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普敦航天技術公司發射場，上午八點零三分。
三輛白色豐田陸地巡洋艦組成的車隊穿過三道安全檢查站，最終停在一棟灰色混凝土建築前。墓碑從第二輛車的副駕駛座下車，他穿着CST的藍色工作服，胸前掛着臨時通行證，照片上是一個名叫“雅各布·德·維利耶”的技術安全顧問——這是亨德裏克爲他僞造的身份。
清晨的海風帶着鹽分和柴油的味道。發射場位於大西洋沿岸，遠處是發射台：一座五十米高的鋼鐵結構，漆成紅白兩色，頂端的三級運載火箭在晨光中像一根銀色的針。周圍是各種輔助建築：燃料儲存罐、控制中心、氣象站、安全監控塔。
“德·維利耶先生。”一個穿着橙色安全背心的南非人走過來，伸出手，“我是彼得·範·倫斯堡，發射台安全主管。亨德裏克說你需要做一次全面的GPS異常影響評估？”
“是的。”墓碑握手，感覺對方手掌粗糙有力，是常年戶外工作的手，“最近的GPS幹擾事件可能影響了發射台的精密計時系統。我們需要檢查所有依賴衛星信號的設備。”
範·倫斯堡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亨德裏克已經授權了。團隊準備好了嗎？”
墓碑看向身後。除了亨德裏克本人（他坐在第一輛車裏，沒有下來），還有四名CST的技術人員，以及兩個“外包專家”——實際上是由蜘蛛遠程指導、墓碑現場操作的技術掃描團隊。
“可以開始了。”墓碑說。
他們進入控制中心大樓。大廳牆上掛滿了照片：歷次成功發射的火箭升空瞬間，與各國航天機構的合作籤約儀式，公司高管與政要的合影。最顯眼的位置是一張火箭穿過雲層的特寫，標題寫着：“非洲進入太空時代”。
但墓碑注意到，照片牆最右邊有一塊區域是空的，像是剛剛移走了一幅畫。牆上有四個釘孔，位置符合中型畫框的尺寸。
“範·倫斯堡先生，”他看似隨意地問，“這裏原來掛的是什麼？”
範·倫斯堡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哦，那是一張合作籤約的照片。和……一家歐洲公司的。最近取下來了，說要換新的。”
“哪家歐洲公司？”
“一家德國的技術供應商，叫……三角動力學。你聽說過嗎？”
墓碑的肌肉微微繃緊，但表情保持平靜。“有點印象。他們提供什麼？”
“發射台的安全監控系統升級。”範·倫斯堡說，“去年籤的合同，但最近項目暫停了。技術原因。”
技術原因。墓碑在心裏記下這個信息。如果項目暫停了，爲什麼三角動力學的人會在三天前的深夜出現在發射台附近？爲什麼安裝設備？
他們穿過走廊，進入主控制室。這是一個兩層挑高的大廳，正面是一整面玻璃幕牆，正對發射台。下方三排控制台，每台前坐着技術人員，屏幕上顯示着各種數據流：火箭狀態、燃料壓力、天氣數據、軌道參數。
“這裏是實時控制中心。”範·倫斯堡介紹，“發射倒計時開始後，這裏會有五十個人同時工作。現在是非發射狀態，只有值班團隊。”
墓碑掃視房間。天花板上有十六個監控攝像頭，分布均勻。控制台之間的過道很寬，便於快速移動。緊急出口有兩個，都在房間後方。
“GPS相關的設備在哪兒？”他問。
“在二樓的技術室。”範·倫斯堡指向一個樓梯，“精密計時器、導航輔助系統、遙測信號同步裝置都在那裏。需要我帶你上去嗎？”
“不用了，我的團隊可以自己處理。”墓碑說，“你有其他工作的話，請便。我們大概需要兩到三小時。”
範·倫斯堡點頭，留下一個對講機。“頻道三，如果有任何問題，隨時叫我。”
他離開後，墓碑帶着團隊上到二樓。技術室比主控制室小很多，一排機櫃靠牆擺放，各種指示燈閃爍。空氣中有一股臭氧和電子設備加熱後的特殊氣味。
“開始掃描。”墓碑低聲說。
兩個“外包專家”打開攜帶的設備箱。裏面不是普通的檢測工具，而是蜘蛛特制的掃描儀：可以探測電磁異常、無線信號傳輸、甚至某些類型的隱藏數據存儲設備。
他們從機櫃開始，逐台掃描。墓碑則站在門口，監控走廊情況。
十分鍾後，一個技術人員抬頭，做了個手勢：發現異常。
墓碑走過去。掃描儀屏幕上顯示，在第三台機櫃的後方牆壁內，有一個微弱的信號源，頻率在2.4GHz附近——這是Wi-Fi和藍牙常用的頻段，但信號模式異常規則，像是某種數據傳輸。
“能確定是什麼嗎？”墓碑問。
技術人員搖頭。“信號太弱，而且被牆壁屏蔽。需要近距離掃描。”
墓碑思考片刻。他走到窗邊，用對講機聯系範·倫斯堡。
“範·倫斯堡先生，我們需要檢查機櫃後方的線纜通道。可能需要移動部分設備。這會影響其他系統嗎？”
對講機裏傳來回答：“第三機櫃？那是輔助計時系統，非關鍵設備。可以斷電移動，但需要記錄操作日志。”
“明白了。我們開始操作。”
他們關閉第三機櫃的電源，小心地將其從牆邊移開。牆壁上有一個檢修面板，四個螺絲固定。墓碑用螺絲刀擰開，面板後面是線纜通道：幾十根不同顏色的電纜整齊地捆扎，通往各個方向。
掃描儀再次靠近。這次信號清晰了：源點在一根黑色電纜的包皮內部，而不是附加在外部。
“埋在線纜裏。”技術人員低聲說，“專業手法。除非拆開電纜，否則發現不了。”
“能知道傳輸什麼數據嗎？”
“正在分析信號模式……”技術人員操作設備，“看起來是……環境傳感器數據。溫度、溼度、振動。但采樣頻率很高，每秒十次。普通的監控不需要這麼高頻率。”
墓碑皺眉。環境傳感器？爲什麼要埋在線纜裏？爲什麼要高頻采樣？
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
“火箭發射時，”他問旁邊的一個CST技術人員，“這個區域會有多大振動？”
技術人員想了想。“相當大。雖然控制中心有減震設計，但發射瞬間的低頻振動還是會傳過來。尤其是如果火箭推力異常的話……”
“那麼高頻振動采樣，可能不是爲了監控環境，”墓碑緩緩說，“而是爲了檢測火箭發射的確切時間——精確到毫秒級。”
所有人都沉默了。
如果有人在控制中心內部安裝隱蔽的振動傳感器，目的只有一個：確認火箭是否真的在預定時間發射。無論亨德裏克如何匯報，無論公司如何宣布，這個傳感器會給出確鑿證據。
“守望者”不信任CST的內部報告。他們安裝了自己的驗證系統。
“能幹擾這個信號嗎？”墓碑問。
技術人員搖頭。“信號源在線纜內部，無法物理移除而不被發現。而且可能不止這一個傳感器。如果有多個，移除一個會被發現。”
“那麼，”墓碑說，“我們需要僞造數據。”
“僞造？”
“讓傳感器繼續工作，但傳輸我們想要的數據。”墓碑快速思考，“如果發射在預定時間進行，傳感器會檢測到振動。但如果我們在發射前，人爲制造一次類似的振動……”
“在發射台測試發動機時會有振動，”CST技術人員說，“但規模小得多，頻率也不同。專業的傳感器能分辨出來。”
“那麼更大的振動呢？”墓碑看向窗外，“比如……一次小規模的爆炸？在安全距離外，但足夠產生可檢測的振動。”
房間裏的人面面相覷。
“那是破壞行爲，”一個技術人員小聲說，“會引發安全調查。”
“如果調查方向被引導到‘反恐演習’或‘設備測試事故’呢？”墓碑說，“如果安全主管亨德裏克親自批準了一次‘緊急安全系統測試’呢？”
他拿出一次性手機，給亨德裏克發加密信息：
“需要你授權一次‘緊急安全演練’，在發射台三公裏外的廢棄設施進行，使用小型爆炸物模擬恐怖襲擊場景。時間：今天下午三點。理由：測試新型振動傳感器的響應能力。能安排嗎？”
兩分鍾後，回復來了：“可以安排。但需要通知當地警方和應急部門。”
“那就通知他們。演練要盡可能真實。”
“明白。需要多大當量？”
墓碑看向技術人員：“多大當量的爆炸能產生類似火箭發射的振動特征？”
技術人員計算了一下。“火箭發射的振動主要是低頻，能量巨大。要模擬……至少需要五十公斤TNT當量，在適當的距離和地質條件下。”
墓碑向亨德裏克發送了數據。
“還有，”他補充，“我們需要三角動力學提供的所有技術文檔，特別是他們安裝的設備清單和設計圖紙。”
“我會設法獲取。”
“現在，繼續掃描其他區域。”墓碑對團隊說，“找出所有隱藏的傳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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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紐約，上午十點二十二分。
陳昊坐在斯特拉頓國際諮詢公司的會議室裏，但這次不是與斯特拉頓本人會面。他對面坐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灰色短發，深藍色西裝，表情像是永遠在評估風險。
艾琳·卡特，斯特拉頓公司的合夥人，前美國國務院外交安全局高級官員。根據凱瑟琳提供的資料，卡特是公司處理“敏感客戶事務”的主要負責人，特別擅長在中東和非洲的復雜環境中運作。
“陳先生，”卡特說，聲音平穩得像念報告，“亞歷山大對你的提案很感興趣。但他認爲，在我們討論‘建築師’的引薦之前，你需要證明你有能力處理真正復雜的問題。”
“我提供的‘三角洲集團’分析還不夠復雜嗎？”陳昊問。
“那只是情報分析。”卡特從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這是斯特拉頓公司當前面臨的實際問題。如果你能在四十八小時內提供可行的解決方案，我們會認真考慮你的請求。”
陳昊接過文件。標題是：“撒哈拉以南地區關鍵礦產運輸通道安全問題”。
文件摘要：一家加拿大礦業公司在剛果民主共和國東部擁有一個鈷礦，鈷是電動汽車電池的關鍵材料。但礦區周邊有三個武裝團體活動，政府軍控制力薄弱，傳統的安保承包商無法確保運輸車隊的安全。過去六個月，已經有三批貨物被劫，兩名司機死亡。公司面臨股東壓力、供應合同違約風險和人權組織的批評。
“問題是什麼？”陳昊問，“他們需要更強的安保力量？”
“不完全是。”卡特說，“更強的安保意味着更多的武裝人員，更顯眼的護送車隊，這會讓車隊成爲更明顯的目標。而且，在剛果東部，武器越多，越容易引發更大規模的沖突。他們已經嚐試過兩家私人軍事公司，結果都失敗了。”
陳昊快速閱讀文件細節。鈷礦位於北基伍省，距離最近的港口城市馬塔迪超過兩千公裏。運輸路線需要經過三個不同武裝團體控制的區域，兩處政府檢查站，一段容易遭遇伏擊的山路。
傳統方案：更強的武力護送。
但文件顯示，上一次護送車隊有二十名武裝警衛，結果還是被伏擊了，因爲襲擊者使用了火箭推進榴彈和反坦克地雷——不是普通土匪能獲得的武器。
“襲擊者有外部支持。”陳昊說，“有人提供了武器和情報。”
“很可能。”卡特點頭，“但不知道是誰。競爭對手？當地軍閥想勒索更多保護費？還是某些國家行爲體想擾亂鈷供應鏈，影響電動汽車產業發展？”
陳昊放下文件，思考。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安保問題，而是一個系統性問題：礦區、運輸路線、當地政治、國際供應鏈、競爭對手、可能的國家級幹預……
“解決方案需要多維度。”他最終說，“第一，改變運輸方式。不再使用卡車車隊，改用小型無人機群進行短途分段運輸，從礦區到最近的簡易機場，然後空運。”
“礦區沒有機場。”
“可以快速建造一個。”陳昊說，“簡易跑道，能起降小型運輸機的那種。剛果東部有很多被遺棄的簡易機場，二戰時期留下的。修復一個比保護兩千公裏公路更容易。”
“但無人機運輸鈷？重量和體積……”
“不是運輸礦石，而是初步提純後的鈷精礦。”陳昊調出平板上的數據，“我查過，那個礦區的鈷礦石品位是0.5%，意味着98%是廢石。如果在礦區建立初步的粉碎和浮選設施，可以將體積減少80%，重量減少70%。這樣無人機才有可能運輸。”
卡特點頭，做了筆記。“繼續。”
“第二，與當地武裝團體達成有限度的合作。”陳昊說，“不是支付保護費，而是提供就業和基礎設施。礦區需要工人，運輸需要維護道路的人員。雇傭當地社區的年輕人，包括那些可能加入武裝團體的人。同時，在關鍵路段投資小型醫療站和學校，獲得社區支持。”
“這聽起來像是企業社會責任項目，不是安全方案。”
“最好的安保，是讓當地人覺得保護車隊符合他們的利益。”陳昊說，“如果襲擊車隊意味着破壞自己社區的工作機會和基礎設施，襲擊的動力就會減少。”
“第三？”
“第三，信息作戰。”陳昊說，“向當地和國際媒體提供‘礦區現代化改造和社區發展’的正面報道。同時，匿名泄露競爭對手可能支持襲擊者的信息——如果確實存在競爭對手的話。制造輿論壓力和政治關注，讓潛在的襲擊者面臨更大的風險。”
卡特認真聽着，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
“所有這些都需要時間，”她說，“而客戶需要在四周內恢復運輸，否則將失去一份關鍵合同。”
“那麼我們從最簡單的開始。”陳昊調出另一份文件，“我這裏有一個可靠的運輸承包商，專門處理高風險地區的貨物。他們規模不大，但效率很高。可以在兩周內啓動小型無人機運輸測試，同時開始修建簡易跑道。初期投資大約一百五十萬美元。”
“承包商的名字？”
“邊際解決方案公司。”陳昊微笑，“我們的一個部門。當然，如果客戶願意，也可以通過斯特拉頓公司轉包，你們收取管理費。”
卡特看了他很久，然後突然笑了——那是一個專業的、克制的笑容。
“你不僅提供了解決方案，還把自己變成了解決方案的一部分。”
“這是最有效的方式。”陳昊說，“我們相信我們的方法，所以願意承擔執行風險。如果失敗，客戶只損失了初期投資。如果成功，他們獲得了一個可持續的運輸方案，我們獲得了一個成功的案例和後續合同。”
“很聰明。”卡特合上筆記本，“我會向亞歷山大和客戶匯報。二十四小時內給你答復。”
“關於‘建築師’……”
“如果這個方案通過，”卡特站起身，“我會親自安排你與‘建築師’的會面。但有一個條件：會面地點、時間、方式都由他決定。你只能一個人來，不帶任何電子設備，不接受任何條件。”
“我接受。”陳昊也站起來，“但我需要提前知道會面的基本安全要求，以確保我能遵守。”
“會提前通知你。”卡特伸出手，“陳先生，你是一個有趣的合作夥伴。希望你能活得足夠久，讓這種合作持續下去。”
“我會盡力。”陳昊握手。
卡特離開後，陳昊獨自在會議室裏坐了一會兒。他打開平板，查看開普敦的最新進展。
蜘蛛發來加密信息：“墓碑已進入CST發射場。發現隱蔽傳感器，疑似三角動力學安裝。正在制定對策。亨德裏克家人安全。新發現：克洛維別墅區的信號源今晨活動頻繁，可能正在調動資源。”
陳昊回復：“繼續監視。如果有必要，可以啓動‘誤導行動’，將對方注意力引向錯誤目標。紐約方面有進展，可能很快需要南非的成果作爲談判籌碼。”
他關閉平板，走到窗邊。曼哈頓的天際線在上午的陽光中清晰而鋒利，像一塊巨大的電路板。
從金融分析師到系統架構師，從逃亡者到解決方案提供者。每一步都充滿風險，但也帶來了新的可能性。
他想起父親常說的一句話：“在風浪中，最好的船不是最大的，而是最知道如何利用風浪的。”
現在，他正在建造這樣的船。
一個能在灰色地帶的復雜風浪中航行的系統。
手機震動。是老周。
“小昊，我考慮好了。”老周的聲音平靜，“我加入。但有幾個條件。”
“請說。”
“第一，我只做後勤和管理，不參與前線行動。第二，我需要完整的資金透明度和操作記錄，確保一切可以追溯和審計。第三，如果我判斷某個行動過於危險或違反我的道德底線，我有權拒絕參與並提供替代方案。”
“這些都可以寫入合同。”陳昊說，“歡迎加入，周叔。你的第一項任務已經在路上了：爲南非行動提供資金支持和當地資源協調。詳細要求會在加密文件中發送。”
“知道了。另外……你父親昨天又來了，打包了四人份的飯菜。他說給你準備的，但你沒回家。”
陳昊沉默了一下。“告訴他我出差了。很快回來。”
“我會的。保重，小昊。”
通話結束。陳昊看着窗外，心裏涌起一絲幾乎陌生的感覺——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懷念，也許是某種更深層的情感。
但很快，他將這些情緒壓下去。現在不能分心。
深潛還在繼續，水壓越來越大。
但至少，他現在有了更好的潛水設備。
和一個開始成型的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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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普敦，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墓碑站在發射場三公裏外的一處廢棄采石場邊緣。這裏已經清場，只有亨德裏克安排的“安全演練小組”和當地警方的一個聯絡官。
遠處，發射台的紅白結構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爆破組準備就緒。”對講機裏傳來聲音。
“確認安全距離內無人員。”墓碑說，“引爆。”
十秒倒計時。五、四、三、二、一——
轟！
爆炸聲沉悶而有力，地面傳來明顯的震動。采石場中央升起一團煙塵，迅速被海風吹散。
墓碑看着手持振動監測儀，數據顯示振動強度達到預定值，頻率特征經過專業調制，與火箭發射的振動數據有85%的相似度。
“控制中心傳感器有反應嗎？”他問技術團隊。
“正在監測……有信號傳輸！傳感器檢測到振動，正在向外部發送數據。”
“能攔截或篡改嗎？”
“信號加密，無法實時篡改。但我們可以記錄傳輸時間和模式，以後可以重放類似信號，制造虛假數據。”
“那就記錄一切。”墓碑說，“現在回控制中心，檢查傳感器對這次‘演練’的反應是否與預期一致。”
他們回到CST發射場時，範·倫斯堡正在控制中心外等待，表情嚴肅。
“德·維利耶先生，”他說，“剛才的爆炸是怎麼回事？我們檢測到明顯的振動，但沒有任何事先通知。”
“是安全演練。”墓碑出示亨德裏克籤署的文件，“測試新型振動傳感器的響應能力。所有相關單位都已通知。有問題嗎？”
範·倫斯堡看了文件，眉頭緊皺。“但這樣做可能幹擾真正的設備測試……”
“所以需要在發射前進行。”墓碑說，“如果傳感器對非威脅振動反應過度，我們需要調整閾值。這不是你的職責範圍嗎，安全主管？”
範·倫斯堡沉默片刻，最終點頭。“你說得對。但下次請提前通知我，我也需要做準備。”
“當然。”
墓碑走進控制中心，上到二樓技術室。掃描儀顯示，隱藏傳感器的信號傳輸已經停止——它完成了數據發送。
“能知道數據發送到哪裏嗎？”他問。
技術人員搖頭。“信號經過多次跳轉，最終消失在衛星通訊網絡中。但根據傳輸時間估算，接收方應該在歐洲時區。”
歐洲。盧森堡、瑞士、德國……
“繼續工作。”墓碑說，“我們需要在明天之前，完成所有GPS相關設備的檢查報告。另外，找出控制中心內所有可能影響發射安全的其他隱患。”
“是。”
墓碑走到窗邊，看着遠處的發射台。火箭仍然靜靜矗立，等待升空的時刻。
兩天後，它將點火升空。而在那之前，至少有三方勢力在試圖控制或影響這個過程：CST內部支持發射的人，想延遲發射的“守望者”，以及他們——想確保發射按時進行，並從中獲取影響力。
這是一場復雜的博弈，棋盤跨越三大洲，棋子包括火箭、傳感器、數據流、人。
而他，曾經是戰場上執行命令的士兵，現在是棋盤上的一個關鍵棋子——同時也是試圖理解整盤棋局的玩家。
對講機震動。亨德裏克的聲音傳來，聽起來緊張：“三角動力學的技術文檔拿到了。但……有些東西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他們的安裝圖紙上，標注的設備數量比實際安裝的多了三個。而且圖紙上有一個區域用紅線圈出，寫着‘備用系統，緊急情況下手動激活’。但我不知道那個系統在哪裏，是幹什麼的。”
墓碑的心沉了一下。
“備用系統”通常意味着主系統失效時的替代方案。如果三角動力學安裝的傳感器是主系統，那麼備用系統可能更隱蔽，更致命。
“圖紙上有沒有坐標或位置線索？”
“只有編碼：ATS-B-7。我問過公司內部，沒人知道這個編碼是什麼意思。”
ATS-B-7。墓碑記下編碼。
“繼續調查。同時，準備好發射倒計時72小時啓動。我們需要在那之前解決所有問題。”
“明白。”
通話結束。墓碑看向窗外，天色開始暗下來，海平面上的雲層染上了橙紅色。
時間在流逝。
而備用系統，像一枚隱藏的棋子，等待着被激活的時刻。
遊戲還在繼續。
而最危險的對手，可能是那些你還沒有看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