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牧目光殷切。
梁永雖感疑惑,仍仔細回想。
片刻後——
“確有一處!”
“末將想起有個地方與安國君所說極爲相似。
”
說着梁永指向地圖某處:“請安國君過目,就在此地!”
三年前,梁永初至碓石口駐防,曾與匈奴萬騎長在此激戰。
追敵至此,只見遍地黑石,土壤荒蕪......
"妙極!"
贏牧聞言擊掌贊嘆。
若梁永所言不虛,那分明是座露天煤山!只要采得足夠煤炭,配合自己的神工鍛造之術,必能將大秦冶鑄之術推向嶄新境界,屆時精鋼必將遍傳天下。
梁永見贏牧喜形於色,疑惑道:"安國君,那些黑石竟是珍寶?"
"珍寶?"贏牧輕笑,"姑且算是吧。
梁將軍,明日隨我前往一探。
"
"萬萬不可!"梁永急道,"此處已出邊關,匈奴隨時可能來襲......"
"報——"
帳外忽傳急報,斥候飛奔而入。
"稟安國君,發現匈奴騎兵!"
"哦?"
贏牧與梁永對視一眼,暫將煤礦之事擱置:"詳細道來。
"
"屬下在陰山南麓發現潛伏的匈奴萬騎,由萬騎長統領!"
"萬騎長......"
梁永沉吟片刻,冷笑道:"果然另有圖謀!"在他看來,這伏兵定是要趁守軍追擊劫掠部隊時偷襲碓石口。
幸而自己按兵不動,未中其計。
"安國君之意是......"
贏牧略作思忖:"請王賁將軍共議軍機。
"
"諾!"
......
碓石口帥帳內。
王賁入帳行禮後靜立一旁。
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自滅六國至今歷經百戰,此刻正好借機觀察贏牧的韜略,故暫不言語。
"諸位既已到齊,共商破敵之策。
"
贏牧環視帳中諸將。
"安國君可有良策?"
王賁率先發問。
帳中衆將聞言,皆凝神望向贏牧。
這位大秦安國君、未來儲君的行事風範,關乎衆人日後前程。
“將軍垂詢,贏牧鬥膽陳言,若有疏漏,望諸位斧正。"
“安國君但說無妨。"
贏牧目光掠過輿圖,沉聲道:“斥候探得匈奴萬人騎現身於此,此事頗爲反常。"
此言一出,通武侯王賁與左庶長梁永皆目露贊許。
能洞察此節,足見安國君並非傳聞中的紈絝之輩。
“匈奴劫掠邊陲已有月餘,此前斥候從未發現如此規模的敵軍,爲何我軍五萬將士剛至關隘,這支騎兵便驟然現身?”
稍作停頓,贏牧繼續道:“贏牧雖能察覺異樣,卻無應對之策,後續事宜還需諸位將軍與通武侯定奪。"
“哈哈哈!”王賁朗聲大笑,“安國君未曾領兵,卻能看破此局,已令末將刮目相看!”
“依末將之見,匈奴此舉必有蹊蹺。"
“然不足爲懼!”
王賁嘴角微揚,自信道:“敵軍意圖無非是誘我軍出關,引入埋伏,再一舉殲滅。
既然他們拋出誘餌,我等何不順勢吞下?”
豪氣頓生,衆將聞言群情激昂。
“說得對!吞了他們!”
“安國君,末將願率一萬精兵出擊!”
……
大秦將士果然驍勇,聽聞要殲滅匈奴萬人隊,紛紛請戰。
“將軍,此舉是否過於冒險?”贏牧仍有疑慮。
明知是陷阱,爲何還要涉險?
“安國君或許尚未見識我大秦軍威。
”王賁毫不介意,直言道:
“匈奴騎兵雖強,但陰山一帶地勢開闊,正利於我軍戰車馳騁。"
“請看此處。
”王賁指向輿圖上一道山谷,“此谷綿延十餘裏,寬僅數丈,騎兵最忌此類地形。
且距戰場不過二十裏,我可埋伏兩萬精銳於兩側。
若前鋒遇伏,可誘敵至此,以弩箭圍殺!”
贏牧聽罷,心中一震。
此刻他終於領悟到,統帥之道在於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真諦。
真正的戰爭較量不只取決於兵力多寡與士卒勇猛,更在於將帥的謀略智慧。
若能巧妙借助山川地勢等自然條件,往往能創造以寡擊衆、逆轉戰局的奇跡。
"妙計!"
"便依王將軍之策,吞下這份誘餌!"
見王賁胸有成竹,向來果敢的贏牧當即采納了這個大膽提議。
促使贏牧決心殲滅匈奴萬騎的另一重緣由,是梁永昨日稟報的露天煤礦恰在敵軍駐地附近。
若不拔除這顆釘子,後續探礦采掘都將無從着手。
"王賁將軍聽令。
"
"末將候命!"
"明日率精兵一萬,戰車百輛,務必全殲此部!"
爲穩妥起見,贏牧特意指派老練的王賁擔任主攻,相信他能把握進退之機。
"遵命!"
"左庶長梁永!"
"末將在!"
"明日隨本帥親率兩萬兵馬埋伏於此,接應王賁所部!"
聽聞贏牧竟要親臨險地,梁永欲言又止:"安國君......"
"軍令如山,不得多言!"贏牧斬釘截鐵打斷勸阻,轉向其餘將領:"碓石口防務就交由諸位了!"
"請安國君放心,吾等必與關隘共存亡!"
"各自備戰去吧。
"
軍議散後,王賁望着意氣風發的年輕統帥微微頷首,疾步追上梁永低語明日定要誓死護衛主帥安全。
秋夜寒峭,月光如霜。
碓石口關內,萬名秦軍甲士已列陣待發。
鐵血戰意驅散了北疆寒意,他們即將隨通武侯王賁痛擊匈奴。
贏牧與王賁並肩立於軍前,面對殺氣沖霄的虎狼之師,無需多餘鼓舞——大秦的軍功爵制早已鑄就這支無敵雄師。
"有勞將軍了。
"
王賁抱拳跨上戰馬,鐵騎洪流趁着夜色涌出關隘,直撲陰山方向。
望着大軍漸漸遠去,贏牧回過頭對左庶長梁永說道:“梁將軍,收拾行裝,我們也該啓程了。"
“遵命!”
……
晨光初現,霧氣消散。
陰山山脈三十裏外,一座無名山谷靜靜矗立。
贏牧率領兩萬大軍抵達谷口時,朝陽剛剛爬上天空。
“梁將軍,你率一萬兵馬埋伏於山谷右側,左側由我來指揮。"
贏牧立在谷口,直接下達了軍令。
“安國君,右側不妨交由姜桓負責,末將願隨您駐守左側。"
昨日王賁特意追上他,叮囑他務必全力保護贏牧,梁永絲毫不敢疏忽。
“此乃軍令!”
贏牧神色陡然嚴厲,語氣不容置疑。
“這……”
“末將遵命!”
軍令如山,梁永不敢違抗主帥之命。
“姜桓,務必保護好安國君!”
無奈之下,梁永只得將護衛贏牧的重任托付給副將姜桓。
“請將軍放心,姜桓誓死護衛安國君周全!”
深知責任重大,姜桓神色鄭重地應下。
梁永清楚,姜桓是純正的老秦人,骨子裏對贏氏王室忠心不二,由他保護贏牧,應當不會出什麼差錯。
想到這裏,他不再耽擱,迅速帶領一萬將士繞至峽谷另一側埋伏。
贏牧待將士們各就各位後,開始仔細勘查四周地形。
昨日王賁巧妙利用地形的策略給了他很大啓發,此刻他打算現學現用,尋找可資利用的地勢。
踏着風化的碎石,贏牧一邊前行一邊觀察。
副將姜桓緊隨其後,時刻戒備。
“安國君,當心腳下。"
走出數十步後,專注於地形的贏牧險些踩入一道尺餘寬的裂縫,幸虧姜桓及時提醒。
“嗯?”
凝視着裂縫延伸的方向,贏牧忽然靈光一閃。
“姜桓!”
“末將在!”
“調集千名力大的士卒前來。"
“另將他們的長戈一並帶來。"
“遵命!”
雖不明其意,姜桓仍立即領命而去。
片刻後,千名魁梧的秦軍士卒集結於贏牧面前。
贏牧指着地面說道:
“爾等沿此裂縫每隔兩尺分散列隊。"
“待匈奴騎兵入谷,聞我號令便將長戈插入裂縫,入地半尺即可!”
"既然如此,就用全力撬開此處,本將軍要讓匈奴人葬身於此!"贏牧沉聲道。
姜桓與千名士卒聞言,無不變色。
"安國君,此舉恐怕有些不妥......"姜桓遲疑片刻,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有何不妥?"贏牧冷冷瞥了他一眼。
"此處雖有裂縫,但山體仍然穩固,怕是千人之力難以撼動。
不如讓將士們全力射殺匈奴,更爲妥當......"
"將軍且在一旁看着。
"贏牧打斷姜桓的話,轉向士卒們下令:"聽好了,長戈入地半尺,撬動時握住另一端!"
"遵命!"
千名士兵毫不猶豫,迅速分散俯身,靜待命令。
......
陰山另一側,王賁率領一萬秦軍借着夜色潛伏在山丘上,目光緊盯着多米丹統領的匈奴騎兵。
片刻後,探子悄然回報:"稟將軍,前方未見匈奴伏兵。"
王賁微微頷首,抬頭望了望天色。
時機已至,他不再猶豫,緩緩舉起長劍——
"放箭!"
刹那間,遮天箭雨呼嘯而出,直撲匈奴陣營!
"敵襲!秦軍來襲!"
"快列陣!"
突如其來的箭雨讓匈奴騎兵猝不及防,數百人當場斃命,戰馬嘶鳴倒地。
短暫的混亂後,匈奴戰士迅速翻身上馬,發出震 ** 吼——
"殺盡秦賊!"
殘餘的匈奴騎兵咒罵着向王賁所在的位置發起沖鋒。
“變換陣型!”
王賁沉着下令。
土丘後的秦軍士兵迅速調整隊形。
六千步兵每三十人組成小陣,前排十名盾兵,中間十名長戈手,後排十名弩箭手。
這種陣型專門克制匈奴騎兵的戰術。
匈奴騎兵慣用高速遊走戰術,在外圍射箭襲擾,一擊即撤。
稍作調整後再度進攻,如此反復消耗敵軍。
這些馬背上的遊牧民族騎術遠超中原士兵,匈奴騎兵因此成爲各國最棘手的敵人。
秦國與匈奴交戰數百年,從慘烈廝殺中摸索出應對之策,眼前的戰陣正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