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銳聽聲學科技有限公司所在的寫字樓在清晨的薄霧中顯得格外安靜,仿佛與世隔絕。林悅帶領的突擊小組如同暗流,悄無聲息地包圍了這座建築。所有出口都被便衣控制,空氣中彌漫着行動前的緊張。

「確認目標在十二層技術研發區的獨立實驗室內。」耳麥裏傳來監控小組的確認。

林悅打了個手勢,隊員們如同獵豹般敏捷地潛入大樓。電梯被禁用,他們沿着消防通道快速上行,腳步聲被特制的鞋底吸收,只剩下細微的摩擦聲。

十二層的玻璃門被技術員無聲撬開。辦公區空無一人,只有服務器機櫃的指示燈在幽暗中規律閃爍,像某種生物的心跳。空氣中飄散着焊錫的鬆香和金屬冷卻後的特殊氣味,混合成一種科技感十足的冰冷氛圍。

根據建築圖紙,實驗室位於走廊盡頭。一扇特制的隔音門緊閉着,電子鎖發出微弱的紅光。

「強行突破。」林悅壓低聲音。

破門錘精準地撞在門鎖位置,一聲沉悶的撞擊後,門應聲彈開。實驗室內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不像一個尋常的實驗室,更像一個聲音的祭壇。牆壁覆蓋着密密麻麻的吸音棱錐,地面布滿了粗細各異的線纜,如同黑色的血管,連接着各種造型奇特的聲學設備和計算機。屏幕上,代碼如同瀑布般奔流,聲波幹涉模型在全息投影中緩緩旋轉。

而在實驗室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個穿着白色實驗服的消瘦男子——正是監控中出現的「吳明」,也就是他們要找的周逸。

他對外界的闖入渾然不覺,雙手戴着特制的傳感手套,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操作着,嘴裏念念有詞:

「……相位差還能優化0.05度……共振效率就能再提升……完美,必須完美……」

他的聲音幹澀,帶着長期熬夜的沙啞,眼神專注得可怕,瞳孔中倒映着跳動的數據流。

「周逸!警察!雙手離開設備,舉起手來!」林悅舉槍厲喝,聲音在特殊的吸音牆壁間顯得有些沉悶。

周逸的動作猛地一頓。他緩緩轉過頭,露出一張蒼白疲憊的臉,眼神裏沒有驚慌,只有被打斷研究的極度不悅和一絲茫然。

「你們……是誰?」他眨了眨眼,仿佛剛從夢中醒來,「怎麼進來的?我的實驗還沒完成……」

「你涉嫌與網紅董成的死亡案件有關,現在依法逮捕你!」小王上前準備給他戴上手銬。

「董成?死亡?」周逸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浮現出一種古怪的、近乎孩童般的得意笑容,「哦,那個直播測試啊……數據很完美,驗證了我的『諧波共振聚焦理論』。看,能量衰減比模型預測的還要低0.7個百分點!」

他竟試圖轉向電腦屏幕,向警察展示他的「研究成果」,完全無視了近在咫尺的手銬。

林悅心中一沉。這個周逸的精神狀態明顯異常,他沉浸在自己的學術世界裏,對「殺人」這件事本身似乎缺乏正常的道德認知,只將其視爲一次成功的「實驗驗證」。

「帶走!所有設備、資料,全部封存!」林悅果斷下令。

警員們開始小心翼翼地查封這個充滿未知危險的實驗室。陳聞此時也無聲地走了進來,他沒有去看被控制的周逸,而是像一台精密的聲音掃描儀,緩緩環視整個空間,耳朵微微顫動,捕捉着每一絲常人無法感知的聲波殘留。

他的「聽」覺如同觸須般延伸,掠過嗡嗡作響的服務器,掃過寂靜的聲波發射器,最終定格在主控電腦旁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上。

那盒子外觀樸素,約莫巴掌大小,連接着多條線纜,但陳聞卻「聽」到它內部傳來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穩定的高頻振蕩信號,如同某種活物的心跳。

「林隊長,」陳聞指向那個黑盒,「這個設備的能量運行頻率很特殊,不是常規的聲學設備。」

一名技術警員小心地將黑盒取下檢查,發現在其底部有一個極其細微的接口,似乎用於接收外部指令。

「這是一個增強型信號中轉節點,」技術警員驚訝地說,「它的作用是放大和轉發特定加密指令,像是……某種遠程控制的樞紐。」

就在這時,一直表現得渾渾噩噩的周逸,看到黑盒被拿起,突然激動起來,掙扎着喊道:

「不!不能動那個!那是『老師』給我的!是連接『真理之門』的鑰匙!沒有它,我就接收不到『神諭』,無法完成最終的『淨化之聲』!」

老師?神諭?淨化之聲?

林悅和陳聞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周逸不是獨立的「裁縫」!他背後還有人!那個所謂的「老師」,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周逸很可能只是一個被利用、被精神控制的「技術執行者」,一個傀儡!

「你老師是誰?他在哪裏?」林悅抓住周逸的肩膀,緊迫地問道。

「老師……就是老師……」周逸的眼神變得狂熱而迷離,聲音飄忽不定,「他無所不在,他的聲音指引着我……他說我是被選中的,要用聲音淨化這個充滿雜音的世界……下一個目標……下一個目標是……」

他的話語開始顛三倒四,陷入一種癲狂的狀態,無法再提供有效信息。他反復念叨着「雜音」、「淨化」、「神諭」,仿佛這些詞語是刻在他腦中的咒語。

審訊室內,無論林悅如何問詢,周逸始終圍繞着他的「聲波淨化理論」打轉,對「老師」的具體信息諱莫如深。他的精神世界似乎被那個神秘的「老師」用特定的聲音頻率和心理暗示,構建了一個堅不可摧的封閉堡壘。

案情急轉直下。抓住了周逸,似乎只是扯下了巨大冰山的一角。那個隱藏在更深處的、能夠操控周逸這種天才的「老師」,那個可能才是真正「裁縫」的存在,依然籠罩在迷霧中。而且,從周逸破碎的囈語中可知,他顯然還在策劃着新的、「淨化」行動!

陳聞站在觀察室外,通過單向玻璃看着審訊室內語無倫次的周逸。他「聽」不到周逸口中「老師」的具體聲音,但他能清晰地「聽」到周逸精神世界中那片被強行「裁剪」和「編織」過的、扭曲的聲景。

那是一個用聲音精心鑄造的牢籠。

真正的獵人,不僅用聲音殺人,更用聲音操控人心。

他轉過身,對剛剛走出審訊室、面色凝重的林悅沉聲說道:

「立刻追蹤那個黑色中轉節點的信號來源和接收記錄。同時,我們需要頂尖的心理專家和催眠師,嚐試突破他腦中的『聲音牢籠』。」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雲層,看到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陰影。

「時間不多了。我能『聽』到,下一場『淨化』的序曲……已經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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