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省城的清晨,是在工廠汽笛聲中開始的。

吳帆睜開眼睛,窗外天色還灰蒙蒙的,但遠處紡織廠的汽笛已經拉響,尖銳的聲音劃破城市的寂靜。他翻身下床,穿上校服——深藍色的中山裝式樣,左胸口繡着“市三中”三個紅字。

按照師叔陳守一的安排,他和林晚要以普通學生的身份融入省城生活。白天上學,晚上修煉,周末去古玩店幫忙。這是最好的掩護,也是最安全的成長方式。

洗漱完畢,吳帆來到院子裏。陳守一已經在槐樹下打拳,動作緩慢如雲,但每一式都帶着某種韻律。吳帆看了一會兒,發現師叔的拳法看似普通,實則暗含道韻,是在修煉某種內家功法。

“師叔早。”

“早。”陳守一收勢,“昨晚修煉《紫霄雷典》了?”

“看了前三頁,試着運轉了一個周天。”

“感覺如何?”

“比青陽心法難多了。”吳帆老實說,“經脈運行路線更復雜,對靈氣的純度要求也更高。我運轉一個周天,花了平時三倍的時間,但收獲的法力也更精純。”

陳守一點頭:“這是自然。青陽心法是基礎功法,重在積累;紫霄雷典是大道真傳,重在質變。你剛築基,經脈還不夠堅韌,修煉時要循序漸進,切忌貪快。”

“弟子明白。”

“去叫林晚起床吧,該做早飯了。”

吳帆敲了敲林晚的房門。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門開了,林晚已經穿好女中的校服——白襯衫,藍裙子,扎着兩個麻花辮。

“早。”她眼睛還有些迷蒙。

“早。師叔讓做早飯。”

兩人來到廚房。陳守一家的廚房很簡陋,土灶,鐵鍋,水缸,案板。但米面油鹽齊全,牆角還堆着白菜蘿卜。

林晚主動淘米煮粥,吳帆切鹹菜。兩人配合默契,很快早飯就做好了:稀飯,饅頭,鹹菜絲。

吃飯時,陳守一說:“今天你們自己去學校,認認路。放學直接回家,別在外面逗留。晚上我檢查你們的修煉進度。”

“是。”

吃過飯,吳帆和林晚推着自行車出門。省城的早晨很忙碌,上班的、上學的、買菜的,街上熙熙攘攘。自行車鈴聲、汽車喇叭聲、人們的說話聲,混雜成城市特有的喧囂。

吳帆騎在前面,林晚跟在後面。兩人穿過兩條街,拐進一條小巷——這是陳守一告訴他們的近路,雖然窄,但人少。

巷子兩邊是青磚牆,牆上爬着枯萎的爬山虎。地上是青石板,被歲月磨得光滑。偶爾有院門開着,能看見裏面晾曬的衣服、養的花草、堆的煤球。

這就是八十年代的省城,古樸又充滿生活氣息。

“吳帆,”林晚忽然叫住他,“你看那邊。”

吳帆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巷子盡頭有兩個人影,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衣,背對着他們,正低頭看手裏的什麼東西。

雖然只是背影,但吳帆心中一緊——那兩人的氣息不對。不是修士那種靈氣波動,而是一種陰冷的、黏膩的感覺,像是……蛇。

黑蓮的人?

他立刻拉住林晚,躲到一堵牆後,同時放出神識。

神識掃過,那兩人的影像清晰起來:男的三十多歲,臉上有道疤;女的二十出頭,長相普通,但眼神銳利。他們手裏拿的是一張地圖,正在上面標記着什麼。

“東郊,化工廠,陰氣匯聚之地。”女的說,“護法交代,那裏可能孕育出‘陰煞珠’,必須拿到手。”

“化工廠守衛森嚴,不好進。”男的說。

“那就晚上去。月圓之夜,陰氣最盛,正是取珠的好時機。”

“行,就今晚。”

兩人收起地圖,快步離開。

等他們走遠,吳帆才鬆了口氣。

“他們說什麼陰煞珠?”林晚小聲問。

“一種邪道法器。”吳帆解釋,“在極陰之地,吸收陰氣和怨氣凝聚而成,能增強陰屬性功法的威力,也能用來煉制邪器。”

他頓了頓:“看來黑蓮在省城不止在找我們,還在收集各種陰邪之物。”

“那我們要不要告訴師叔?”

“當然。”吳帆說,“不過先上學,晚上再說。”

兩人繼續騎車,但心裏都多了份警惕。

市三中很快到了。吳帆停好車,和林晚道別,看着她騎車往女中方向去,這才轉身進校門。

上午第一節課是數學,講的是二次方程。吳帆聽得很認真——修道需要強大的邏輯思維和空間想象能力,數學正好能鍛煉這些。

同桌李強偷偷遞過來一張紙條:“放學去打乒乓球不?”

吳帆想了想,寫道:“不了,有事。”

他現在沒心思玩。黑蓮的陰影,修煉的壓力,讓他時刻緊繃。

課間,幾個男生圍過來討論昨晚的電視節目——《大西洋底來的人》,一部剛引進的美劇,引起了轟動。

“那個麥克·哈裏斯,能在水裏呼吸,太酷了!”

“那是科幻片,假的。”

“萬一是真的呢?”

吳帆聽着,忽然想起自己的避水符。真正的修道者,確實能做到很多常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

但他不能說。

第二節課是語文,講魯迅的《故鄉》。老師聲情並茂地朗讀:“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吳帆心裏一動。這句話,用在修道之路上也很合適。前人開辟了道路,後人沿着走,但每個人走的,終究是自己的路。

中午放學,吳帆在校門口等林晚。她出來時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了?”

“有幾個女生,問我從哪裏來,家裏還有什麼人。”林晚低聲說,“我說從鎮上來,父母雙亡,投奔親戚。她們就……用那種眼神看我。”

憐憫的,同情的,但也許帶着一絲優越感的眼神。

吳帆明白那種感受。在陌生的環境裏,任何一點不同都會被放大。

“別在意。”他說,“時間長了就好了。”

兩人騎車回家。經過早上那條小巷時,吳帆特意放慢速度,用神識探查了一遍。那兩個人已經不在了,但空氣中殘留着一絲淡淡的陰氣。

果然不是錯覺。

回到家,陳守一已經做好了午飯。吃飯時,吳帆把早上看到的事說了。

陳守一放下筷子,臉色凝重:“東郊化工廠……我知道那個地方。前年發生過爆炸,死了十幾個人,怨氣很重。如果真孕育出陰煞珠,那東西落在黑蓮手裏,後患無窮。”

“師叔,我們要去阻止嗎?”

陳守一沉吟片刻:“單憑我們三個,不夠。化工廠是黑蓮選中的地方,肯定有布置。而且今晚月圓,陰氣最盛,他們一定會派高手去。”

他想了想:“不過,我們可以通知道教協會。周老板是副會長,他應該會管這件事。”

“道教協會……可信嗎?”

“至少他們和黑蓮是死對頭。”陳守一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下午去趟守一齋,周老板經常在那邊轉悠,應該能碰到。”

下午吳帆和林晚沒去學校——陳守一給他們請了假,理由是“初來乍到,需要適應環境”。實際上,他是想教他們一些省城生存的技巧。

“在省城,最重要的不是修爲,是眼力和腦子。”陳守一在院子裏擺開茶具,一邊泡茶一邊說,“這裏人多眼雜,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暴露身份。所以你們要記住三條:第一,少說話,多觀察;第二,不惹事,不怕事;第三,留後路,不拼命。”

他倒了三杯茶:“嚐嚐,這是西湖龍井,朋友從南方帶來的。”

吳帆端起茶杯,茶湯清澈,香氣清幽。入口微苦,回甘悠長。

“好茶。”

“茶如人生,先苦後甜。”陳守一說,“修道也是。你們現在覺得苦,覺得累,覺得危險,但堅持下去,總會看到曙光。”

他看向吳帆:“《紫霄雷典》你看到第幾頁了?”

“看到‘引雷入體’篇了。”

“試過嗎?”

“還沒。”吳帆搖頭,“上面說,引雷入體需要特定的天時地利,最好在雷雨天氣,還要有避雷針之類的防護措施。我在房間裏不敢試。”

“嗯,謹慎是對的。”陳守一點頭,“引雷入體是築基期的關鍵一步,成功了,雷法威力倍增;失敗了,輕則經脈受損,重則身死道消。不能兒戲。”

他放下茶杯:“不過,我有辦法幫你。”

“什麼辦法?”

陳守一起身,走到院子的東北角,那裏有一口廢棄的水井。他掀開井蓋,下面黑黢黢的,深不見底。

“這口井直通地下暗河,深約三十丈。井壁上我刻了避雷符文,井底還埋了引雷針。”他說,“你可以在井底修煉引雷入體,就算失敗,井壁的符文也能分散大部分雷力,保住性命。”

吳帆走到井邊,探頭往下看。果然,井壁上有隱隱的符文閃爍,是道門的“分雷咒”。

“師叔,您早就準備好了?”

“爲你師父準備的。”陳守一嘆氣,“當年他如果能來省城,我會用這個辦法幫他突破。可惜……他沒來成。”

吳帆心裏一酸。師父爲了鎮壓河伯,耗盡精血而死,連省城都沒來得及來。

“師叔,我想試試。”

“想好了?很危險的。”

“想好了。”吳帆眼神堅定,“黑蓮步步緊逼,我必須盡快變強。”

陳守一看了他幾秒,點點頭:“好,今晚月圓,雖然不是雷雨天,但月華也是天象之力,可以先嚐試引月華入體,熟悉流程。等真正雷雨天,再引天雷。”

他找來一根麻繩,系在井邊的槐樹上:“用這個下去。井底有個平台,夠你盤腿打坐。記住,無論多痛苦,都不能中斷運功,否則前功盡棄。”

“明白。”

“林晚,你在井邊護法。”陳守一交代,“如果井裏有異常動靜,比如雷光暴走,或者吳帆慘叫,立刻拉動繩子,我會下去救人。”

“是。”林晚緊張地點頭。

傍晚時分,陳守一去了古玩店,說是要等周老板。吳帆和林晚在家做準備。

吳帆先調息了一個時辰,將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開始研讀《紫霄雷典》的“引雷入體”篇。

這篇功法詳細講解了如何引動天象之力入體:先以自身法力溝通天地,形成共鳴;再打開周身竅穴,迎接天象之力;最後引導這些力量在經脈中運行,淬煉肉身和法力。

每一步都凶險萬分。天象之力狂暴無比,稍有不慎就會經脈盡斷。

但吳帆沒有退縮。

天黑了,月亮升起。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銀色的月光灑滿院子,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清輝。

“時間到了。”吳帆站起身,走到井邊。

林晚把麻繩系在他腰間,打了個死結:“小心。”

“嗯。”

吳帆抓住繩子,慢慢滑入井中。井壁冰涼潮溼,長滿了青苔。越往下,光線越暗,月光只能照到井口附近。

下到十丈左右,井壁上開始出現符文。那些符文是用朱砂混合特殊材料刻上去的,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紅光,像一只只眼睛。

吳帆繼續往下。二十丈,二十五丈,三十丈——到底了。

井底果然有個平台,兩米見方,平整光滑。平台中央刻着一個復雜的陣法,陣眼處插着一根銅制的引雷針。

吳帆解開繩子,盤腿坐在陣法中央。他先檢查了一遍陣法,確認無誤,然後開始調整呼吸,運轉紫霄雷典。

第一步,溝通天地。

他放出神識,沿着井壁向上,穿過井口,抵達夜空。神識觸碰月光,立刻感覺到一股清涼、柔和、但浩瀚無邊的力量。

月華之力。

吳帆引導這股力量沿着神識的通道,向下,向下,進入井中,來到他身邊。

井底的溫度開始下降,空氣中凝結出細小的冰晶。月華如水,從井口傾瀉而下,在井底形成一個銀色的漩渦。

第二步,打開竅穴。

吳帆深吸一口氣,按照功法記載,逐一打開全身三百六十五個竅穴。每個竅穴打開,都像在身體上開了一個小洞,月華之力瘋狂涌入。

痛。

像無數根冰針刺入身體,寒冷刺骨。吳帆咬牙堅持,保持靈台清明。

月華之力在體內橫沖直撞,想要破壞一切。但紫霄雷典的功法運轉起來,引導這些力量沿着特定的經脈運行。

一個周天,兩個周天,三個周天……

月華之力逐漸被馴服,從狂暴變得溫順,從冰冷變得清涼。它們在經脈中流淌,淬煉着經脈的壁障,滋養着血肉骨骼。

吳帆感覺到,自己的肉身在變強。皮膚更加堅韌,骨骼更加堅硬,血液流動更加有力。

這就是天象之力的好處——淬體。

但還不夠。

引雷入體的真正目的,不是淬體,而是將天象之力轉化爲自身的法力屬性。

吳帆嚐試引導一絲月華之力,注入丹田的靈基。

靈基微微一震,表面泛起銀色的光暈。但很快,光暈消散,月華之力被排斥出來——雷屬性靈基,排斥其他屬性的力量。

失敗了?

吳帆皺眉。難道必須用天雷才行?

他繼續嚐試,將更多的月華之力注入靈基。但結果一樣,都被排斥。

就在他準備放棄時,忽然想起《紫霄雷典》裏的一句話:“雷者,陰陽激蕩而生。陽雷剛猛,陰雷詭譎。月華屬陰,可煉陰雷。”

陰雷?

吳帆心中一動。對啊,雷分陰陽。天雷是陽雷,至剛至猛;月華之雷是陰雷,至柔至詭。雖然紫霄雷典主修陽雷,但陰陽相生,也許可以嚐試……

他改變方法,不再強行將月華之力注入靈基,而是引導它們在靈基周圍旋轉、凝聚、壓縮。

月華之力越聚越多,形成一個銀色的光球,將靈基包裹其中。

光球旋轉越來越快,最後“轟”的一聲炸開。

不是真的爆炸,而是月華之力被壓縮到極限,發生了質變——從純粹的月華,轉化爲帶着雷屬性的月華之雷!

一絲銀色的、帶着電光的能量,緩緩融入靈基。

這一次,靈基沒有排斥。它像幹渴的土地遇到甘霖,貪婪地吸收着這絲能量。

靈基表面的紫色雷光中,多了一絲銀色的光暈。雖然很微弱,但確實存在。

成功了!

吳帆心中大喜,繼續引導月華之雷融入靈基。

井口,林晚緊張地盯着井內。她能看見銀色的月華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能聽見井底傳來隱隱的雷聲。但她不敢打擾,只能緊緊握住繩子,隨時準備拉人。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過去了。

月亮升到中天,又緩緩西斜。

凌晨兩點,井底的月華漩渦終於開始減弱。吳帆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絲銀紫色的電光。

他成功了。

雖然只是引月華入體,煉成的是陰雷,不是真正的天雷,但邁出了最關鍵的一步。有了這次經驗,下次引天雷時,成功率會高很多。

而且,他的修爲有了明顯提升。靈基壯大了一圈,法力更加精純,還多了一絲陰柔詭譎的特性。

現在他再施展雷法,可以剛柔並濟,變化更多。

吳帆抓住繩子,拉了拉。這是約定的信號,表示一切順利,可以上去了。

很快,繩子被拉動,他緩緩上升。

回到地面,林晚立刻問:“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成功了。”吳帆笑了笑,臉色雖然蒼白,但精神很好。

“成功就好。”陳守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不知何時回來了,正站在槐樹下。

“師叔,您回來了。見到周老板了嗎?”

“見到了。”陳守一點頭,“他說會派人去化工廠查看。不過他也提醒,黑蓮這次可能出動護法級的高手,讓我們別摻和。”

“那我們……”

“我們當然要摻和。”陳守一眼中閃過精光,“但不是明着去,是暗中觀察。吳帆,你現在煉成了月華之雷,實力大增。林晚,你的玄陰心法也入門了。今晚,我帶你們去見識見識真正的修士戰鬥。”

“去哪?”

“化工廠。”陳守一說,“不過不是進去,是在外面觀察。記住,只看不動,學習經驗。這對你們的成長很重要。”

三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換上深色衣服,悄悄出門。

夜深人靜,省城的街道空蕩蕩的。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寒風中搖曳。

他們沒騎車,步行前往東郊。陳守一顯然對省城很熟悉,帶着他們走小路,穿小巷,避開了所有可能有人巡邏的地方。

一個小時後,來到了東郊。

化工廠建在一片荒地上,周圍沒有民居,只有雜草和廢棄的廠房。工廠的大門緊閉,但圍牆塌了一段,可以輕易翻進去。

陳守一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帶着兩人繞到工廠後面,爬上一座廢棄的水塔。

水塔有十幾米高,站在頂端,整個化工廠盡收眼底。

工廠裏漆黑一片,只有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但吳帆用神識探查,能感覺到廠區深處,有一股濃重的陰氣在匯聚。

那陰氣冰冷、粘稠,帶着怨念和死意,正是陰煞珠形成的特征。

“看那邊。”陳守一指了指工廠西側。

吳帆凝神望去,只見幾個黑影從圍牆外翻進來,動作敏捷,落地無聲。一共五個人,都穿着黑衣,爲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背上背着一柄長刀。

“黑蓮的人。”陳守一低聲說,“爲首的是‘刀疤劉’,煉氣九層,心狠手辣。他旁邊那個女的,叫‘毒娘子’,擅長用毒和暗器。”

那五個人進入工廠後,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分散開來,似乎在布置什麼。

“他們在布陣。”陳守一說,“看他們的站位,是‘五鬼搬運陣’,用來轉移陰氣的。看來他們是想把陰煞珠的陰氣引出來,再慢慢收取。”

果然,那五個人各自站定一個方位,開始掐訣念咒。地面上,隱隱浮現出黑色的陣紋,像五只鬼手,伸向陰氣匯聚的中心。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工廠東側,突然亮起幾道手電筒的光。

“什麼人?半夜鬼鬼祟祟的!”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

十幾個穿着工裝的人沖了出來,手裏拿着鐵棍、扳手,看樣子是工廠的夜班保安。

刀疤劉冷笑一聲:“找死。”

他身影一閃,瞬間出現在保安隊長面前,一拳轟出。

保安隊長連慘叫都沒發出,就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口吐鮮血,眼看活不成了。

其他保安嚇傻了,但隨即怒吼着沖上來。

“兄弟們,跟他拼了!”

然而凡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修士?刀疤劉如虎入羊群,一拳一個,轉眼間就打倒了七八個。剩下的保安終於反應過來,轉身想跑,但另外四個黑蓮的人已經堵住了去路。

慘叫聲,骨骼斷裂聲,在夜空中回蕩。

吳帆握緊拳頭,指甲嵌進肉裏。他想下去救人,但陳守一按住了他。

“別動。”陳守一聲音冰冷,“你現在下去,不但救不了人,自己也會搭進去。這就是修士世界的殘酷,弱肉強食。”

吳帆咬着牙,眼睜睜看着那些保安一個個倒下。

最後,只剩一個年輕的保安,看起來不到二十歲,嚇得癱坐在地,褲襠溼了一片。

“饒……饒命……”

毒娘子嬌笑一聲:“小弟弟,別怕,姐姐給你個痛快。”

她手指一彈,一道綠光射入年輕保安眉心。保安身體一僵,臉上泛起詭異的綠色,幾秒鍾後,氣絕身亡。

“清理完了,繼續布陣。”刀疤劉冷漠地說。

五人重新站回位置,繼續布陣。地面的黑色陣紋越來越清晰,五只鬼手已經伸到了陰氣匯聚的中心——那是一個廢棄的反應釜,裏面不知道裝過什麼,散發刺鼻的氣味。

但就在陣法即將完成時,又有人來了。

這次來的不是保安,而是三個穿着道袍的人。

爲首的老者,正是周老板!他穿着杏黃色道袍,手持拂塵,仙風道骨。身後跟着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都二十多歲,手持長劍。

“黑蓮妖人,竟敢在此作惡!”周老板大喝一聲,聲如洪鍾。

刀疤劉臉色一變:“周老道?你怎麼來了?”

“我道教協會監察全省,你們黑蓮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裏。”周老板冷聲說,“交出陰煞珠,束手就擒,饒你們不死。”

“哈哈哈!”刀疤劉大笑,“周老道,就憑你們三個?我這邊五個,你拿什麼贏?”

“那就試試看。”周老板一揮拂塵,“布陣!”

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立刻散開,站定方位。周老板居中,三人形成一個三角形,正是道門的“三才陣”。

“上!”刀疤劉一揮手,五個黑蓮的人同時撲上。

戰鬥,一觸即發。

水塔上,吳帆屏息凝神,仔細觀察。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修士之間的團體戰鬥,而且雙方都是正規傳承,不是野路子。

周老板的拂塵舞得密不透風,塵尾化作萬千絲線,纏繞向敵人。那兩個年輕人劍法精妙,配合默契,一攻一守,進退有度。

黑蓮這邊,刀疤劉的長刀大開大合,勢大力沉;毒娘子遊走不定,不時彈出毒針暗器;另外三人也是各展所長,有用法術的,有用符咒的,有近身搏殺的。

場面一時僵持。

但吳帆看出,周老板這邊落了下風。畢竟三對五,人數劣勢。而且那兩個年輕人顯然經驗不足,幾次險象環生。

“師叔,我們要不要幫忙?”吳帆小聲問。

“再看看。”陳守一眼睛緊盯着戰場,“周老道還有後手。”

果然,又過了幾十招,周老板突然大喝一聲:“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在拂塵上。拂塵瞬間金光大盛,塵尾暴漲,化作無數金色鎖鏈,將五個黑蓮的人全部纏住。

“就是現在!”周老板對兩個年輕人喊道。

那兩個年輕人立刻掐訣念咒,雙劍合璧,化作一道劍光,斬向被束縛的黑蓮衆人。

這一劍,威力驚人。

刀疤劉怒吼一聲,身上爆發出黑色的魔氣,硬生生掙斷了金色鎖鏈。但他只來得及救下毒娘子,另外三個人,被劍光斬中,慘叫倒地,生死不知。

“撤!”刀疤劉當機立斷,拉着毒娘子,轉身就跑。

周老板沒有追,而是走到那三個倒地的黑蓮成員身邊,查看了一下。

“都死了。”他搖搖頭,對兩個年輕人說,“把屍體處理了,別留下痕跡。”

“是,師父。”

周老板又看向反應釜的方向。那裏,陰氣已經濃得化不開,一顆鴿蛋大小、通體漆黑、表面有血色紋路的珠子,正在緩緩成型。

陰煞珠,即將出世。

但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反應釜突然炸開!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陰氣爆炸。濃重的黑色陰氣如火山噴發,沖天而起。陰氣中,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人臉,張着嘴無聲地尖叫——那是死在工廠裏的亡魂,被陰煞珠吸引而來。

周老板臉色大變:“不好,陰煞珠提前出世了,而且吸收了太多怨魂,已經成煞!”

他急忙後退,同時掏出幾張符咒,貼在兩個年輕人身上:“快退!這東西碰不得!”

但已經晚了。

陰煞珠飛上半空,釋放出恐怖的吸力。那兩個年輕人慘叫一聲,身上的陽氣被強行抽出,化作兩道光流,被陰煞珠吸收。

“徒兒!”周老板目眥欲裂,想要救人,但陰煞珠的吸力太強,他自身都難保。

關鍵時刻,一道紫金色的雷光從天而降,劈在陰煞珠上。

轟!

陰煞珠劇烈震動,吸力一滯。周老板趁機救下兩個徒弟,但兩人已經昏迷不醒,面色慘白如紙,陽氣虧損嚴重。

“誰?”周老板看向雷光來處。

水塔上,吳帆緩緩放下手。剛才那一記掌心雷,是他全力發出的,融合了陽雷的剛猛和陰雷的詭譎,果然有效。

“師叔,我們下去吧。”

陳守一點頭:“走。”

三人從水塔滑下,進入工廠。

周老板看見陳守一,愣了一下:“陳老板?你怎麼來了?剛才的雷法……”

“是我侄子的。”陳守一簡單介紹,“吳明,林月。剛才看到你們有難,出手相助。”

周老板深深看了吳帆一眼:“築基期?如此年輕的築基修士……陳老板,你藏得夠深啊。”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陳守一看向半空的陰煞珠,“這東西怎麼處理?”

陰煞珠被雷法擊中,暫時停止了吸收陽氣,但表面的血色紋路越來越亮,顯然在醞釀更強大的力量。

“必須毀掉。”周老板沉聲說,“但這東西已成氣候,尋常手段傷不了它。需要至陽至剛的雷法,或者至陽之火。”

“雷法我有。”吳帆上前一步,“但需要時間準備。”

“我給你護法。”陳守一說。

周老板點頭:“我也來。林姑娘,你照顧我兩個徒弟,別讓他們再被吸走陽氣。”

分工明確。

吳帆盤腿坐下,開始運轉紫霄雷典。這次不是引月華,而是要引動真正的天雷——雖然他還沒正式修煉過引雷入體,但剛才那一擊讓他有了信心。

他雙手掐訣,口中念咒:“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弟子吳帆,恭請神雷……”

隨着咒語,天空中烏雲開始匯聚。雖然不是雷雨天,但紫霄雷典的引雷咒,能強行引動天雷。

烏雲越來越厚,電光在雲層中閃爍。

陰煞珠似乎感覺到了威脅,開始瘋狂旋轉,釋放出更多的陰氣和怨魂。那些怨魂化作黑色的潮水,涌向吳帆。

“擋住它們!”周老板大喝,揮動拂塵,金光綻放,將怨魂擋在外面。

陳守一也出手了,他用的是一套吳帆沒見過的拳法,每一拳打出,都帶着虎嘯龍吟之聲,將靠近的怨魂震散。

但怨魂太多了,殺之不盡。

眼看防線就要被突破,林晚突然站了出來。

她沒有攻擊,而是盤腿坐下,運轉玄陰心法。

玄陰之體對陰氣有天然的吸引力。她放開身體,主動吸收周圍的陰氣。

那些怨魂像是找到了歸宿,紛紛涌向她。但林晚不是要吸收它們,而是引導它們——玄陰真經裏有“度魂咒”,能淨化怨魂,送它們往生。

“塵歸塵,土歸土,往生極樂,莫戀凡塵……”

她輕聲念咒,聲音空靈。怨魂們停下攻擊,圍繞着她旋轉,臉上的猙獰漸漸變成安詳。

陰煞珠的威力,頓時減弱了三成。

吳帆抓住機會,全力催動引雷咒。

“天雷,降!”

轟隆!

一道水桶粗的紫色天雷,劈開雲層,直落而下,正中陰煞珠。

陰煞珠發出淒厲的尖嘯,表面的血色紋路寸寸斷裂。黑色的陰氣從裂縫中涌出,又被天雷淨化。

轟!轟!轟!

又是三道天雷落下。

陰煞珠終於承受不住,炸成漫天碎片。碎片在空中燃燒,化作黑煙消散。

那些被淨化的怨魂,對林晚鞠了一躬,化作點點白光,消失在夜空中。

結束了。

吳帆癱坐在地,大口喘氣。連續引動四道天雷,幾乎耗盡了他的法力。

陳守一和周老板也累得不輕,但臉上都帶着笑容。

“成功了。”周老板感慨,“想不到我周某人,還能看到陰煞珠被毀的這一天。”

他看向吳帆和林晚:“兩位小友,今日之恩,周某記下了。以後在省城,有任何需要,盡管來找我。”

“周前輩客氣了。”吳帆勉強站起。

“不是客氣,是真心。”周老板說,“省城修真界,正需要你們這樣的新鮮血液。黑蓮猖獗,道教協會式微,正是用人之際。”

他頓了頓:“陳老板,有沒有興趣,讓你這兩個侄子侄女,加入道教協會?”

陳守一看了吳帆一眼,見他點頭,便說:“可以,但只是掛名,不參與日常事務。他們還要上學。”

“掛名也行。”周老板笑道,“有個正式身份,以後行事方便。明天我就把證件送來。”

他又看了看兩個昏迷的徒弟,嘆氣:“今晚雖然毀了陰煞珠,但我也損失慘重。這兩個孩子,沒有半年恢復不過來。”

“需要幫忙嗎?”陳守一問。

“不用,我自己能處理。”周老板搖頭,“你們快走吧,天快亮了,被人看見不好。”

陳守一點頭,帶着吳帆和林晚離開。

回程路上,三人都很沉默。

今晚的經歷,讓吳帆和林晚見識了修真界的殘酷和危險。但也讓他們明白,修道不只是爲了自己變強,更是爲了守護,爲了正道。

“師叔,”吳帆忽然問,“如果今晚我們沒來,會怎麼樣?”

“周老道可能會死,陰煞珠會落入黑蓮之手。”陳守一平靜地說,“然後黑蓮會用陰煞珠煉制邪器,害更多人。”

他看向兩個少年:“這就是修道者的責任。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你們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

吳帆和林晚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堅定。

是的,他們選擇了這條路。

那麼,就走下去。

走到能守護一切的那一天。

走到能蕩盡天下邪魔的那一天。

天色漸亮。

省城在晨曦中蘇醒。

而兩個少年少女的修道之路,才剛剛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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