,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是,犬子知漁,性子內向,平日裏不愛見生人。”
她刻意加重了“不愛見生人”幾個字,隱隱有提醒謝彥禮的意思,希望他不要再提及孩子。
可謝彥禮顯然沒打算就此打住,他微微偏頭,目光落在桑晚寧緊繃的側臉線條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今年幾歲了?瞧着樣貌,倒是與我......一位好友甚是相似。”
“三歲。”
桑晚寧故意給說少了一歲,怕引起男人的懷疑,謝彥禮眼底晦暗不明,只是慢悠悠地說道:“瞧着倒不像是個三歲的,倒像是四歲。”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又看向桑晚寧,“聽聞桑大夫的夫君是藥王谷谷主陸雲起?怎麼不見他在此處幫襯你?”
提及陸雲起,桑晚寧的心頭才稍稍安定了些,陸雲起現在是她的依靠,也是她如今的底氣。
她抬起頭,眼神終於多了幾分真切的暖意,語氣也柔和了些許:“夫君回藥王谷處理一些家事,過幾日便會回來。”
“哦?”
謝彥禮拖長了語調,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打量,像是要透過這張美豔的臉龐,看到內裏隱藏的東西,“桑大夫這般風姿,傾國傾城,夫君舍得讓你獨自在此打理醫館,還要應付昨日那般糟心事,倒是心大得很。”
他的話語帶着幾分調侃,語氣卻曖昧不清,目光落在她臉上時,帶着一種近 乎灼熱的溫度,讓桑晚寧渾身不自在。
她強裝鎮定,錯開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藥碗,遞到他面前:“公子,藥熬好了,趁熱喝吧,對壓制餘毒有好處。”
謝彥禮沒有立刻接藥,反而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喂自己。
桑晚寧握着藥碗的手緊了緊,指尖泛白,若不是顧及着他是病人,又是知漁的生父,她真想直接將這碗藥潑在他臉上。
可她不能,她現在是桑晚寧,是百草軒的大夫,只能隱忍。
桑晚寧深吸一口氣,舀起一勺藥,吹了吹,遞到謝彥禮唇邊。
謝彥禮微微低頭,含 住藥勺,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溫熱的氣息不經意間噴灑在她的指尖,帶着藥汁的苦澀,卻讓她的指尖猛地一顫,藥勺險些脫手。
“桑大夫的手,成日裏倒弄藥草,卻依舊十指纖纖。”
謝彥禮緩緩咽下藥汁,聲音低沉沙啞,帶着幾分刻意的蠱惑,目光落在她泛紅的指尖上,像是要透過布料,觸碰她的肌膚。
桑晚寧猛地縮回手,藥碗裏的藥汁濺出幾滴,落在她的衣袖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她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與惡心,語氣冰冷:“公子若是自己能喝,還是自行飲用吧,男女授受不親,免得引人非議。”
謝彥禮看着她明顯抗拒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他就喜歡看她這般緊繃又不得不隱忍的樣子,像是一只被捏住翅膀的蝴蝶,明明滿心抗拒,卻掙脫不得。
他沒有再爲難她,自己端過藥碗,仰頭將剩下的藥汁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在口中蔓延,他卻像是毫無察覺,只盯着桑晚寧說道:“桑大夫倒是越發小氣了,不過是碰了一下手,便這般抗拒。”
他放下藥碗,忽然起身,一步步朝着桑晚寧逼近,桑晚寧下意識後退,後背重重撞在了身後的藥櫃上,藥櫃裏的藥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像是在映襯她此刻慌亂的心跳。
謝彥禮停下腳步,與她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帶着淡淡的藥香與他身上獨有的龍涎香,兩種氣息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處的探究與一絲不明的情愫,那眼神太過灼熱,太過深沉,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噬。
“桑大夫,”謝彥禮的聲音放得極低,幾乎是貼在她的耳畔響起,“你這般抗拒我,莫不是怕我看出什麼?還是說,你對我,本就有別的心思?”
他的話語像是一根針,狠狠扎在桑晚寧的心上。
她猛地抬頭,眼底滿是恨意與冰冷,直視着他的眼睛:“公子說笑了,我已有夫君孩子,治病救人是大夫的職責,換成別的病人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