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陸離開啓了林家的藏書閣。
藏書閣位於林府後院，是一座獨立的兩層小樓。木門老舊，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閣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着紙張和樟腦的味道。
書架是紅木的，但已經有些年頭，表面布滿蟲蛀的痕跡。書不多，大約百來冊，大多是基礎功法和雜記，偶爾有幾本稍高級的，也是林家祖輩收集的殘本。
陸離沒有嫌棄。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基礎知識。符文宗的傳承太過高端，像一座摩天大廈，而他連地基都還沒打牢。這些基礎的、甚至簡陋的典籍，反而最適合現在的他。
他先找到了關於陣法的書。
只有三本：《陣法入門》、《常見陣旗制作》、《簡易陣法三十六例》。
陸離拿起《陣法入門》，翻開。
書很薄，內容淺顯，講的都是最基礎的陣法原理：陣眼、陣樞、陣紋、靈氣回路……這些東西，他在布置簡易聚靈陣時已經摸索過，但看書中的系統闡述，還是有不少收獲。
比如陣眼的選擇。
他之前布置聚靈陣，用的是五行屬性的材料，那是因爲他只有那些材料。但書中提到，陣眼最好用同源同質的材料，這樣靈氣傳導損耗最小。
再比如陣紋的刻畫。
他之前是憑感覺刻畫，但書中給出了具體的方法：先以精神力在材料表面“勾勒”出陣紋輪廓，再用法力灌注，一氣呵成。
還有靈氣的循環路線。
聚靈陣的五行循環，只是最基礎的循環方式。更高級的陣法，往往需要多層嵌套循環，甚至需要設計“備用回路”，防止某個節點損壞導致整個陣法崩潰。
陸離看得入神。
這些知識，雖然簡單，但正是他需要的。
他把三本陣法書全部看完，又在腦海中模擬了幾種新的陣法設計，這才放下。
接着是煉丹的書。
林家收藏的煉丹典籍更少，只有兩本：《百草圖鑑（殘卷）》、《基礎丹方十例》。
《百草圖鑑》陸離已經有了，是父親留下的，比這本殘卷完整得多。
《基礎丹方十例》倒是有用，裏面記載了十種煉氣期常用丹藥的丹方和煉制方法：回春丹、聚氣丹、清心丹、辟谷丹……
陸離重點看了回春丹的丹方——這是他現在最需要的療傷丹藥。
丹方很簡單：主藥是“止血草”，輔藥是“凝血花”、“生肌藤”，再加上一點“清泉水”調和。
煉制方法也不復雜：先將藥材研磨成粉，按比例混合，再用文火慢煉，最後凝丹成型。
陸離記下丹方，準備有機會就收集材料試試。
最後是符籙的書。
除了他已有的《符籙初解》，還有一本《符墨調制心得》。
這本書是林家某位先祖的手記，記載了如何調制不同屬性的符墨。比如火屬性符墨，需要在朱砂中加入“火蜥血”；水屬性符墨，需要加入“寒潭水”……
還有一些特殊符墨的配方，雖然大多殘缺，但思路很有啓發。
陸離看得津津有味。
他在繪制火球符時，就感覺到普通朱砂難以承載火焰的狂暴，導致符籙威力下降。如果能調制出火屬性符墨，火球符的威力至少能提升三成。
不知不覺，一天過去了。
黃昏時分，陸離才從藏書閣出來。
他腦中裝滿了新的知識，需要時間消化。但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系統學習的重要性。
符文宗的傳承是寶藏，但需要鑰匙才能打開。
而這些基礎典籍，就是鑰匙的一部分。
他回到客房，開始整理今天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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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林震山來找陸離。
“陸小友，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他的臉色有些凝重。
“林家主請說。”
“陳家和王家的人，昨天上門了。”林震山沉聲道，“他們要求我們交出築基丹丹方，並賠償‘損失’——說是因爲我們藏匿丹方，導致他們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搜尋。”
“明搶了。”陸離說。
“是啊。”林震山苦笑，“但我們還不能翻臉。拍賣會就在明天，現在翻臉，他們可能會直接動手。”
“他們知道你們要拍賣丹方嗎？”
“應該還不知道。”林震山搖頭，“拍賣會的保密做得不錯。但如果明天我們去拍賣會，他們肯定會猜到。”
陸離沉思片刻：“他們有多少人？”
“陳家來了三個人：家主陳霸天，煉氣六層；他的兒子陳風，煉氣五層；還有一個客卿，叫吳老，也是煉氣六層。”
“王家來了兩個人：家主王猛，煉氣六層；他的弟弟王勇，煉氣五層。”
五個煉氣中後期，其中三個煉氣六層。
而林家這邊，只有林震山一個煉氣六層，林婉兒受傷未愈，最多算半個煉氣四層。再加上陸離這個煉氣二層。
實力懸殊。
“你有什麼計劃？”陸離問。
林震山壓低聲音：“拍賣會是明天下午。我們打算中午出發，提前去拍賣場。但陳王兩家肯定會派人跟蹤，甚至可能在半路攔截。”
“所以需要有人引開他們？”陸離說。
“不，引不開。”林震山搖頭，“他們的目標就是丹方，不會輕易被引走。我需要你做的，是震懾。”
“震懾？”
“對。”林震山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袋，“這裏面是二十張火球符，十張護身符，都是林家多年收藏的上品符籙。明天出發時，你把這些符籙全都掛在腰間，讓他們看到。”
陸離明白了。
煉氣期修士，符籙是重要的戰鬥手段。
一個煉氣二層的修士，如果身上掛着三十張上品符籙，那他的實際戰鬥力，至少相當於煉氣五層，甚至更高。
陳王兩家看到這個架勢，就會掂量掂量——強行動手，即使能贏，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而他們兩家本就互相猜忌，誰都不想當炮灰。
這就是威懾。
“可以。”陸離接過布袋，“但光有符籙還不夠。我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展示一下‘實力’。”
林震山眼睛一亮：“小友的意思是……”
“今天傍晚，我會去鎮上的‘演武場’，公開繪制符籙。”陸離說，“畫幾張火球符，讓他們看看。”
“好主意！”林震山拍手，“我這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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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黑風鎮演武場。
演武場位於鎮子中央，是一個方圓三十丈的空地，地面鋪着青石板。平時這裏是散修切磋、解決恩怨的地方，今天卻被圍得水泄不通。
因爲林家放出了消息：一位符籙大師要在演武場公開繪制符籙。
符籙大師！
在黑風鎮這種地方，能繪制符籙的人不少，但敢稱“大師”的，一個都沒有。
散修們好奇，陳王兩家也派人來看。
陸離站在演武場中央。
他換了一身青色的長袍——是林婉兒送的，料子很好，襯得他多了幾分出塵氣質。腰間掛着那個裝滿符籙的小布袋，鼓鼓囊囊，引人注目。
面前擺着一張木桌，桌上鋪着符紙，放着朱砂和符筆。
林震山站在一旁，朗聲道：“諸位，這位是陸離陸道友，符籙之道造詣精深。今日在此公開繪制火球符，歡迎大家觀摩！”
人群竊竊私語。
“這麼年輕？真的假的？”
“看他腰間的符籙，至少二三十張，都是上品貨色。”
“能繪制火球符，至少是煉氣中期吧？”
陸離沒有理會議論。
他鋪開符紙，調好朱砂。
然後，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驚訝的事——閉上了眼睛。
不是裝模作樣，而是在調整狀態。
他運轉《石壁訣》，引動一絲地脈火氣，在體內流轉。那種灼熱、爆裂的感覺再次涌起。
三息後，他睜開眼睛。
眼神變了。
不再是平時的冷靜淡漠，而是像火焰一樣熾熱、銳利。
他拿起符筆，蘸滿朱砂。
落筆！
符筆在符紙上飛快遊走，每一筆都帶着火焰的狂暴。朱砂在符紙上流淌，仿佛真的在燃燒，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整個演武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這一幕。
他們見過別人繪制符籙，但沒見過這樣的——不是小心翼翼地勾勒，而是像潑墨一樣揮灑。不是溫和地灌注靈力，而是將爆裂的火焰意志融入每一筆。
十息。
陸離收筆。
符紙上的朱砂符文驟然亮起，赤紅色的光芒沖天而起，持續了五息才緩緩收斂。
一張火球符，繪制完成。
而且不是普通的下品火球符——看那光芒的強度和持續時間，至少是中品！
“中品火球符！”有人驚呼。
“一氣呵成，十息完成……這水平，在黑風鎮絕對排前五！”
“難怪林家敢跟他合作……”
陸離沒有停。
他換了一張符紙，繼續繪制。
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每一張都是十息完成，每一張都是中品品質。
當他繪制到第五張時，人群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
正是陳家家主，陳霸天。
陳霸天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穿着一身黑色勁裝，腰間掛着一柄大刀。他走到演武場邊緣，盯着陸離：
“小子，符畫得不錯。但光會畫符，可保不住林家。”
陸離停下筆，抬頭看他：“陳家主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陳霸天冷笑，“只是提醒你，林家這趟渾水，不是你能蹚的。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陸離平靜道：“我答應了林家，就要做到。”
“那就是沒得談了？”陳霸天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談可以。”陸離說，“但要有誠意。”
“你想要什麼誠意？”
陸離指了指陳霸天腰間的刀：“聽說陳家主的‘斷嶽刀法’威震黑風鎮。不如我們切磋一下，點到爲止。如果我贏了，拍賣會期間，陳王兩家不得騷擾林家。如果我輸了，我立刻離開黑風鎮，絕不再管林家的事。”
這個提議，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煉氣二層，挑戰煉氣六層？
就算你符籙再厲害，可這是正面戰鬥，不是畫符！
陳霸天也愣住了，隨即哈哈大笑：“小子，你確定？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傷了你……”
“確定。”陸離打斷他，“不過既然是切磋，就不用真刀真槍了。我們比三招，只用符籙和基礎法術，如何？”
這倒是合理。
如果真動刀，煉氣六層打煉氣二層，一招就能分生死。但只用符籙和基礎法術，就有周旋的餘地。
陳霸天想了想，點頭：“好，就依你。不過你要是輸了，不僅得離開黑風鎮，還得把繪制符籙的秘法交出來。”
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陸離的符籙繪制手法，明顯有獨到之處。如果能得到，對陳家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陸離沒有猶豫：“可以。”
兩人走到演武場中央，相隔十丈。
林震山有些緊張，想說什麼，但被陸離用眼神制止了。
陸離看着陳霸天，心中快速計算。
煉氣六層，靈力總量至少是他的三倍。斷嶽刀法以剛猛著稱，哪怕只用基礎法術，威力也不容小覷。
硬拼肯定不行。
只能智取。
“第一招。”陳霸天率先出手。
他沒有用符籙，而是掐訣念咒，施展了一個基礎法術——土牆術。
地面震動，一道三尺厚的土牆從陸離腳下升起，將他困在中間。
這是限制移動的戰術。
接下來，陳霸天就可以從容施展攻擊法術。
但陸離的反應更快。
在土牆升起的瞬間，他已經掏出一張輕身符貼在腿上，腳尖一點，整個人像燕子一樣騰空而起，堪堪避開土牆。
同時，他左手一揚，三張清潔符飛出。
ps：清潔符可以將灰塵和輕點的東西聚集在一起，算是風符的另類運用
不是攻擊，而是制造幹擾。
清潔符化作三團煙霧，遮蔽了陳霸天的視線。
“雕蟲小技！”陳霸天冷哼一聲，一掌拍出，掌風將煙霧吹散。
但煙霧散去的瞬間，他看到陸離已經不在原地。
在哪？
陳霸天猛然抬頭。
陸離竟然借助輕身符的效果，躍到了三丈高的空中！
這不可能！
輕身符只能提升移動速度，不能讓人飛起來。他是怎麼做到的？
陳霸天來不及細想，因爲陸離已經出手了。
一張火球符。
不是射向陳霸天，而是射向他腳下的地面。
“轟！”
火球炸開，青石板被炸得粉碎，碎石飛濺。
陳霸天下意識地後退，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腳下一緊——不知何時，地面長出幾根藤蔓，纏住了他的腳踝！
基礎法術，藤蔓術！
什麼時候釋放的？
陳霸天猛然想起，剛才那三張清潔符，煙霧中夾雜着綠色的粉末——那是藤蔓術的種子！
這小子，從一開始就在算計！
他怒吼一聲，靈力爆發，震斷藤蔓。
但這一耽擱，陸離已經落地，手中又多了一張符籙。
不是火球符。
而是一張陳霸天從未見過的符籙——符文結構更復雜，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這是什麼符？”陳霸天皺眉。
“我自己琢磨的小玩意兒。”陸離說，“請陳家主指教。”
他激發符籙。
符籙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陳霸天。
陳霸天不敢大意，立刻施展護身法術——一層土黃色的光罩將他罩住。
金光撞在光罩上。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
金光像水一樣滲透進光罩，然後……消失了？
陳霸天一愣。
但下一秒，他臉色大變。
因爲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突然變得滯澀起來！
運轉速度慢了至少三成！
這是什麼符籙？竟然能幹擾靈力運轉？！
“第一招，平手。”陸離收手，“還要繼續嗎？”
陳霸天臉色變幻不定。
他看得出來，陸離剛才留手了。如果那張符籙的效果更強一些，或者配合其他攻擊，他已經輸了。
而對方，只是一個煉氣二層。
“不必了。”陳霸天最終說，“你贏了。拍賣會期間，陳家不會動林家。”
說完，他轉身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人群譁然。
煉氣六層的陳霸天，竟然主動認輸？
雖然只是切磋，雖然只比了一招，但這已經足夠震撼。
陸離收起符籙，看向人群中的另一個方向——那裏站着王家的兩個人。
王猛和王勇。
兩人對視一眼，最終也轉身離開。
意思很明顯：王家也暫時退讓。
陸離鬆了口氣。
他剛才用的那張符籙，其實不是什麼高級貨色，只是他將“鎮”字符文的一絲皮毛融入符籙中，形成的簡易版“鎮靈符”。
效果只有三息，而且只能幹擾煉氣中期以下的修士。
但用來唬人，足夠了。
林震山走過來，滿臉激動：“陸小友，大恩不言謝！”
陸離擺擺手：“只是暫時震懾。拍賣會結束後，他們還是會動手。”
“我明白。”林震山點頭，“但只要丹方賣掉，拿到靈石，我們就立刻離開黑風鎮。他們想追也追不上。”
希望如此吧。
陸離看向遠方的天空。
黃昏已至，夜幕將臨。
明天，就是拍賣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