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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是把家裏的錢都卷跑了!這個賤人!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東西!”
尖叫聲回蕩在樓道裏,攝像機忠實的記錄下這一切。
英雄的母親在鏡頭前,用難聽的話罵着她的兒媳。
而那個剛得了獎的英雄,在所有人注視下,成了一個笑話。
南方的城市,潮溼又溫暖。
我租了個小小的單間,窗外是密集的握手樓,能聽到鄰居家的炒菜聲和孩子的哭鬧聲。
很吵,但充滿了煙火氣。
我找了份工作,在一家社區醫院當坐診醫生。
薪水不高,但夠我生活。
每天穿着白大褂,聽着病人們用帶着口音的普通話描述病情,我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流產留下的傷,還在隱隱作痛。
身體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我常常在半夜醒來,夢裏全是那個冰冷的手術台,和一灘模糊的血肉。
那是我的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然後,我會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沒有哭。
眼淚,在離開那座城市的時候,就已經流幹了。
我拉黑了陸焰所有的聯系方式。
但我知道,他一定會找來。
果然,半個月後,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打了進來。
我接了。
“安然。”
是陸焰。
他的聲音又累又啞,跟電視上完全不一樣。
我沒說話。
“你在哪?我來找你了。”
“陸隊長,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爲了辦離婚手續,你可以直接聯系我的律師。”
我公事公辦的開口。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艱難的開口:“安然,你先回來,我們......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麼?”我反問,“談你的英雄事跡?還是談你母親的偉大奉獻?”
“安然!你別這樣陰陽怪氣的!”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
“所以,爲了你的面子,我活該流產,活該被你媽罵是嗎?”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他再次啞口無言。
“我......我不知道你懷孕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慌亂,“你要是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我冷笑,“告訴你,好讓我專心在家給你生孩子,然後繼續伺候你那個癱瘓的媽嗎?”
“陸焰,你捫心自問,這三年來,你把我當成過你的妻子嗎?”
“在你眼裏,我不過是一個免費的,比護工還好用的保姆!”
“我......”
“嘟嘟嘟......”
我掛斷了電話。
那天之後,他沒有再打電話來。
我以爲他放棄了。
直到一周後,我下班走出醫院,在門口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瘦了,也憔悴了許多。
穿着一件皺巴巴的T恤,胡子拉碴,眼底全是紅血絲。
他就那麼站在人群中,定定的看着我。
我繞開他,想從旁邊走過去。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氣很大,捏的我生疼。
“安然,跟我回去。”
他的手很燙,帶着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
我用力甩開。
“陸先生,請你放尊重一點。”
我的冷漠讓他愣住了。
他大概從沒想過,那個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安然,會用這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對他。
“然然,別鬧了。”
他上前一步,想再次抓住我。
“媽病了,病得很重。自從你走後,她就不肯好好吃飯,新來的護工她一個都看不上,全都罵走了。”
“她現在,天天念着你的名字。”
又是這樣。
又是用他母親來綁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